银丝般的细雨倾盆而下,打湿了骑在装甲龙上的伊萨的鼻子。
与士兵一起待命的伊萨抬头一看,天空被铅色的云所覆盖。天色看似要下雨了,但周围的士兵的表情却很明朗。这是因为他们打赢了联军。
格拉纳长城巨大的大门耸立在伊萨等人眼前。长城上可以看到魔王军的士兵列阵。门现在还没有打开,但只要穿过这扇门,就可以回家和家人见面。士兵当然会高兴。
「看样子要下雨了,伊萨大人,要准备外套吗?」
从左边传来声音,转头一看,是个有着白色鳞片和黄色眼睛的女魔族。是士兵芙兰。
「不,芙兰士兵,没那个必要。」
伊萨在鲁德背上摇了摇头。雨还小,还没需要穿外套。
「这样啊……」
芙兰说着,下巴垂下来了。她是几天前被分配到由伊萨指挥的三百龙队的士兵。虽然碰面才几天,但她总是凑到他身边,想要照顾他。虽然应该心存感激才是,但对于怎么对待女性和部下都不熟悉的伊萨,只是感到困惑。
「不过,能像这样子凯旋,真是太好了,伊萨大人。」
芙兰的表情马上又明朗起来,跟他搭话。看着毫不气馁的芙兰,伊萨也只能笑了。而实际上,能像这样活下来已经很走运了。
「是啊,吉里堡差点儿就陷落了,没想到还能活着逃出来。」
伊萨等人据守吉里堡。但被罗梅莉亚率领的拉奥尼尔王国军攻过来,情况相当危险。一个不好,就是全军覆没也不奇怪。
「一切都多亏了特务参谋加米大人的计策。」
伊萨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矮小魔族的身影。吉里堡被逼到几乎陷落,但这也是加米的目的。如果只差一口气就能拿下,那指挥官的目光无论如何都会集中在堡垒上。加米就是钻了这个空子。
「可是,居然让伽利欧斯阁下挖地道,加米大人该说是太大胆了吧。」
芙兰傻眼道。对此,伊萨也有同感。
吉里堡建在石山上,没有人会想到挖地道。但伽利欧斯在吉里堡里待了两年,打碎岩盘,硬生生挖出了一个地道。
伊萨的父亲伽利欧斯是魔王泽尔吉斯的弟弟。是不折不扣的王族。而且还是个想要保持魔族最强之名的男人,是任谁都害怕的人。居然会打算让伽利欧斯去挖洞,加米真是个无所畏惧的家伙。
「话虽如此,但父亲大人似乎意外地乐在其中。」
伊萨抬头望着阴云密布的天空搔了搔头。当加米提出计策的时候,一般的魔族都会勃然大怒。可是伽利欧斯觉得很有趣,就主动去挖洞了。然后在地底里待了两年,把岩盘挖穿了。
想出对策的加米自不必说,可挖洞的伽利欧斯也是不相伯仲。那两人该怎么说呢,以旁人难以理解的形式心意相通。
「是、是吗?真是意外……」
「不过多亏如此,才成功攻击拉纳尔防壁,这里就只能说真不愧了。」
虽然听起来很荒唐,但还是应该佩服吧。
利用花了两年时间挖出的地洞,伽利欧斯和五千名士兵一起逃出了吉里堡之外。逃出包围圈的伽利欧斯,将军队兵分两路,同时攻击构筑在拉纳尔平原上的拉纳尔防壁、以及罗梅莉亚的本阵。虽然没有成功杀死罗梅莉亚,但成功地攻下了拉纳尔防壁,并烧毁了储存的粮食和物资。
「这确实令人惊讶,但联军会解除吉里堡包围更令我惊讶」
「嗯,加米大人的智谋真是深不可测。」
对于芙兰的话,伊萨也点了点头。加米在军事会议上说,假如拉纳尔防壁的攻击成功,那罗梅莉亚将会解除对吉里堡的包围。
伊萨虽然很尊敬加米,但也认为那不可能。因为吉里堡陷落近在眼前,罗梅莉亚不可能解除包围。然而,在拉纳尔防壁攻击成功后,罗梅莉亚就如加米所言,解除了对吉里堡的包围。
罗梅莉亚会解除包围,一定是有甚么理由吧。但在伊萨看来,这是一种巨大的魔术,或是奇迹般的光景。
「可是芙兰士兵,可不要松懈啊,毕竟敌人还在附近呢。」
伊萨转过头去,遥遥的东南方的山丘上,除了表示联军千的六色旗,还飘起了狮子旗和铃兰旗。是罗梅莉亚率领的拉奥尼尔王国三万三千人的军队。看向北方,休利翁王国、伏尔格斯克帝国、霍沃斯联邦、海伦特王国的军队各有三千人,在北方广阔的森林前布阵。
总共四万五千人的大军。但即使这样,敌人的数量已经减了不少。封锁格拉纳长城的哈米尔王国军1万人,为了救援拉纳尔防壁而离开了。
相对地,伊萨他们只有三千人,战力差距很明显。如果联军攻过来的话,伊萨他们肯定会全军覆没。
「嘛,敌人应该不会攻过来吧……」
伊萨望向格拉纳长城。高高的城墙上,手持弓箭的魔王军士兵正整齐列队。背后还有投石机和巨弩的身影。敌人就算攻过来,因为会进入弓箭或攻城兵器的射程内,应该也能做出一定的损害。
「话虽如此,在进入格拉纳长城之前,千万不能大意。」
伊萨一边告诫芙兰,同时也这么告诫自己。战场上不知道会发生甚么事。
「我明白。因为我也不想在这种地方,丢了伊萨大人救下的性命。」
芙兰点了点头,但伊萨不明白是甚么意思。他和芙兰是在几天前才认识的,并没有救她一命。但下一瞬间,伊萨注意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是吗!你就是那个时候的!被压在下面的!」
伊萨凝视着芙兰。曾几何时,吉里堡发生了意外,有个女魔族被压在圆木下。伊萨也参加了救援,当时他救的就是芙兰。
「啊~果然没注意到啊。」
「啊,不好意思,你的伤已经没事了吗?」
「是的。多亏了伊萨大人的帮助,我只是摔伤和扭到脚而已。不过之后的事反而更要命,几经周折而被分配到伊萨大人手下。」
芙兰说得很简单,但实际上比她说的更加要紧。被分配到伊萨手下的士兵,都是从半毁灭的部队聚集而成的。芙兰目睹了许多同伴的死亡。
「……是吗,真是辛苦了。」
「不,没事的。而且多亏我活了下来,才能分配到伊萨大人的手下。我一定会报答你救命之恩的。」
芙兰握紧拳头道。
「不用报答甚么恩。比起这个,雨好像要变大了。还是把外套拿过来好吗?」
「好的,交给我吧。」
芙兰行了个礼,便快步向后跑去。目送她精力充沛的背影离去后,戈诺和萨戈交替似的走了过来。两心脸上都带着笑容。伊萨皱起眉头。
「怎么啦,你们那张脸?」
伊萨瞪着那两人。萨戈和戈诺是十龙长,亦是三百龙长伊萨的部下。但两人都是伊萨的朋友,交情好得可以闲聊。
「没啦,只是觉得你真受欢迎啊。」
「别这样,戈诺,不是这样的。」
「就是这样吧。还有阿萨妮亚大人就没关系吗?」
「跟阿萨妮亚大人没关系吧!」
伊萨唾沫横飞。伊萨没有把对阿萨妮亚的爱慕之情告诉任何人。但是戈诺和萨戈似乎看穿了。
「住手吧,戈诺,恋情不是拿来揶揄的。」
萨戈责备道。然后看着芙兰离开的方向。
「而且,这孩子挺可爱的,对吧?」
萨戈看了过去,但伊萨不知道该说些甚么。
「怎么,你讨厌她吗?」
「不,不是这样的。」
伊萨想起了芙兰。白色的鳞片很有光泽,黄色的眼睛也很漂亮。五官端正。娇小圆润的身体也很可爱。但不习惯女人的伊萨,不知道该如何看待异性。
「不过,那个……你看,她比我小,不就是小孩子吗?」
伊萨找到了一条简单易懂的退路。芙兰应该是十四岁没错。在魔族之间,十五岁以下的人被视为小孩。
「没这样的事吧,她已经是个了不起的女人了,而且她经历过初战,不应该把她当小孩子看待。你也是因为不喜欢被当小孩子看待,才走上战场的吧?」
萨戈的指摘,让伊萨无言以对。魔王军有着尚武的风气,上过战场的人不论年龄都是战士。伊萨也不喜欢被当成小孩子才想上战场。己所不欲,不该施人。
「还有伊萨喔,不管你的心意如何,别让人家等太久喔。」
萨戈凝视伊萨的眼神很是认真。
「我们是士兵,站在战场上是我们的工作。虽然我们是打算打赢仗,但同时也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就是明天死了也不奇怪。」
萨戈一旁的戈诺也点头说。两人与名为由加莉和美摩莎的女魔族处于恋爱关系。萨戈和戈诺每天都会给由加莉和美摩莎写信。因为今天写的,可能是最后一封信。
「算了。我不打算连恋爱都插嘴。比起这个,加米大人来传话了。据说伽利欧斯大人和伽达鲁达大人的别动队预定要会合了,如果想迎接的话就过去。」
萨戈中断芙兰的话题,向伊萨报告道。伊萨等人之所以在格拉纳长城前待命,就是为了等待作为别动队行动的父亲伽利欧斯和四男伽达鲁达。和他们会合后,就会打开格拉纳长城的大门归还。
「知道了,我去迎接,请把达姆多拉叫来。」
听到伊萨的指示,萨戈和戈诺点点头回去了。目送两人离去后,伊萨叹了口气。尽管萨戈没有追问下去,但他确实该考虑一下芙兰的事。这样下去甚么都不做也太不忠实了。只是自己心中已经有了阿萨妮亚。现在的话,他无法回应芙兰的心意。可是阿萨妮亚有了加米。他必须放弃这份心意。
