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潜伏暗中,等待猎物。正如即便生活安稳,也要寻求奇妙刺激的人心。”
根据传说,斗争与破坏之化身rooroodoo.vay-par横行于一千年前——被认为处于第六文明末期的时代。
“重力制御”第四文明进军宇宙挑战失败,结果带来噩梦般延续的“无资源社会”第五文明——历史记录上是这么记载的。再后来,由于咏韵技术,即从一切物质中引出万物蕴藏的能量“幽质量”途径的发现,得以产生爆发式复兴、开拓出新时代——然而,由于世界急剧变化,没等掌控力量就自取灭亡了。
vay-par被列为招致灭亡的因素之一。
原本应该是人类,为了追求绝对的强大而将自己改造成适合战斗的肉体。
凭着冲动介入各地的战争、纷争、抗争肆意胡为,最后被原先支持自己的阵营背叛,封印进铁球中。
但当时世界的荒芜,似乎已经不是打倒一两个恶棍就能解决那么简单了。不论有没有vay-par,文明迟早会因为战争和鲁莽的咏韵技术滥用灭亡,这已成为当今历史学者的定论。
那之后诞生了以“减耗”为目标的咏韵技术——即较于高功率,转向以精密的能量控制技术为主要目标的当今“小规模咏韵”第七文明。
如何抑制破坏力,如何减少实用所需的量——这便是第七文明的主题。而不断促进技术发展并提供援助的,正是长达持续八个世纪统治大半世界的大帝国及其官僚体制。
年轻皇帝lawtifeld听到vimact.kamming博士赶赴城堡后的说明,大吃一惊。
“你说什么?那个‘vay-par’?”
“是的,陛下,我们找到了能使其苏醒的方法。”
kamming的年龄应该在六十岁左右,但旁人根本看不出他几岁。
别说毛发了,连眉毛和睫毛在内,光溜溜的,一根体毛都没剩。自然也没有白发。
在上年纪以前,全身便布满细小的裂纹状疤痕,即使有两三道皱纹也完全分辨不清。只有眼睛大睁着,散发光辉。
这异样的容貌都要归结于他奉献毕生的研究。kamming已经遭遇数十次幽质量实验的失控爆炸,性命却总能得救,本人曾开玩笑地笑谈“或许活着本身就是附在我身上的诅咒吧,哇哈哈”。可这句玩笑属实失败,没人陪他笑。
“……你是说vay-par还活着?都被铁球封印一千年了。”
“现在确实不算存活,但那是因为生命停滞了。由于幽质量交流的遮断,处于与时间流动隔绝的状态。”
罗列了一堆难懂的词汇。总而言之:
“……你是说可以解除封印?消除那个效果?”
真的可行吗?kamming对这个问题予以肯定。
“是的。只要知晓技法的性质,现代的消除技术早就不是一千年前所及了。能否请您允许我让那家伙复活?”
“那——可是,没危险吗?”
“哪怕是传说中的魔物,也不过是十世纪前的原始人而已。凭现今的咏韵技术,轻易就能掌控。”
天才工程师自信满满地说着,挺起胸膛。
“……呼姆。”
lawtifeld指尖抵住下巴,陷入沉思。博士压低嗓门:
“陛下,您难道不想知道与世界为敌的人究竟在想些什么吗……?”
“能说话吗?”
lawtifeld探出身子。
“毕竟经过千年岁月,语言已经发生很大变化。不过只要观察上一个月,应该就能对话了。”
“唔姆……能否提个条件?”
“什么事?”
“我也要亲临现场。”
*
“嗯……?”
皇帝的未婚妻youie.fallia公主望见窗外举着皇帝旗帜走出城堡大门的队伍,微皱眉梢。
“陛下要外出吗?”
询问身边的侍女,待女只是慢条斯理地回答“嘛,不知道。”
那是当然的,连自己都不知道的事,身为侍女怎么可能知道呢。
可是,她明明是未婚妻啊。这样的自己竟不知道皇帝的行动规程,实在太——
(果然——被欺侮了吗。)
因为是下级贵族出身,帝室内部明显有股轻视youie公主的气氛。
(明明又不是自己选的——不,原本陛下在介绍前肯定也对我一无所知。)
她回想起第一次见皇帝时的情景。
那是在被确定为未婚妻之前,也就是lawtifeld加冕仪式的时候。
她坐在贵族席位末排,远远看到戴着冠冕的lawtifeld。对方当然不会注意她。
(但是,那个时候——)
公主觉得这位年轻皇帝有点迷迷糊糊的,甚至略微失神,给人一种缺乏霸气男人的感觉,或者说不敬罪者的印象。
(为什么,他的表情那么无趣呢——)
公主对此十分在意。
当被选为皇妃候选人,与皇帝见面时,她心中充满了期待,而他呢?