既然如此,干脆和芙兰交往,让这份感情得个着落,这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只是这样对芙兰也太失礼了。
伊萨挠了挠头。胯下的装甲龙鲁德一副怎么了啦的样子,把扁头转了过来。
没事的,伊萨摸了摸鲁德粗糙的脖子。
「伊萨三百长,你叫我吗?」
随着声音,独眼的达姆多拉出现了。但他的右眼却朝向东北的山丘。
伊萨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山脊上出现了一支高举黑龙旗的军队。最前面是个巨型魔族。是伊萨的父亲,魔王的亲弟弟伽利欧斯。身后跟着魔族的军队。总数超过八千。
伊萨在鲁德背凝视,细细的眼里发现了手持镶有三色宝玉魔杖的魔族。是哥哥伽达鲁达。
伽利欧斯等人最初在吉里堡担任守备。可是他们利用了地洞,带上了五千魔族一起溜了出去。伽利欧斯率领二千五百人攻打罗梅莉亚的本阵,伽达鲁达也率领二千五百人攻击拉纳尔防壁。两支部队其后会合了,并与其他四座堡垒的魔王军会合。所以数目比出去的时候增加了。
「达姆多拉,我去跟父亲大人打声招呼,部队就交给你了。」
伊萨看向达姆多拉,独眼的副队长点了点头。伊萨踢了踢鲁德的肚子,让他轻轻跑起来。装甲龙沉重的脚步声,又跟两道地鸣重叠在一起。那不输给鲁德的脚步声,是有着两只巨大手臂的龙、和长着剑一样背鳍的龙。
是三男伽翁所骑的怪臂龙,以及五男伽斯顿所骑的剑龙。
骑乘大型龙的两人,穿着黑色铠甲。但伽翁的左臂和伽斯顿的右腿都缠着绷带。从铠甲的缝隙,可以看到绷带上渗出了血。
哥哥们在与格兰贝尔和拉根贝尔双胞胎将军战斗时负伤了。
伊萨本想问一下不要紧吧,但马上又把这句话吞了回去。因为他察觉到要是担心,反而会伤害哥哥们的矜持。
伊萨与兄长们一同并走,前往伽利欧斯率领的军队。然后把龙停在道路旁,降下等待父亲的到来。过了一会,伽利欧斯带着士兵来了。
「哟,伽翁、伽斯顿、伊萨。」
伽利欧斯停下脚步。但他身后的士兵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向格拉纳长城走去。
「欢迎回来,父亲大人。」
握着龙缰绳的伽翁当场低下了头。伊萨也跟着低下头,过了一会抬起头来。只是旁边的伽翁和伽斯顿仍然低着头。
「对不起,父亲大人,我们没能好好守住吉里堡,造成许多损折。」
低下头的伽翁和伽斯顿的额上,汗珠从鳞片的缝隙间流了下来。
当伽利欧斯溜出从吉里堡的时候,伽翁和伽斯顿被派去守卫吉里堡。可是却被逼到差点儿失陷的地步,两位哥哥对此而愧疚。
「嗯,不用在意。毕竟罗梅莉亚用了新武器嘛。没办法啦。」
伽利欧斯若无其事地说,但伽翁和伽斯顿没有抬起头。他们垂着头,彷佛伸长了脖子一般。
「没错,伽翁、伽斯顿,胜败有时取决于时运。」
赞同伽利欧斯说法的,是肩上扛着魔杖的四男伽达鲁达。但即使听到兄弟的说情,哥哥们也没有抬头。伽达鲁达成功地攻下了拉纳尔防壁。立下大功的兄弟所说的安慰,恐怕也不会轻易听得进去吧。
「好了,抬起头来。要说作战失败的话那我也是同罪,我也没能取下罗梅莉亚的头。」
伽利欧斯张大嘴巴笑了。伽利欧斯的笑声震动大气。然而,一道不输给那声音的咆哮掠过天空。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有两条巨大的龙。
拥有大下巴和大后脚的是被称为最强的暴君龙。在它旁边还有三角龙,脖子上有像褶边一样的褶皱。
三条角龙乖乖地被缰绳拉着,暴君龙脖子上缠着锁链,由好几只魔族用力拉着。
「喂!安静点!坐下!」
伽利欧斯对暴君龙大喝一声。于是暴君龙身体颤抖,当场趴了下来。
就连所向无敌的暴君龙,在伽利欧斯面前也像小狗一样温顺。
从停下动作的暴君龙和三角角龙旁边,一匹马经过了。骑在背上的,是身高如小孩的魔族。光滑无皱纹的脸再无别人,是加米。
「这不是伽利欧斯大人吗,欢迎你回来。」
紧紧抓住马,好不容易降到地面的加米,恭恭敬敬地低下了头。
「哦,是加米啊。对不起,我没能杀死罗梅莉亚。」
「不,那也没办法。罗梅莉亚有骑翼龙的雷凡,要是让她逃到空中就没办法了。」
看到伽利欧斯举起左手道歉,加米点了点头。
「多亏阁下攻击罗梅莉亚,他们才和我们保持了距离」
加米看向东南方。特务参谋的视线前方,是举着铃兰旗帜的罗梅莉亚军队。但是那里并没有罗梅莉亚的身影。因为伽利欧斯去取罗梅莉亚的首级,所以她被守护在后方安全的地方。
伊萨这时才意识到加米是为了撤退才攻击罗梅莉亚。
「阁下,谢谢你这次听了我的无理要求。」
加米对着伽利欧斯低下了头。
虽然加米出了名不轻易低头,但对于听从自己请求的人,一定会表现出一定的礼数。即使是桀骜不驯的加米,也会禀持信义。
「没甚么,不用在意。毕竟我们也得摧毁拉纳尔防壁,这样一来,我们也能再撑一阵子了。」
伽利欧斯大方地点点头,看向西方。西边是格拉纳长城,越过长城后就是魔王军唯一的据点洛班。
预计人类联合军将编成大舰队,从海上攻击洛班。打破了拉纳尔防壁,才有可能倾注全力进行海上决战。今天的胜利,对魔王军来说是不可欠缺的胜利。
「还有,伽翁大人、伽斯顿大人,非常抱歉,是我错估了罗梅莉亚的战力,这都是我的过失。」
加米接着向伽翁和伽斯顿鞠了一躬。
「事情就是这样,这个话题到此结束了。你们好像受伤了吧?慢慢养伤吧。」
说完这句话,伽利欧斯开始朝自己的坐骑暴君龙走去。
「加米,撤退的顺序是怎样?」
「现在伤员都集中在门前,接下来只要阁下宣布开门,门就会打开。」
「交给我吧,赶快回去吧。」
伽利欧斯点了点头,加米准备骑上自己的马。但个子小的伽米没办法骑上去。伽利欧斯看不下去,一把抓起加米拉上马。然后自己也跳上了暴君龙。两人并肩朝格拉纳长城前进。
伽翁和伽斯顿在伽利欧斯离开后,依然也没有抬起头。
「走吧,伊萨。」
伽达鲁达催促道,无奈之下,伊萨只好继续拉着鲁德跟着走。伽达鲁达走近三角龙,接过缰绳骑上龙。伊萨也爬上装甲龙的背上。然后让龙往格拉纳长城走。伊萨在龙上回头看了看两个哥哥。伽翁和伽斯顿当场倒下,跪在地上。
「别管他们,听说你很活跃啊。好像和双胞胎将军对打,还击退了他们。」
在三角龙上摇晃的伽达鲁达,魔杖扛在肩上微笑道。
「不,如果没有伽翁哥哥和伽斯顿哥哥的帮助,我早就死了。」
伊萨说着,肩膀也垂了下来。哥哥们称之为血之觉醒的不可思议力量非常强,但伊萨还不能随心使用。更重要的是他不会战斗,只懂用蛮力。也不懂得如何对待部下,尽是不足的地方。
「没必要那么沮丧吧。虽说是战时晋升,但我听说你可是出人头地了啊。恐怕回到洛班后,就会被正式任命吧。」
听了伽达鲁达的话,伊萨皱起眉头。
一般来说,晋升是一件好事。但是对现在的伊萨来说,负担太重了。
「别那样子。回去的话暂时不会有战争了。趁现在锻炼一下就好。之前我没怎么照顾过你,回去之后我会教你很多东西。」
「真的吗?」
伊萨笑了。伊萨和哥哥们相处不好,没怎么交谈过。如果由带兵经验丰富伽达鲁达来教诲,收获会很多吧。
「嗯,真的。现在的魔王军兵员不足,很多小伙子。你必须成为那些人的榜样嘛。我要好好教训你的。」
歪着嘴角的伽达鲁达,笑容似乎不怀好意。
「请、请手下留情……」
伊萨发出颤抖的声音,伽达鲁达笑得更大声了。雨越下越大,伊萨不仅声音,连身体也在颤抖。远处雷声轰鸣,看似真的要打雷了。
「真想在大雨之前进入格拉纳长城啊。」
伽达鲁达仰望天空后,发出讶异的声音。
「嗯?那是甚么?」
哥哥的视线投向黑云密布的西方天空。伊萨凝神细看,发现天空中浮着一个黑点。是翼龙。因为是从洛班所在的西方来的,所以是魔王军的。
「你有听说过甚么了吗?」
伽达鲁达看向伊萨,伊萨摇了摇头。伽达鲁达心感奇怪地歪着头。魔王军会使用翼龙作为传令。但如果是固守吉里堡的话,会派翼龙来也是可以理解。因为在被敌人包围孤立的状态下,联络手段有限。但现在不一样。伊萨等人逃离了吉里堡,格拉纳长城就近在眼前。在这种状况下,没有必要飞翼龙。
伊萨和伽达鲁达一起抬头看翼龙,只见它的动作摇摇晃晃。
「嗯,那条龙受伤了啊。」
就像眯起眼睛的伽达鲁达说的那样,翼龙的样子很奇怪。在空中滑翔的翼龙几乎不会摇晃。伊萨仔细一看,发现翼龙的身上插着几枝箭。背上骑手的身体也发出淡淡的绿色光芒。骑手在雨中施展风魔法,设法让翼龙飞起来。
翼龙朝着伊萨他们缓缓下降。正在尝试着陆。但这时,左翼被风吹弯了。翼龙失速,以过于陡峭的角度飞向地面。
「不行,要掉下去了!」
伽达鲁达说着,同时让三角龙奔跑起来。伊萨也立刻跟了上去,踢了装甲龙的腹部一脚。
「伊萨大人,发生了甚么事吗!」
擦身而过的芙兰的身影映入眼帘。
「芙兰!带上卫生兵!」
预料到会有人受伤,伊萨一边向后伸长脖子一边命令。然后立刻转向前方,抬头望看坠落的翼龙。
急速下降的翼龙不断旋转,陷入了自转状态。在翼龙将要坠落的地方,魔王军的士兵正四处逃窜。
就在伊萨觉得照这样下去会撞上地面的瞬间,骑着翼龙的骑手拉了拉缰绳。然后旋转停了下来,剩下的一只翅膀展开受风。骑手立刻用魔法产生风,减缓坠落速度。
「太棒了,居然能摆脱那个状态!」
伊萨发出感叹的声音。操纵翼龙的骑手的技术令人惊叹,但即使是拥有如此高超的技术,也没办法着陆。
翼龙无法完全抵消过快的速度,撞向地面扬起尘土。
「你没事吧!」
伊萨从装甲龙上跳下来,跑向坠落的翼龙。
幸好已经疏散完毕,没有魔族被坠落卷入。可是着陆失败的翼龙,嘴中伸出长长的舌头死了。看样子脖子断了。
想着操纵翼龙的骑手是否平安无事,伊萨开始寻找骑手的身影。骑手被压在翅膀下,伊萨抬起翅膀,看向骑手。
「咦?阿萨妮亚大人?」
伊萨从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地面上倒着一个穿着黑色毛皮长外套的女魔族。旁边有个银色面具掉在泥里,可能是由于坠落的冲击而脱落的。
「阿萨妮亚大人,你没事吧!」
伊萨跑到阿萨妮亚身边,抱起她纤细的身体。藏起面具掉下而露出的原来面目。
「你没事吧!振作一点!」
再次喊道后,阿萨妮亚的嘴里漏出了声音。然后睁开眼皮,露出红玉的眼瞳。
「伊、萨……大、人?」
「没事吧?我马上叫卫生兵来!」
伊萨抬起头,寻找卫生兵。在骑着三角龙的伽达鲁达后方,可以看到芙兰带着卫生兵朝这边走来。但为时已晚。
「喂!你在干甚么!这边!」
伊萨挥手怒吼,阿萨妮亚纤细的手抓住伊萨的手臂。
「等一下!加米大人,请带我去加米大人那里!」
阿萨妮亚的眼睛里充满了阴气。伊萨有些困惑,但马上点头。
「我知道了!请紧紧抓住!」
伊萨伸手搂住阿萨妮亚的腰,抱起她纤细的身体。然后把目光转向格拉纳长城的大门。大门前飘扬着龙旗。那里是魔王军指挥官聚集的地方,加米应该也在那里。
「喂,伊萨,怎么了!」
「伊萨大人,这位是?」
迟来一步的伽达鲁达问道,接着又听到再晚一步来的芙兰动摇的声音。但是伊萨无视哥哥和部下。
抱着阿萨妮亚的伊萨,在因为雨水而一片泥泞的大地上奔跑。周围为了调查坠落的翼龙,聚集了好几个魔族。但是伊萨却像踢开他们似的继续前进。
格拉纳长城的大门每走一步就变得更大。插满旗帜的本阵也注意到了翼龙的坠落,七个身为指挥官的千龙将正看着这边。其中还有特务参谋加米的身影。另一方面,父亲伽利欧斯却不在。他巨大身躯和暴君龙一起,站在格拉纳长城的门前。和伤员一起等待开门。这时伊萨跑到加米身边。
「伊萨大人,发生甚么事!阿萨妮亚大人?」
加米被跑过来的伊萨吓了一跳,看到抱着的阿萨妮亚更是吃惊。
「加米、大人……。我有急事、想告诉你……而来……」
阿萨妮亚上气不接下气地继续说道。
「杰拉沙,有谋反的征兆!」
阿萨妮亚的一句话,足以让世界停顿。在场的伊萨别说呼吸了,全身的动作都停止了。加米也是一样。因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脸上的感情全部消失了。但那也只是一瞬间,加米的小眼睛又睁大到极限,瞳孔也扩大到几近正圆形。
「阁下──!」
加米回过头来,震破大气似的喊叫道。加米的声音,传到了门前的伽利欧斯那里,伽利欧斯和他周围的士兵回过头来。
但大多数人都不理解加米声音的含义。只有伽利欧斯恍然大悟,回头望向格拉纳长城。就在这时,城墙上的士兵突然举起弓箭。瞄准的是聚集在城门之下的魔王军。
「趴下!」
伽利欧斯的声音响彻了战场。但几乎没有人按照指示行动。聚集在门下的魔族,不明白弓箭为甚么会对着自己,只是茫然地仰望。
箭从弓上射出,连着雨点一起射向伽利欧斯及其周围的魔族。
被箭射穿的人,发出悲鸣和困惑的叫声。
「祖卡,这是怎么回事!」
伽利欧斯举起大棍棒怒吼,城墙上出现了格拉纳长城的守将祖卡将军的脸。但只有脸。脖子以下都没了。祖卡将军的首级,被一个穿着光洁无痕的红铠甲的男人高举起来。是前财务长官的杰拉沙。
「杰拉沙!你这家伙!」
伽利欧斯对着杰拉沙咆哮,但杰拉沙在城墙上笑着俯视。
「岂有此理,不可能。杰拉沙在想甚么?」
一切都看在眼里的伊萨摸不着头脑。
杰拉沙有着曾被伽利欧斯打过半死的过去,会怀恨在心也不奇怪。但即使如此,谋反也不是理智之举。
伽利欧斯是名副其实的魔王军最强的男人,他一夫可当一军。而特务参谋加米也是魔王军最优秀的头脑。留在亚克西斯大陆的魔王军之所以能勉强维持,正是因为伽利欧斯和加米的存在。
如果杀了伽利欧斯和加米,杰拉沙也许能支配洛班。但失去了伽利欧斯和加米,要怎么活下去呢。
「撤退!你们!快退下!」
伽利欧斯一边下令后退,自己一边前进掩护同伴撤退。只是撤退并不顺利。因为突然袭击,再加上聚集在门前的都是负伤的士兵。无法如常行动的士兵们,一个接一个地被射死。
伽利欧斯身边的暴君龙,对着城墙咆哮。不愧是暴君龙,没有被区区的箭矢打倒。只是,龙的咆哮也不能将箭打落。
伽利欧斯挥舞棍棒弹开来箭,试图保护伤兵。然而头顶却飞来一道黑影。是岩石。格拉纳长城上安装了投石机,不仅是箭,还会落下岩石。而其中一发,直接打中了伽利欧斯。
「父亲大人?」
伊萨的喉咙干涸,再也说不出话来。伽利欧斯待着的地方尘土飞扬,甚么也看不见。不过直接吃上投石机的一击,不可能没事才对……。
「你丫的在干甚么!」
无事了。
像要吹散尘土一样站起来的伽利欧斯,双眼通红,举起投石机扔出的岩石。然后扔向城墙。
巨大的岩石划出一条直线,撞上了格拉纳长城的城壁顶部。岩石碎裂,手持弓箭的魔族倒下了。
伽利欧斯一个人,就能做出跟攻城兵器一样的事情。直接挨上了攻城武器的攻击却死不了,自己的父亲到底是怎么样的肉体啊。
「不愧是伽利欧斯阁下!」
本阵中的千龙将松了一口气。但是一声大喝响起。
「现在不是佩服的时候!撤退,全军向东移动,远离格拉纳长城!」
加米叫道,但周围的千龙将还没有从混乱中恢复过来,无法立刻行动。
「可是,要怎么做?在这种混乱之中,也不能派出传令兵……」
「啧!只要举起旗帜移动本阵,敲打集结鼓声,接着就让士兵自己动起来就成了!」
加米的指示简洁且高效。一众千龙将点了点头,开始移动。看到本阵开始有组织地行动后,箭矢从格拉纳长城飞来了。
「危险!」
几枝箭朝加米和阿萨妮亚飞来。伊萨马上冲出去保护两人。
「没事吧,加米大人,阿萨妮亚大人。」
「嗯,嗯。伊萨大人,那个……你没事吧?」
阿萨妮亚睁大眼睛盯着伊萨的后背。朝他背后一看,有三枝箭刺穿了铠甲。但是没有问题。
「鳞片挡住了,不要紧。比起这个,这里很危险,我们赶快撤退吧。」
伊萨催促两人,可是阿萨妮亚摇摇晃晃站不起来,而加米身材矮小动作迟缓。在这混乱的状况下,建构本阵的人根本没有余力照顾加米他们。
「加米大人、阿萨妮亚大人,恕我失礼了。」
伊萨左手抱着加米,右手抱着阿萨妮亚。然后往东跑。
「撤退!撤退!跟随本阵旗帜!远离格拉纳长城!」
伊萨一边跑,一边为了不输给倾盆风雨而高喊。建构本阵的一众千龙将也高举龙旗,敲起锣鼓声催促士兵跟上来。然后踏破泥泞,总算移动到箭射不到的地方。
「那个,伊萨大人……」
在伊萨怀里的阿萨妮亚小声说道。这么说来,他一直抱着她。
「啊,不好意思。」
伊萨放下了加米和阿萨妮亚。往西一看,伽利欧斯也带着伤兵,和暴君龙一起撤退。总算摆脱了困境。
「得救了吗……」
「不,伊萨大人,现在才是开始。」
相对于喘着粗气的伊萨,加米脸上浮现出苦涩的表情。正想问是甚么事的时候,背后响起了锣鼓声,伴随着吆喝声,重重的脚步声迫近而至。
伊萨回头一看,只见从东南方向的山丘上,有一支高举铃兰旗帜的军队从山丘上向下突击过来。是拉奥尼尔王国的罗梅莉亚。
罗梅莉亚总不会和杰拉沙串通好吧。但对罗梅莉亚来说,这也是最好的机会。她不可能错过。
罗梅莉亚将军队兵为三路,分别向南、东南和东推进。是打算包围伊萨他们,将之歼灭。
看着从三个方向蜂拥而来的罗梅莉亚军,伊萨的思考完全停止了。
由于杰拉沙的背叛,退路被切断了。再加上强行移动军队,阵形已经完全崩溃。现在谁也不知道哪个部队在哪里。无法有组织地行动,就这样会与数量压倒性为多的对手正面交锋。
这、这下要全灭了!