“啊——是你啊,请多关照。”
漫不经心说着。连形式上的握手都没有,实在不像与未婚妻的见面。那是一场空洞的邂逅,周围的人暂且不提,她内心好像有种说不出的痛苦。
(……我——)
正当她陷入沉思时,又在耳边:
[……命令。]
听到了那个声音。她摇摇头,撇开幻听。
这时,有人敲响房门。
“何事?”
侍女用低沉的嗓音应了一声,走向门口。
*
距离皇帝的古堡别墅徒步需两个时程的地带,有一处奇特的洼地。
除开那处规模巨大的凹陷地貌,完全一片平坦。周边只有绿茸茸的青苔和零星生长的杂草,不见一棵树木或长青草。
lawtifeld并不知道,正是从这处洼地出土了那尊进献的“额头伸出筒的怪人像”。
在这片通称“巨人肚脐”的地带,rooroodoo.vay-par复活作战开启实行。
作为理由,首先是有足够武装军队包围vay-par的面积,其次是方便一齐攻击。若是平地的话,一头的攻击有误伤另一头的危险,而在这个“肚脐”大家都能朝下开火。
在一个晴朗午后,铁球被砰的一声置于“脐”中央。
搬运的士兵们丢下铁球,立刻从洼地跑上去。
lawtifeld来到这里时,kamming博士和他的助手们正摆弄着一台大型装置。
“噢?情况如何?”
“准备万全,陛下。只是有些过于森严了,其实没必要那么严格。”
“说什么呢?陛下万一有什么不测怎么办?”
军队指挥官sinnzas将军插嘴道。
“必须是绝对安全的状况。对吧,陛下?”
“嗯啊。承蒙大家厚意。”
他不大了解这位叫sinnzas的将军,只知道是被帝室通知“要实施这样的作战”、“那么就需要警备”而派遣来的男人。
皇帝身边随时都有近卫兵部队候命,但那是另外一回事。近卫兵现在也在这片洼地,但队伍只有包围部队的十分之一,并排后显得非常少。
“那么,开始吧。”
kamming博士抬手示意,助手们依次打开装置阀门。
千年来的技术进步,使幽质量从少数术者的奇迹技艺演变为单纯的可控工业。
大气中秘藏的幽能量,被装置向空中释放的波动——韵所吸引,发生聚集。人类看不见幽质量,但装置的感测器能起反应。
“很好……”
kamming自顾自点着头。
幽质量密集,形成雷精。嗒嗒嗒,叉状闪电开始生成火花。
“铁球内部的时间处于静止……所以无论从外部施加多大的力,既然没有传递的时间,也就无法破坏。但是——”
博士笑道,表情变得非常可怖。
“那表面的薄层——哪怕仅有一个分子不同。”
一个人嘟囔着什么。
火花落向“肚脐”底部,缠在了铁球上。
于是,眼见铁球表面化作橙色。
生锈。
只从周围空气中摘除氧气,以惊人的气势吹向铁球。
“产生能量作用的是锻铁而非氧化铁,生锈的东西只会脱离封印对象。正因韵的构造正确才有空隙。若是正常的自然环境,即便泡在水里也不会生锈,但现在幽质量密集,气能处于过饱和状态……”
嘟囔几句听不懂的专业术语后,博士带着阴恻恻的笑容赞叹,太完美了。
在此期间,铁球表面的锈蚀不断脱落。
“唔姆……!”
lawtifeld并未将身旁博士的可怖神色放在眼里,屏息注视这一景象。
锈迹转眼被风刮走,在旁人眼中就像火花削去了铁球表面。
“唔姆姆……!”
就这样,被埋在铁球封印下的“那家伙”终于开始显露真容。
(……咦?)