伊萨的脑海里,看到了无法避免的死亡。走投无路了。
加米身后的一个魔族跪在泥土中。没记错就是统率一千士兵的凯利卡千龙将。好歹也是授予将领地位的指挥官,此时也屈服于绝望之中。
「还没完!」
当所有人都绝望地准备放弃思考的时候,战场上响起了巨大的声音。
声音的主人正是伽利欧斯。伽利欧斯双眼通红,以撕裂天空之势大喊。
「不要放弃!怎么能就这样结束呢!不是吗!」
伽利欧斯咆啸的声音,震撼了所有士兵的身体,鞭策他们萎靡不振的心。
「各部队高举旗帜,士兵以旗帜为目标回归原队!找不到旗帜的人,就去找曾经待过的千龙队或本阵的旗帜!」
伽利欧斯简洁地下了指示。很快,战场上到处挂起旗帜,士兵开始动了起来。
「加米!你来指挥!我来争取一下时间!你趁这段时间站稳脚步!」
伽利欧斯命令加米,自己朝着暴君龙跳了上去。
「伽利欧斯队的一千人跟着我!阻止从南方来的敌人!」
握着锁链制的缰绳,伽利欧斯举起棍棒。暴君龙高声吼叫,发出地鸣,冲向拉奥尼尔王国军。伽利欧斯麾下的士兵也高声呐喊追随。
多亏了伽利欧斯,士气总算恢复,部队也逐渐整装待发。剩下的就是……。
伊萨看了看加米。在这种状况下,就算被委以全权,寻常的参谋也不可能执掌指挥。但加米不一样。
平时小小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凝视着逼近的拉奥尼尔王国军。在所有人都放弃的时候,只有伽利欧斯和加米依然寻找活路。
「北面,往北面前进。凯利卡千龙队、加巴尔千龙队和巴巴斯千龙队去对付东方的敌人!绝对不要让他们走到北面!多鲁加千龙队和佐兹千龙队抵御东南方的敌人!派传令马给伽翁大人和伽斯顿大人!让他们与伽利欧斯阁下共同负责南方战线。贝内多千龙一边救助伤兵,北上的班达坦千龙队分为三队,负责对付在东北方向展开的休利翁王国军、伏尔格斯克帝国军和霍沃斯联邦军。不用打倒也成,只要拖延一阵子就好!」
加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下达命令。被命令的人困惑地对视了一眼,一时间无法行动。
「快!你犹豫的时刻士兵会死啊!快行动!」
听着加米雷鸣般的大喝,指挥官们表情一变,跑了出去。
「加米大人,这个!」
阿萨妮亚从加米身边递出地图。同时向周围的士兵喊话,召集传令马和士兵。尽管阿萨妮亚从空中坠落受了伤,但仍然试图支援加米。
伊萨握紧拳头。为了保护阿萨妮亚,自己也必须战斗。
「加米大人,我该做甚么!」
伊萨跪在加米面前。伊萨的三百龙队因为临时编成,不受任何千龙将指挥。
「伊萨大人的三百龙队,请与伽达鲁达大人的部队合流,攻击东北方的海伦特王国军! 」
加米指着北边飘扬的银色车轮旗。刚才命令班达坦千龙队攻击的休利翁王国和伏尔格斯克帝国,以及霍沃斯联邦的部队,都因应情况采取行动了。唯独是海伦特王国还没有行动。因为指挥官的判断慢了。
「要从那里穿过,请一定要击破他们!」
「我知道了,就算粉身碎骨我也会击破他们!」
伊萨点头的同时回过头来。正当他寻找装甲龙的鲁德时,骑着三角龙的伽达鲁达朝这边走来。旁边还有被芙兰牵着缰绳的鲁德。
伊萨一边叫着哥哥的名字,一边跑到伽达鲁达和鲁德的身边。
「哦,是伊萨啊!」
「这是加米大人的命令!要击破海伦特王国军!我来消灭敌人!后面的可以拜托你了吗?」
「好!交给我!」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命令,伽达鲁达也毫不动摇地答应了。并指示士兵。
伊萨从芙兰手中接过缰绳,跳上装甲龙。这时副队长达姆多拉跑了过来。背后还有伊萨三百龙队。
「达姆多拉!向海伦特王国军发起进攻,我们打头阵!」
「好的,交给我吧。」
达姆多拉行了个礼,向士兵们下达命令。伊萨寻找他的朋友萨戈和戈诺。长着绿鳞片的魔族和红色体色的魔族各自手持长枪,部下的士兵也在待命。
「萨戈!戈诺 !我来突击,你们跟在左右!」
萨戈和戈诺对伊萨的命令点头示意。伊萨拿起背上的战锤,深深吸了一口气。突然注意到装甲龙旁边站着一个女魔族。是芙兰。
芙兰被突如其来的困境吓得脸色苍白,白色的鳞片看起来更白了。
「芙兰!芙兰士兵!」
伊萨发出强烈的声音,芙兰背脊一震。本来的话,应该让她回到自己的部队,但现在已经没有移动的时间了。
「你跟在我身后!追着我跑!听好了吗?」
听了伊萨的话,芙兰点了好几下巴。
「伊萨三百龙长!士兵准备好了!伊萨三百龙队!随时可以出发!」
达姆多拉跑过来报告。他背后排列着三百名士兵。
「伊萨!我们也可以了!」
骑着三角龙的伽达鲁达,率领手下的士兵大喊。但就在这时,刺耳的锣鼓声响彻四方,呐喊声如箭矢般倾泻而下。
伊萨和伽达鲁达看过去,是来自东南方的拉奥尼尔王国军。其气势惊人,负责防御的多鲁加千龙队和佐兹千龙队被压制住。这样下去,两支部队的防线会被突破。如此一来,势必遭到蹂躏,全军覆没。
「兄长大人!兄长大人请到那边去!」
伊萨指着东南方向的战场。伽达鲁达的士兵去救援的话,应该可以支撑战线。
「可是,光靠你的三百人,无法确保退路……」
「请去吧!不防住敌人的话我们就没退路了。我们一定会打败海伦特王国军!」
「知道了,交给你了!」
伽达鲁达点点头,举起魔杖朝东南方向走去。目送哥哥后,伊萨回过头来。
天气越来越糟,雨越下越大。所有人都湿透了,站也站不稳,视野也很差。
「你们听到了吧!」
看着士兵们的脸,脸上写满了恐惧。因为接下来要和十倍于自己的敌人战斗,这是理所当然的。
「从现在开始,仅凭我们就能击破海伦特王国军三千人的部队! 」
虽然自己这么说道,但这也太乱来了。但如果不胡来,就无法渡过这个难关。
「没有退路!我们前进的方向就是退路!如果我们不打开退路,就会全军覆没!」
伊萨的这番话,让本来怯懦的三百名士兵脸色为之一变。意识到自己的战斗直接关系到同伴们的生死。
「不要想活下去!舍弃生命!在死中求活!」
伊萨一喊,三百人的呼啸犹如火山喷发般涌了上来。战志不输络风雨。
「上吧,跟着我!」
右手举起战锤,伊萨左手操纵缰绳。装甲龙的鲁德伸长脖子,张开嘴大吼。然后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跑了出去。
三百名魔族跟在踏着泥泞奔跑的鲁德身后。前方仍有混乱的魔族士兵们东奔西窜。
「让开让开!碍事!」
伊萨一边在内心谢罪,一边推开混乱的士兵前进。
穿过士兵堆后是一片广阔的平原,前方排列着三千名士兵。高举银车轮的是海伦特王国的军队。
旗帜排列的本阵中,士兵来来往往。传令兵一马冲出,朝休利翁王国军走去。可能是想确认他们要如何行动。
幸好他们的判断缓慢。而且也没有注意到伊萨他们的行动。
伊萨踢了一下鲁德的肚子,加快了速度。海伦特王国军的士兵们,指着接近的伊萨等人。然后终于开始行动,架起盾牌构筑防御阵形。
在盾连在一起的敌人面前,伊萨紧握战锤。然后祈祷。神求自己的血脉能够唤醒。
伊萨有时会发挥出一般人无法想像的力量。就像父亲伽利欧斯一样,哥哥们称之为血之觉醒。
伊萨还没有能够自如地使用这种力量。不能像伽利欧斯那样,想拿出来的时候就拿出来。但若要使出的话就是现在。现在必须在这里熟练运用这股力量。
「觉醒吧!我的力量!」
伊萨举起战锤大喊。紧握战锤,使出全身力气。这时,强烈的鼓动冲击他的胸膛,几乎让他全身颤抖。心跳加速,身体发热。与此同时,力量涌了上来,视野被染成一片鲜红。
在染成红色的视野中,可以看到海伦特王国的三千人军队。由盾牌组成的铁壁防御阵形。但在伊萨看来,它像纸一样脆弱。
成!
随着一声呐喊,伊萨挥出战锤。钢铁盾牌被压扁、铠甲碎裂,差不多十个士兵化作肉片飞了出去。
海伦特王国士兵的表情瞬间变成惊讶和恐惧。但那张脸也消失了。那是鲁德挥出的尾巴一击。
被长着大瘤的尾巴横扫,战列更见崩溃。但是还没有完。不再瓦解敌人、不打到体无完肤的话就赢不了。如果这里赢不了,同伴就会死。
「让开!」
伊萨对海伦特王国军队发出咆哮。震颤空气的怒吼声,令敌兵退缩了。然后伊萨的三百士兵突击而至。
防御阵形并不是只摆上盾牌就行了。唯有每个士兵团结起来,使出浑身的力气,坚决挡开敌人的攻击,才能形成铜墙铁壁。
在恐惧中瑟瑟发抖的状态下,不可能阻止得了三百名士兵组成的突击。
悲鸣和杀戮的声音覆盖了海伦特王国军。但渴求鲜血的飨宴,这才刚刚开始。
时间稍为回溯一下。
站在递望格拉纳长城的山丘上的我,被一阵巨大的混乱所支配。
我原本打算目送魔王军撤退到格拉纳长城。但是事态超出了我的想像。在长城前,伽利欧斯率领的魔王军,受到了来自同样魔王军的攻击。
「罗梅莉亚大人!这到底是?」
我右前方的塞伊回头问我。他的眼睛因为惊讶而圆睁。待在本阵的其他罗梅队队员,也在绵绵细雨中哑口无言。
「……看、看来,魔王军内部发生了哗变呢。」
「哗变?是指内乱的意思吗?」
积积反问道,不过除此以外别无他想了。
「加米的策略……总不会是这样吧?」
吉尼的声音不安地摇曳。我一开始也是想到这个可能性。
魔王军特务参谋加米,是个为了欺骗敌人,不知会做出甚么事的策士。但从格拉纳长城射来的,毫无疑问是真箭。魔族接二连三地在我们眼前倒下死去。就算是加米,也不可能为了计策而杀害同伴。
「我也不知道发生了甚么事。但无疑正发生了甚么。而现在,伽利欧斯和加米无路可逃,正是打倒他们的绝好机会。」
我的话,让在场的罗梅队十九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伽利欧斯和加米对我们来说是不共戴天之仇。那两个魔族,杀死了我们多少的同伴。打倒伽利欧斯和加米,是我们的目标、亦是宿愿。为了这样,罗梅队的队员才流下血汗努力训练。
「打、打倒……吗?」
塔斯的话中带着困惑。可是谁也不能非难他。
就我自己也带着迷茫。
伽利欧斯和加米太强了,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打倒他们。
做好万全的准备,谋算各种策略,经历巨大的牺牲和死斗,方才总算取得胜利。我们是如此想像的。我没预计会以这种被无人知晓的人背叛,我们渔人得利的方式来打倒他。
我垂下眼睛,握紧拳头。
脑海中闪过各种思绪和记忆。伽利欧斯和加米毫无疑问是敌人。但同时也是个好对手。强大、高尚,甚至都对他们怀有敬意。然而……。
我睁大眼睛,看向在场的十九名士兵,以我名字命名的罗梅莉亚二十骑士。
「要打倒他。这便是我的目的!」
我断言道。为了拯救沦为奴隶的人类,为了不再让更多的人受到魔族的折磨,我决定打倒魔王军。就算方式不是我所期望的那样,既然能打倒它就必须打倒。归根究底,他们都是我的敌人。
「可以吧?」
我分别看着二十骑士的眼睛。没做好觉悟的士兵是没法打好仗的。必须在这里整理好他们的心。
格兰、拉根、奥托、凯尔、班、布雷、塞伊、塔斯、格伦、汉斯、积积、吉尼、博雷尔、加特、列特、修罗、梅利,一一确认。
他们理解了我视线的含义,点了点头。只剩下阿尔和雷。但阿尔皱起眉头,雷紧闭双眼。眉间浮现出苦恼的皱纹。
阿尔和雷伊与伽利欧斯有着不浅的因缘。以这种方式了结,恐怕非他们本意吧。
在红眉毛下,阿尔睁开眼睑。同时,雷的眼睛也睁开了。
「我知道了!」
「来干吧!」
阿尔的眼里燃烧着斗志,雷的眼里有着清澈的觉悟。
两人用力点头,我也跟着点头。
「可是罗梅莉亚大人,这个要从哪里下手呢?」
列特俯视在格拉纳长城前受到攻击的伽利欧斯等人的军队。
从格拉纳长城上不仅用了箭,还使出了投石机和巨弩等攻城武器。伽利欧斯他们的军队,因为己方背叛而陷入大混乱。
这状况不管从哪里进攻都能赢。但不能胡乱攻击。对方有加米在。如果随便攻击,可能会被抓住破绽。
我俯视战场,手抵在下巴。
只应对眼前是不行的。情况时时刻刻在变化。不是应对现在的状况,而是预测未来的变化,然后采取对策。
现在手上的战力有三万三千人。其中三千名是火焰骑士团的骑兵,其余都是步兵。一开始是四万人,但在攻略吉里堡时失去了太多战力,实在是太悔恨了。
在北面,休利翁王国、伏尔格斯克帝国、霍沃斯联邦、海伦特王国的军队各有三千人占据了重要位置。而被联军包围下,伽利欧斯率领的魔王军有一万左右。
魔王军首先应该会计划远离叛变了的格拉纳长城。之后会尝试突破在北方布阵的联合军。另一方面,联合军还没有互相合作。不过看到格拉纳长城的叛变以及伽利欧斯率领的魔王军的混乱,联军各国应该会展开攻势才对。
状况不断变化。必须看清其动向和趋势。
我睁大眼睛,看着并排的十九名士兵。
「除了阿尔、雷、塞伊、塔斯以外,所有人都各带二千步兵,班、布雷、博雷尔、加特、列特的部队请从这里北上,在魔王军的东侧布阵攻击。如果可能的话,请让列特的部队北上,与位于北面的联军联合起来。
我指向魔王军的东方。那里没有军队,还是一片空白。首先要截断退路,进行包围。如果东方被封住,魔王军会在北面寻找退路吧。可以的话,我是想把一部分兵力调往北面,完全切断退路,但时间上很困难。
「格伦、汉斯、积积、吉尼、列特的部队,请从东南方以突击阵形攻击魔王军,只是一开始也不打紧,总之请先全力攻击。」
我指着魔王军。让敌人认为从东南方向攻击才是主力,吸引敌人的战力和注意。
「凯尔、奥托、格兰、拉根、梅利,你们要从南方攻击魔王军,这才是来真的,敌人也会拼死防御,但请你们撑下去。」
我指向魔王军的南方。将四弁将军集中到一处,务求突破敌人的防线。
「阿尔,你要待命,你明白这是甚么意思吧?」
「当然,要当伽利欧斯的对手吧。」
对于我的问题,阿尔收起他强壮的下巴。罗梅莉亚二十骑士都是精英,但能与伽利欧斯势均力敌的就只有阿尔。得让伽利欧斯出来的时候派阿尔去挑战。
「塞伊和塔斯率领火焰骑士团待命。伽利欧斯一出来,塞伊就负责掩护阿尔,塔斯则作为备用兵力留着。请做好随时出击的准备。」
对我的指示,塞伊和塔斯点了点头。
「雷,你不会上战场」
最后,我看向蓝色铠甲的雷。现在连本阵都舍不得留下人防守。万一伽利欧斯瞄准我突破了包围,我便只能逃跑。
「万一有甚么情况,我就坐上你的翼龙躲避。」
「我知道了,到时候可别掉下去哦。」
雷点了点他纤细的下巴。
「各位,虽然是令人震惊的状况,但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让我们在这里结束战争吧。」
听了我的话,十九名骑士点了点头。
伽利欧斯的三男伽翁在滂沱大雨下,一边骑着怪臂龙一边命令手下的装甲巨人兵集结。他的脸上充满了愤怒。
他本准备进入格拉纳长城,却被杰拉沙突然背叛而被箭射中。虽然总算成功脱离,但布阵于东南方的拉奥尼尔王国军却发动了攻击。其数量超过三万,伽翁等人只有一万两千左右。实力差距非常明显。
在所有人都要放弃的时候,父亲伽利欧斯鼓励士兵,这才总算恢复了士气。但劣势并没有改变。总之为了让部队可以动起来,伽翁打算集结装甲巨人兵。这时,弟弟伽斯顿发出沉重的脚步声走了过来。
「伽翁!接下来怎么办!」
被弟弟这么一问,伽翁犹豫了。感情上他是很想去取杰拉沙的首级,但这终究是不可能的。而且现在这种情况下,也不能轻举妄动。
伽翁与伽斯顿分别率领了一千名精锐装甲巨人兵。这战力足以改变战况。但如果轻举妄动,反而会徒增混乱,令事态更不可收拾。在处于绝对劣势的状况下,走错一步都足以致命。
「父亲大人把指挥权移交给加米了。虽然我不喜欢那男人,但只好等他的指示。而且嘛,他是个关键时刻派得上用场的男人。用不了多久……」
伽翁的话还没说完,传令士兵就骑马赶来了。
「伽翁大人!伽斯顿大人!在这里吗!是加米大人的命令。率领各自的士兵,火速应对从南方来的拉奥尼尔王国军!」
「你瞧。加米那家伙,倒会使唤人啊。」
伽翁环视战场。由于杰拉沙突然背叛,魔王军陷入极度混乱之中。但在加米的指示下,一部分人开始做出有组织的行动。一众指挥官正在统合混乱的士兵,想办法整顿部队。
其中三百个士兵速度特别快,正往北面移动。定睛一看,身先士卒的是骑着装甲龙的弟弟伊萨。看样子是要攻击占领了北面的海伦特王国军三千人。虽然战力差距太大了,但这也是加米的策略吧。
「没办法,这里就乖乖听话吧!走吧,伽斯顿!」
「啊!把拉奥尼尔王国的士兵血祭一番吧!」
伽斯顿举起两端装了刀刃的长枪,吐了一口气。
「大伙儿!听好了!」
伽翁回头看了看士兵们。他们都比一般魔族为高,穿着全身铠甲。他们被称为装甲巨人兵,是伽翁他们训练出来的士兵。随着伽翁的号令,士兵呐喊了起来。即使面对突如其来的状况,身经百战的士兵斗志丝毫没有动摇。
「全速前进!」
伽翁踢了怪臂龙的肚子让它跑起来。伽斯顿两千名士兵的脚步声跟在身后。
在南面的战场上,一万拉奥尼尔王国军在连绵大雨中前进。相对的是伽翁和伽斯顿的两千名士兵。数量上的差距显而易见。但也并非全不利。雷鸣般的声音掠过战场。是父亲伽利欧斯。
骑着暴君龙,眼睛染红战斗的姿态,简直就如战神。每挥动那根巨大的棍棒,就有几个人类士兵被炸飞。在他周围战斗的千余士兵,不仅没有畏惧数量上的差距,反而勇猛果敢地战斗。
只要和伽利欧斯一起战斗,任何弱兵都决不会逃跑。因为伽利欧斯是个能让人确信只要跟着这个男人,就一定能获胜的将军。
「父亲大人,你没事吧!」
「哦,是你们啊!正好,这里就拜托你们了。我去杀了罗梅莉亚。」
伽利欧斯转动赤红色的眼睛,看向东南的山丘。山丘上挂着铃兰的旗帜和亚麻色头发的女人。是拉奥尼尔王国的罗梅莉亚。
拉奥尼尔王国的将军和士兵都是精锐部队,唯一的弱点是指挥官罗梅莉亚。如果瞄准罗梅莉亚,士兵的行动会变迟钝。