看着那个,lawtifeld心中惊叹。少女模样的脸庞下,是露出单薄肋骨的平坦胸部。
(不是少女……少年吗?)
他正疑惑时,对方脑袋轻微上下摇晃。
——叩,睁开双眼。
残存的铁球瞬间碎裂迸散。
——啪呲。
似乎由于内部封闭能量向外溢出,碰撞的火花激烈闪烁。
剧烈的闪光令所有人眯起眼睛。
“唔姆姆姆……!”
成果显著,雷电从空中隐去。
翻滚的红色尘埃将立定其中的人裹得严严实实。
“……成功了吗?”
sinnzas将军喃喃道。
kamming指示助手们启动幽质能量消除器,以防那家伙跑出来。
哗哗哗……尘埃落定,视野逐渐清晰。
其中心,有一具晃动的身影。
动着——活着。
“……”
在铁球中时还不知道,头发长得厉害。及腰的银发蓬乱地散落四方。
个子不高。手脚细长,丝毫没有强壮的感觉。
体型既像瘦削羸弱的少年,又像身材不够丰满的少女,浑身上下缠绕金属色绷带,腰部也被绷带遮住,无法明显得知性别。
从表情已经感受不到铁球内部那种超然的美了,眼神茫漠,缺乏聚焦。
“……”
之后——就那样呆站着。
茫然仰望一览无余的天空——
大家都困惑地瞪大眼球。
(那、那就是——“斗争与破坏之化身”?)
若真如此,未免也太弱不禁风了。再感受不到任何的震撼力。
“……”
vay-par视线飘忽不定,摇晃着行走。
爬上斜坡,朝人群靠近。脚步也不可靠,就像梦游症患者,读取不出任何目的。
大家目瞪口呆地张望,kamming博士忽然回过神。不管和预想中有多么不同,也不能忘记作战行动的步骤。
“快,制定消除器基准!”
助手们被博士大吼,慌忙将三棱锥晶体前端的大炮外形机器对准vay-par启动。
水晶射出虹色光,笼罩vay-par全身。
“……”
vay-par迷迷糊糊接受着光亮。
很快——vay-par周围空间显现出一条巨大的蛇。
那是幽质具现化的幻影。消除器的水晶光,使目标本人具有的力量作用于自身。这条巨蛇大概就是vay-par力量的象征吧。
巨蛇缠住vay-par的身体,用力将其勒紧。
“……”
vay-par失去平衡,从斜坡上咕噜噜滚下去。
“……”
也不挣扎,直到滚回洼㡳才停。
脏兮兮的脸颊,焦点不定的瞳孔,却只是仰望天空。
“——姆……”
看着vay-par的样子,lawtifeld突然感到胸口一阵刺痛。
那股,视线——
那样的眼神,自己以前应该也在哪儿见过。那是——
kamming博士站在懊丧的皇帝近旁:
“……嚯嚯嚯,太棒了!”
得意地提高声量。
“果然我的理论是正确的!正如预料的那样,哪怕是传说中破坏王的力量也能完全压制!”
但这种兴奋丝毫没有传染给lawtifeld。
“……”
他盯着vay-par。
那双眼睛——他知道。
那是对未来不抱任何希望的人才有的眼神,就像在窥视无底深渊,什么都映不出——虽然记不清是在哪儿看到的,但自己确实知道这点。
“——”
lawtifeld表情决绝地站出来。
“陛下……?”
他无视一旁的sinnzas将军,走下洼地。
身体一动不动的vay-par,视野一角捕捉到接近的人影,脸缓缓朝向lawtifeld。
两人视线相互交叠。
“——你。”
lawtifeld出声询问。
“你来自哪里……?”
可能因为语言不通,vay-par没有回答。
脑袋轻微地左右摇晃,但视线始终锁定着lawtifeld。
lawtifeld摇摇头。
“不——不对。我不是想问这个问题,而是想说,呃——我。”
他意识到自己想说什么,稍稍吃了一惊。
我理解你的心情——他很想这么说。
(为什么——我会想要说出这种不负责任的话?)
虽然感到狼狈,但这句话无疑发自内心。
这时,kamming博士追着他从上面滑下来。
“陛下!您在做什么啊?!”
“博士——请替我解除这个人的束缚。”
lawtifeld平静地说。
“您、您说什么?!”