「我知道了,交给我吧。」
在伽翁说完之前,伽利欧斯拉起暴君龙的锁链缰绳,朝罗梅莉亚冲去。后面跟着大约一千名士兵。
「让开让开!」
骑着暴君龙的伽利欧斯,将前方的敌兵像木屑一样撞飞。然而火焰旗挡住了他们的进击。打头阵的是身穿火焰般红的铠甲,手持长长枪斧的男人。
「伽利欧──斯!」
率领火焰骑士团的阿尔比昂将军举起枪斧大喊,与之相对的伽利欧斯则露出了发现好敌手的笑容。
「哦,果然来了吗!」
「当然了吧!」
伽利欧斯挥舞大棍棒,阿尔比昂也用火魔法让枪斧加速。
彼此的家伙呼啸激烈碰撞,发出雷鸣般的轰鸣声。
伽利欧斯是怪力无双,在魔族中也无人能敌。但即使说助了魔法的力量,阿尔比昂却与伽利欧斯势均力敌。
「你们大事不好了吧!伽利欧斯!」
「在战场上就会有这种事啦!」
武器互轰的两人,一边擦着火花,一边如老友一样交谈。
「虽然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子对决,但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
「哈,别笑我了!如果你能手下留情的话,就尽管试试看吧!」
阿尔比昂和伽利欧斯挥出枪斧和棍棒,交换身位再次用用武器互击。每次都发出轰鸣声,迸出火花的闪光。
天气开始变坏,但还没有打雷。可是伽利欧斯和阿尔比昂的战斗,却化作战场上足以匹敌暴风雨的雷霆。
双方的战斗几乎势均力敌。阿尔比昂带来的火焰骑士团与伽利欧斯的士兵也展开了激战。但敌人不只是阿尔比昂他们。其他的拉奥尼尔王国军陆续逼近。
就伽翁所见,拉奥尼尔王国军分为各两千人。那五队,共一万人正往南方战场前进。尽管第一阵被伽利欧斯粉碎了,但还剩下四队,也就是八千人,得由伽翁他们两千人来抵御。这是关键时刻。
「大伙儿!我父亲伽利欧斯一定会打倒敌人,只要坚持到那一刻,就是我们的胜利了!」
「没错,只要亚尔比昂不在,就没甚么好怕的!」
伽翁激励装甲巨人兵,伽斯顿也举起双头枪。士兵们也气焰万丈,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泼冷水般的冷笑。
「在说那种话啊,拉根。」
「明明之前才输给我们吧,格兰。」
两个手持长枪的男人,黑发下的脸孔一模一样。是拉奥尼尔王国的双胞胎将军格兰贝尔和拉根贝尔。背后还带着四千名士兵。
「格兰贝尔和拉根贝尔吗!你们的招数我见识过了。」
「别以为还会像之前那样!」
伽翁叫道,伽斯顿也咆哮了起来。然而双胞胎将军却从容地,笑着举起长枪。
「是吗?那么,就让我见识见识吧,拉根。」
「这次也由我来会会伽斯顿吧,格兰。」
双胞胎将军散开了,格兰贝尔挡在伽翁面前。
只见格兰贝尔右手打了个响指,向前伸出。
「前进♪」
伴随着轻松的语气,四千拉奥尼尔王国军往前进。伽翁与伽斯顿的装甲巨人兵则以盾牌连在一起的防御阵形迎战。
两军激烈交锋,剑戟、嚎叫和悲鸣此起彼伏。然而在伽翁和伽斯顿,格兰贝尔和拉根贝尔周围就像开了洞一样,一个士兵也没有。代表他们不会妨碍指挥官之间的单挑。
伽翁拔出双剑,格兰贝尔也撩起长枪。在雨中,锐利的枪尖后面,可以看到格兰贝尔清爽的笑容。下一个瞬间,格兰贝尔的枪毫无预兆地刺出。
没预兆的突刺堪称神速。长枪一下子递到伽翁面前,瞄准绝对要害的咽喉。
伽翁右剑一挑,在即将刺中前拨开突刺。但格兰贝尔的突刺风暴没有停止。长枪纵横无尽地挥动,犹如对上几个敌人一样,突刺从四面八方袭来。
「别小看我!」
伽翁大喝一声,挥出右剑挡下长枪。上次看错格兰贝尔的实力而不敌于人,不过这次已经修正了。
格兰贝尔继续连环打出长枪,但伽翁全数挡了下来。于是,格兰贝尔的眼睛佩服地睁大了。
「哦,真行啊。不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啊。不过呢。」
格兰贝尔长枪一抽,枪尖又要刺穿伽翁的胸膛。待伽翁正要用左剑挥开,枪却突然向外一跳,击中了伽翁的左臂。
虽然只是隔着铠甲敲了一下,但伽翁脸容扭曲了,左剑掉了下来。
「果然嘛,上次的伤还没痊愈呢。」
格兰贝尔一副看透了的笑容,让伽翁咬牙切齿。而旁边战斗的伽斯顿也因为右大腿受伤,枪法完全不见凌厉。
伽翁一脚踢向胯下怪臂龙的壮子,龙便咆哮挥起巨大的手。格兰贝尔大大地退了一步,避开了利爪的横扫。
「哎呀,比起坐在上面的那个,这边好像更棘手呢。」
格兰贝尔笑道,伽翁却没有反驳。
「格兰、拉根。」
手持右剑的伽翁面前,又出现了两名士兵。一个全身穿着黑色铠甲的小个子男人,一个肩上扛着战锤的巨汉。是拉奥尼尔王国的凯尔伦将军和奥托海姆将军。
两位将军的出现,让伽翁皱起了眉头。
凯尔伦和奥托海姆两位将军,实力不亚于格兰贝尔和拉根贝尔。亦是实际上与伽利欧斯相斗并活了下来的人。而他们身后又跟着四千士兵。
「别执着一对一啊。比起胜负,赢得战争更重要。」
凯尔伦拔出剑,站在格兰贝尔旁边。奥托海姆也走到拉根贝尔旁边。两人都打算插手双胞胎将军的单挑。
「伽翁大人、伽斯顿大人!」
「你们,太卑鄙了!」
装甲巨人兵试图帮助伽翁。但是凯尔伦和奥托海姆带来的士兵,却把伽翁的士兵挡了回去,不容他们助拳。
「罗梅莉亚大人还投入了增援。」
凯尔伦用左手拇指指了指身后。南方出现了高举火焰旗帜的骑兵部队。是拉奥尼尔王国的火焰骑士团。罗梅莉亚将焰骑士团分成两部分,一份与阿尔比昂一同战斗,剩下的一份投入了战线。
「你们!做好准备!」
伽翁竭尽全力命令道。但要和数量比自己多的对手战斗,甚至再加上骑兵突击,这根本挡无可挡。装甲巨人兵受到骑兵的突击,一部分战列崩坏。
「感觉比平时还要快呢。在那里的是泽达吗?拉根?」
「是啊,他好像用魔法推了火焰骑士团一把呢,格兰」
看着被骑兵突击突破的战线,伽翁咬牙切齿。虽然很想救助部下,却眼下就连自己的性命难保。
「格兰、拉根,这样就能突破敌人的战线,在那之前,先解决这些家伙。」
凯尔伦用剑指着伽翁和伽斯顿。
「就是这样啦。虽然很抱歉,到此为止了。」
格兰贝尔举起长枪,凯尔伦像豹一样弯起身子摆好架势。
伽翁举起剩下的右剑,但那把仅剩的爱剑,实在太靠不住了。
就在做好难逃一死的觉悟时,一阵撕裂战场的声音响彻四方。
「兄长大人──!!」
伴随着喊声而来的,是骑着装甲龙的伊萨。但是看到么弟的身影,伽翁吃了一惊。因为伊萨从头到脚,全身都被鲜血淋湿了。
全身是血的伊萨,红色的眼睛闪闪发光。
「伊萨,你的样子是?而且,你不是和海伦特王国军交战的吗?」
「海伦特王国军已经全灭了」
被伊萨的回答吓了一跳,伽翁看向北方。结果发现海伦特王国军所在的地方,一枝车轮旗也没有,只有魔王军的旗帜在飘扬。
「哎呀呀,太快了吧?」
格兰贝尔表情僵硬。伽翁也只是大吃一惊。海伦特王国军应该有三千人。除非是相当一面倒的战斗,否则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结束。但是看到浑身是血的伊萨,不难想像发生了惨不忍睹的虐杀。
「糟了,要被他们逃了。这里就交给你们了。我们去追击,得干掉加米才成。」
凯尔伦向前踏出一步。但是格兰贝尔制止了。
「等一下,凯尔,比起追击,先处理这边。在这种状况下,也不知道能不能打倒加米。更重要的是伊萨,打倒他的话,之后就轻松多了。」
格兰贝尔表示能打倒的对象就该确实打倒,凯尔伦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凯尔和奥托去对付伽翁和伽斯顿,我们来打倒伊萨吧。」
格兰贝尔和拉根贝尔后退,凯尔伦和奥托海姆挡在伽翁和伽斯顿面前。另一方面,双胞胎将军用枪指向手持战锤和大盾的伊萨。
「速战速决吧,拉根。」
「我知道,格兰。」
格兰贝尔和拉根贝尔紧紧地背靠在一起。
「要上就上!」
在伊萨咆哮的同时,双胞胎将军同时动起来。长黑发随风飘动,变成飓风的两人向伊萨逼近。相对的伊萨则挥起战锤,使出浑身的力气敲打地面。
大地炸裂,石块和泥土化作高速的小石四散开来。没有办法避开被毫无秩序地吹飞的石块和泥土。好几块石子打中了格兰贝尔和拉根贝尔的身体。但格兰贝尔和格兰贝尔没有停下。尽管身体各处都在流血,但还是接近了伊萨。
「别老是以为!」
「光凭气势就管用!」
额角淌着血的两人使出突刺。即使伊萨想用大盾挡下,拉根贝尔却将长枪的轨道向上一挑,从上方按住盾牌。紧接着格兰贝尔一跃,踩着格兰贝尔的长枪跳了起来。
格兰贝尔在空中转了一圈,从伊萨正上方刺下去。
伊萨想用战锤防御也来不及,被格兰贝尔的长枪刺向右肩。
空中的格兰贝尔放下长枪。几乎同时,拉根贝尔也放下了自己的长枪,和格兰贝尔一样以长枪为踏板跳起来,在空中转了一圈。两手空空的手所寻找的,是格兰贝尔现在仍刺在伊萨身上的枪。
拉根贝尔抓住长枪,在反作用力之下刺得更深,枪尖从伊萨的右肋飞出。伊萨戈声掉下战锤。
拉根贝尔以刺进去的长枪为支点旋转,利用反动拔出长枪。然后在落地之前投掷长枪。枪尖之先的,是已经着地的格兰贝尔。
格兰贝尔接过长枪,又刺向伊萨的左肋。而慢了一拍落地的拉格贝尔双手抓住了拉格贝尔的枪,两人一起将枪伸了进去。左肋也被长枪贯穿,伊萨连大盾也掉下来了。
装甲龙咆哮,挥动尾巴。格兰贝尔和拉根贝尔见状,立即拔出长枪向后一跳。但这样下去,伊萨会被杀死的。
「伊萨,退下!」
伽翁操纵缰绳,打算拯救伊萨。然而,一个身穿黑色铠甲的男人挡在前方。是凯尔伦。
「啧,滚开!」
伽翁唆使怪臂龙。长臂前端的大爪,从左右两边袭击凯尔伦,撕裂了他的身体──本该是这样的。
伽翁的眼睛毫无疑问地看到了怪臂龙的爪子击中凯尔伦所在的地方。然而凯尔伦的身影像烟一样消失了,连影子也不留下。
「在这里啊?」
声音是从正下方传来的。在怪臂龙的脖子下面,凯尔伦抬头看着伽翁。
钻过怪臂龙的手臂了?不可能!
伽翁的背脊窜过一股巨大的恶寒。下一瞬间,凯尔伦像猛兽一样扑了过去。
伽翁试图用剩下的右剑反击,但凯尔伦挥剑的速度快得连伽翁都看不见,甚至只能靠身体的疼痛来判断被砍的次数。
伽翁从怪臂龙身上摔了下来。失去主人的怪臂龙发狂,一脚踩在伽翁的左脚上。腿骨骨折,剧痛贯穿伽翁的身体。
自己的剑掉落在伽翁的眼前。那是摔下时放手的右剑。他想爬起来取剑,却爬都爬不起来。伽翁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转动眼球环视四周,面对大闹的怪臂龙,凯尔伦也束手无策。也许是以为他已经死了,大家都没有瞧向他。但早晚肯定会确实地补刀吧。
随着一声惨叫,巨大的身躯落向大地。是伽斯顿。伽斯顿引以为豪的长枪,被奥托海姆一击打断,胸口的铠甲也深深凹陷。
「伽翁大人!伽斯顿大人!」
部下的装甲巨人兵打算相救助伽翁他们,却被凯尔伦和奥托海姆带来的士兵阻止,别说救人,自己反而被杀了。
伽翁为了救出部下,想要爬起来,可却连这个都做不到。
没出息,太没出息。
耳边传来士兵的惨叫声。再这样下去部下都会被杀光。不,不只是部下。假若不能在这里阻止拉奥尼尔王国军,加米想要撤退的本队也有危险。而且如果伽翁他们输了,父亲伽利欧斯就得孤军奋战,可能会有危险。
伽利欧斯是魔王军的精神支柱。一旦伽利欧斯被敌人打败的话,大量士兵会士气低落,甚至可能会有人弃战。
想要力量。想要保护部下、弟弟、同胞的力量。
伽翁拼命挣扎着站起来。这时,巨大的心跳声,敲打了伽翁的胸膛。
泽达从马上递出长枪,刺向装甲巨人兵。长枪刺进魔族的左脖子,折断锁骨,从动脉喷出了大量鲜血。虽然确切地打到了,但魔族却没有倒下,而是用力一踏,左手抓住刺在脖子上的长枪。
泽达慌忙长枪用力,深深地刺了进去。脖子被切开了一半,枪头都刺到喉头了,魔族依然没有放开长枪。泽达使出浑身力气,长枪一扫。头颅被砍断,随着鲜血飞溅而落下。魔族的身体终于倒下了。
泽达一边擦着落在脸上的血,一边喘着大气。明明战斗才刚刚开始,泽达就已经疲惫到连长枪都感到很重。环视四周,拉奥尼尔王国的步兵八千人与火焰骑士团一千五百人,正与伽翁与伽斯顿率领的两千名装甲巨人兵交战。
人数相差近五倍,任谁来看都是对拉奥尼尔王国有利。一般情况下,装甲巨人兵的士气早就崩溃,甚至有人逃跑也不奇怪。但是那些家伙不但没有逃跑,就算身负重伤依然负隅顽抗。不彻底了结他们就无法安心。
「这些家伙为甚么要抵抗啊。」
泽达想不明白。虽然不知道理由,但魔王军内部发生了分裂。因此伽利欧斯率领的魔王军失去退路,被完全孤立。而且被超过四万人的联军包围,魔王军已无活路。尽管如此,魔王军并没有停止抵抗。没有一个人逃跑或放弃。反而会抱着必死的觉悟站起来。即使泽达他们有着绝对的优势,却依然未能歼灭魔王军。
泽达一边调整呼吸,一边环视四周。
两军在滂沱大雨中正在混战。装甲巨人兵拼死抵抗,但这样打下去,肯定能打倒他们。比起这个,泽达更在意的是伽翁和伽斯顿。
伽翁是杀死泽达的父亲泽布尔将军的仇人。与他身处同一战场,心里就在意得不得了。
伽翁和伽斯顿应该正在和格兰贝尔和拉根贝尔,以及凯尔伦和奥托海姆这几位拉奥尼尔王国闻名的将军战斗才对。
正当泽达寻找伽翁和伽斯顿的身影时,发现两个魔族倒在地上。在不远处,么子伊萨倒在装甲龙上面。
伽利欧斯的诸子都被罗梅莉亚引以为傲的四将军打倒了。装甲龙为了保护伊萨,正挥舞着尾巴。而失去主人的怪臂龙和剑龙则到处乱窜。
「可恶,杀父之仇!」
泽达掉转马头朝伽翁的方向走去。
虽然泽达的目的是奋战战死,但心中依然牵挂着杀父之仇。他本想在死前亲手杀掉伽翁。但仇人却被格兰贝尔和凯尔伦打倒了。
泽达跑到伽翁身边,手持长枪下马。
伽翁可能已经死了,要不就是濒死重伤。后来的泽达,当然不能取下伽翁的人头。但至少要确认他的死亡才肯罢休。
泽达正准备用枪尖刺向躺着的伽翁时,狂乱的怪臂龙、剑龙和装甲龙的咆哮响彻了。被声音一吓的泽达看过去,以精锐着称的拉奥尼尔王国军,似乎也对三条大闹的龙感到苦恼。不过早晚也会打倒它们吧,泽达又转向伽翁。这时,他被眼前光景吓得屏住了呼吸。
「你、你还能站起来吗?」
本以为已经死透了的伽翁,不知甚么时候站了起来。倒在旁边的伽斯顿也站了起来。只是情况太古怪了。他们低着头,像幽灵一样伫立着。
握枪的泽达手中使力,心中生出邪念。
只要在这里刺一枪,就能轻易地为父报仇。而且如果立了功,说不定还能将丐赎罪免过一死。但这样的行为,就如贪天之功一样。
夺人功劳之事,自是卑鄙不过了。但伽翁现在正站着。这样说是公平较量也不为过。
「……呜、凯尔伦大人!伽翁和伽斯顿!」
犹豫的结果,泽达呼叫了凯尔伦。泽达之所以在这里,是为了堂堂正正地战死,保全自己的名誉。为求免死而做出卑鄙的行为,那将会遗皋万年。
「啊,真是的!哪一个都这样!」
凯尔伦一边咂着嘴,一边走向伽翁,为了补上致命一击,朝他的脖子刺去。
低着头的伽翁,左手缓慢而自然地举起来。手掌被垂直切开,刺破鳞片贯穿了。刀刃的去势不止,滑过伤口,直到碰到刀锷才终于停下来就在这时。被剑贯穿的左手,五根手指动了起来,伽翁连同剑锷,一起握住了凯尔伦的右手。
看着吃惊的凯尔伦,伽翁抬起了低着头的脸。看着他的眼睛,泽达的背脊因恐惧而颤抖。因为伽翁的双眸闪耀着红运般的光。
看到伽翁的脸,凯尔伦也因恐惧而表情僵硬。但他左手准确地动起来,拔出腰间的短剑,瞄准伽翁的头部。
面对凯尔伦的短剑,伽翁非但没有阻止,反而迎头相向。短剑的刀刃刺穿右脸,贯穿了他的左颊。看到伽翁用脸颊承受攻击,凯尔伦一边惊讶,一边想要抽出短剑。但是伽翁用牙咬住贯穿脸颊的刀刃不放,然后伸出右手,抓住凯尔伦的左肩。
「助助哩」(抓住了)
伽翁一边咬着剑刃一边笑着,使出头锤,把凯尔伦往后撞飞了出去。
「凯尔!」
奥托海姆朝伽翁挥下战锤。但是从旁边伸出粗壮的手臂,抓住了战锤的锤柄。是伽斯顿。眼睛泛着红光的伽利欧斯五子,随手把抓住战锤的手一甩。接着,不输给魔族的奥托海姆的巨大身躯,像人偶一样被扔了出去。
见识到伽翁和伽斯顿压倒性的力量,格兰贝尔和拉根贝尔,以及其他拉奥尼尔王国的精锐都无法行动。
面对如雕像般僵硬的士兵,伽翁拔出贯穿脸颊的短剑扔掉,然后也拔出贯穿左手的剑扔下。明明是手和嘴巴会裂开也不奇怪的重伤,但出血却已经止住,伤口眼看着就愈合了。
「等等,这个是……」
头部被伽翁击中,脸上流着鼻血的凯尔伦呻吟道。泽达也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伽翁和伽斯顿所表现出的威压感,足以匹敌他们两人之父伽利欧斯。
伽翁看向地面,发现双剑就掉在地上。伽翁用脚将双剑一挑,左右双手握住。刚治好的手,完全没有妨碍到动作。
手持双剑的伽翁水平转动着脖子。在红色双眸的注视下,四位将军摆好架势。只是伽翁的眼睛并没有盯着在场的将军们,而是盯着倒在装甲龙上的伊萨。
「伊萨!伊萨你在干甚么!起来!现在是睡觉的时候吗!」
伽翁大喝一声,伊萨的身体颤抖,微微抬起头来。
「好,醒了吧。就这样好好看着。」
伽翁的目光接着转向四位将军。
「好了,你们好像很疼爱我弟弟呢。」
伽翁高举双剑,剑刃闪烁。旁边赤手空拳的伽斯顿握紧拳头。
「凯尔、奥托、伽斯顿就拜托你了。」
「伽翁由我们来对付。」
格兰贝尔和拉根贝尔举起长枪对准伽翁。凯尔伦拔出投掷用短剑,奥托海姆也站起身挥舞战锤。
「一开始就全力以赴吧,拉根。」
「不要留力啊,格兰。」
格兰贝尔和拉根贝尔用流水般的身法,彼此背靠在一起。
看到那副身影,泽达沉吟起来。乍一看,好像只是背对背站着。但事实并非如此。现在两人连彼此的重心都一起分享成为了一体。
格兰贝尔和格兰贝尔在暴风雨中挥动长枪。连雨滴都能劈开的突刺连续攻击,其突刺神速且变幻自如。分摊了重心的双胞胎将军,超越出枪术的常识,以不同的角度刺出长枪。但伽翁面对惊天之技却完全不为所动,都用双剑挡下。
泽达对伽翁密不透风的防守惊叹不已。格兰贝尔和拉根贝尔都是长枪名手。在泽达看来,两人也有着人类最高超的技巧。同时对上那两个双胞胎,实在不可能尽数挡住。
「怎么了,双胞胎?我伽翁可不是只有气势的男人啊!」
看到笑着的伽翁,泽达理解了伽翁他防守厉害的秘密。仔细观察伽翁的身体,发现他的身体各处都被双胞胎将军的攻击切破了。但即使被砍了,血也会立刻止住,肉会隆起,伤口愈合起来。是刚才也看过的超再生。
伽翁并没有完全挡住格兰贝尔和拉根贝尔的长枪。他只防御和回避会造成致命伤的攻击,其他的攻击都用身体硬生生承受。
当然,格兰贝尔和拉根贝尔都是高手,攻击时虚中夹实,不让人知道哪招才是来真的。只是伽翁也是高手。拥有能冷静分辨虚实的眼睛。加上就算受伤,伤口也会再生的强项,在防御和回避上都游刃有余。因此才变得更加大胆,提升了伽翁的技术。
「那么,这样又如何了!格兰!」
拉根贝尔喊了一声,枪尖抵在地面上。格兰贝尔把拉根贝尔的枪柄当作踏板高高跳起。在空中翻身的格兰贝尔,将长枪对准了伽翁。与此同时,拉根贝尔也举起长枪,从下方刺向伽翁。上下同时攻击。常人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防,在犹豫间就被刺死了。但是伽翁毫不犹豫地举起右手,放下左手。
格兰贝尔的枪贯穿他右臂,拉根贝尔的枪贯穿他左臂。
虽然受了失去双臂的重伤,伽翁却笑着往前一踢。格兰贝尔被踢飞,而失去平衡掉兀来的拉根贝尔,同样也被伽翁踢了一脚。
倒在地上的双胞胎将军立刻爬起来举起长枪。但是却无法上前一步
在格兰贝尔、拉根贝尔与伽翁战斗的一旁,凯尔伦与奥托海姆也跟伽斯顿展开了激战。
凯尔伦投掷短剑,在伽斯顿身上刺了好几把刀。然后奥托海姆在凯尔伦的掩护下,一次又一次用战锤敲打。
伽斯顿的身体发出血溅骨裂的声音。但是不管受了多重的伤,身上的伤口都会瞬间愈合,就连折断的骨头也会恢复原状。在惊人的再生能力面前,进攻的凯尔伦和奥托海姆开始喘不过气了。
压倒四将军的伽翁和伽斯顿,张开大嘴笑了起来。
「好了,你也习惯这力量了吧,伽斯顿!」
「哦哦,就试着使出全力吧,伽翁!」
伽翁高举双剑摆好架势。伽斯顿深深地弯下腰,握紧右拳。两人的肌肉膨胀起来,铠甲扣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两人的体内传来令人颤栗的压倒性力量。切身感受到了这一点的泽达双腿都抖了,腰也软了下来。甚至要拿长枪当拐杖,这才勉强不摔倒。
当然地,泽达连想都没想过要与之对抗。但四位将军不同。即使在展现灾害般力量的伽翁和伽斯顿面前,战意也丝毫没有减弱。
「上吧,拉根。」
「我知道,格兰。」
格兰贝尔和拉根贝尔举起长枪,与伽翁对抗。而旁边的奥托海姆挥起战锤,凯尔伦亦举起了投掷用的短剑。
格兰贝尔和拉根贝尔拿着长枪朝伽翁突击。面对逼近的双胞胎,伽翁猛然挥下双剑。
泽达的脑海里,浮现出双胞胎被切成两半的样子。但是错了。看似能将一切一刀两断的伽翁双剑停住了。刀尖上顶着长枪的枪尖。
剑的刃口就如针一样细。而格兰贝尔和拉根贝尔竟用枪尖挡下了伽翁的双剑。多么可怕的神技。而且双胞胎在同一时刻做到了这一点。
看看枪柄端,它牢牢地固定在地面上。伽翁的双剑也无法继续挥下去。
格兰贝尔和拉根贝尔放下长枪,拔出腰间的剑。在格兰贝尔和拉根贝尔的旁边,面对握紧拳头的伽斯顿,奥托海姆发出吼声冲上去,他背后有个黑影飞过。是凯尔伦。
躲在同伴背后,像豹子一样奔跑的凯尔伦,踹到奥托海姆的背后,在伽斯顿背后着地的同时,扑向他的背部。然后用短剑刺向握拳的右臂,就这样抱住了伽斯顿的上臂。
「奥托!」
抱着伽斯顿右臂的凯尔伦叫道。利用同伴制造出的瞬间空隙,奥托海姆挥下战锤。
两把剑和战锤,分别逼近伽翁和伽斯顿。但就在这时,两人眼睛发出最强烈的光芒。
固定双剑的两把枪出现龟裂。格兰贝尔和拉根贝尔察觉到危机,互相踢向对方的身体左右逃跑。紧接着伽翁的双剑,漂亮地将枪劈成两段。
几乎同时,被凯尔伦抓住右臂的伽斯顿,毫不在意地继续挥出右拳。放出的拳头瞄准的,是奥托海姆的战锤。拳头与战锤激烈碰撞,钢铁的战锤破碎。奥托海姆被打飞,而抱着右臂的凯尔伦也被打飞。
「怎么可能,怎么会有这种事……」
在泽达的眼前,格兰贝尔和拉根贝尔,还有奥托海姆和凯尔伦四将军都倒下了。格兰贝尔与拉根贝尔也许被双剑擦到,身体流着血,而奥托海姆与凯尔伦也失去意识。
看到指挥官倒下,拉奥尼尔王国的士兵都后退了,想去救出四人。
「哼,勇气可嘉。」
伽翁带着双剑,朝向打算保护四将军的拉奥尼尔王国军。面对步步逼近的伽翁,拉奥尼尔王国的士兵手持盾牌,举起长枪准备对抗。但伽翁露出残忍的笑容,高举双剑。连四位将军都敌不过,普通士兵自然更不可能战胜。尽管如此,士兵们还是试图救助将军。
泽达咬牙切齿。然后用左手捶打自己瑟缩的大腿,一边斥责自己。
「振作点!泽达,你是为了甚么才在这里啊!」
打了一次又一次大腿,腿还是抖个不停。不能等它止住了。
「等等,伽翁!我来当你的对手!」
泽达拿着长枪飞奔出去。相对地,伽翁则扫兴地看着他。
「还以为是谁呢,是泽达啊。给我滚,你已经不是我的对手了。这点你应该很清楚吧。」
伽翁轻蔑地看着他。但是,这一点泽达自己也很清楚。
「那又怎样!只挑战能赢的对手是怎样!哪怕比自己强,敌人就眼前,怎么可以退缩!」
泽达拼命挤出声音。双腿发抖,连牙根都合不来。但是不能逃避。因为打赢仗并不算强,只有战胜恐惧,才是真正的强。
看着在一边颤抖一边吼叫的泽达,伽翁一瞬间瞪大了眼睛,然后笑了出来。
「啊,抱歉起。是啊。身为战士,就该这样。」
伽翁露出爽朗的笑容,转向泽达。
「我收回以前说过的话吧,你的确是泽布尔将军的儿子。」
伽翁举起左剑。或许是因为恐惧,在泽达眼中,伽翁的剑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巨大。纵使都看到自己被砍成两半的未来,泽达还是从肺里挤出声音作出突击。
伽翁的左剑一挥,一阵冲击贯穿了泽达的身体。泽达的身体被撞飞,像小石一样滚在地上。
泽达一边忍受着剧痛,一边用右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腹部以下没有感觉,身体大概已经断成两半了吧。虽然理性告诉我不要看,但本能还是确认了伤口。
泽达痛苦地扭曲着脸看了看自己的肚子,下半身还好好的。不仅如此,甚至没有出血。枪折断了,铠甲也裂开了,也仅此而已。
泽达呻吟着看向伽翁,伽翁也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自己的左剑。眯起眼睛看着左剑的伽翁皱起眉头。
「刀口崩了吗,是砍掉拉根贝尔的长枪的时候吧」
伽翁挥动左剑确认触感。然后朝倒下的泽达踏出一步。就在这时,暴风雨的战场上,响起了连续的鼓声。是魔王军使用的撤退信号。
伽翁和伽斯顿看向北方,魔王军已经开始撤退了。
「伽斯顿,后退吧。伊萨!要后退,还成吗!」
伽翁拔出双剑。倒在装甲龙上的伊萨也缓缓坐起上半身。
「不给他们致命一击吗?」
「都要撤退了,我们不能乱了步伐啊,伽斯顿」
伽翁看了看怪臂龙,轻快地跳上了他的背。伽斯顿也朝剑龙走去。刚才还在发狂的龙们,就像跟随国王的随从一样低下了头。
「等、等一下………………」
泽达站了起来。全身剧痛袭来,意识朦胧。但是不能就此退下。
看到泽达站起来,伽翁笑了。
「别那么急着死,泽达。反正马上就会再见了。」
伽翁操纵缰绳,将怪臂龙转向北方。
「要撤退了!构筑防线,支援我方撤退!殿后就由我伽翁来负责!」
伽翁命令士兵。四将军都被打倒的拉奥尼尔王国军,无办法再作追击。
「可恶,等……」
泽达伸出右手向前踏出一步,这时却失去意识,当场倒下。
我和身旁的雷一起,目送魔王军撤退到北方森林。
雨势越来越大,被雨淋湿的旗帜重重地垂下。
「……罗梅莉亚大人。」
「我晓得。」
听了雷的话,我点了点头。虽然被魔王军逃了,但这还没有结束。
「马上进行追击,请把士兵召集起来。」
雷听了后点点头。虽然没能当场解决掉,但伽利欧斯和加米已经无处可逃了。只要追击的话就必定能打倒。
我俯视战场。虽说被他们逃跑了,但眼前躺着无数魔族的尸体。可是还不够,得杀更多才成。鲜血的飨宴还没有结束。
「去杀掉伽利欧斯和加米吧。」
豆大的雨滴打下、闪电照亮了我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