博士本就大睁的眼睛瞪得更圆了。
“千年前姑且不论,在现代,这个人已经不构成威胁了吧?”
“可是,陛下……确实,这家伙外表来看无害,却不知隐藏着怎样的邪恶。”
“不——不会的。”
lawtifeld斩钉截铁道。
平时只会说“祝大家安好”等礼仪用辞令的皇帝,这次竟罕见地明确表露出自己的想法。
“陛、陛下……?”
kamming对此倍感困惑。
“博士——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我明白,这个人是无害的。”
这在这位年轻皇帝心中已然根深蒂固。
“……”
不知话题的主人vay-par是否有听他说话,也不知能否听懂。对方依旧面无表情,视线始终未从lawtifeld身上移开。
“不、不——话虽如此……”
kamming支支吾吾。一旦皇帝下令“不容许”,无论多么蛮不讲理,也必须服从。叛逆罪就是死刑。
“这、这让我很为难啊——对了。”
他望向四周,试图求助。
然后,察觉到一件事。
“啊……?”
洼地里只有他、皇帝和vay-par三人。皇帝下来后,跟在后面的只有kamming一个。
(奇怪……为什么理应保护陛下的近卫军一个也不来?)
他朝上看去。
表情逐渐僵硬。
两百余名士兵全体手持武器——由枪口发射烈焰的炎射枪瞄准同一目标:
kamming他们三人所在位置。
“你们想干嘛!?”
kamming提高嗓门。
lawtifeld也发觉不对,望向sinnzas将军。
sinnzas冷冷俯视三人。
“这是——要做什么把戏?将军。”
lawtifeld提问,但将军没回答,而是喃喃自语:
“——嗯,比想象中要简单嘛。真没想到你们会主动集中到一个我们便于瞄准的地方。”
口气冷漠至极,实在不像对主君的回话。
“什么意思……?”
“近、近卫兵!你们在搞什么,快来保护陛下!”
kamming大声呼叫。并排近卫兵们的身影倏地溶入空中,消失了。是幻影。
“真正的人,在来时的路上就全处理掉了。”
sinnzas冷酷地说。
“不过记载上会写,他们是为了保护皇帝不受‘vay-par’袭击而死。”
“……原来如此。”
lawtifeld全明白了。
“你想利用这个实验来夺取我的帝位吗?”
“没错,喜好玩乐的皇帝不听旁人劝阻,唤醒了危险的远古遗物,最终身死其手——这样的纪述,谁也无法阻止……毕竟连幽质工程学的最高权威vimact.kamming博士都死了。”
“努……!”
kamming咬牙切齿。上面还站着助手,他们并非幻影,却也不愿帮助上司。从一开始就是共谋。
“你、你们……被收买了吗?”
“博士,你一个人太超前了。也不知道你算不算天才,反正大家老被莫名其妙的理论牵着鼻子走,都已经受够了。”
助手们朝kamming哈哈大笑。
“你们……!”
博士蒙受这等屈辱,满是皱纹的脸愤怒地愈发扭曲。
“好了,闲扯就到此为止。”
sinnzas抬手,准备下达一齐攻击的指示……这时:
“将军,谁委托你的?”
lawtifeld平静发问。
“你自己没有帝位继承权,是帝族的谁委托你的?”
“没必要说。”
“请你转告那人一句话——‘当皇帝也不是什么好玩的事’。”
他的语气没有任何动摇。
不是逞强,是真心话。
“姆……”
面对那堂堂正正的态度,将军面露一丝胆怯,但他立刻打消念头。
“——开火!”
一声令下。同时手唰的放下,士兵们一齐朝洼地下方释放火焰。
lawtifeld靠拢vay-par,kamming慌忙跟上他。
皇帝专用的衣服上缝有防御结界发生器。由于防护效果,火焰被结界阻挡,在三人周遭形成旋涡。
但应该维持不了多久。火力太猛了。
“怎么、怎么会……”
kamming呻吟道。
“抱歉啊,博士,把你卷进来了。”
lawtifeld几乎不害怕死亡。从小被要求履行皇帝的义务——就连这次“暗杀”,也总觉得是其中一环。
“……”
vay-par仍注视着他。火焰明明近在眼前,却一点不害怕。
近距离观察那张脸,即使不带表情,也确乎是美丽的少女面庞。
“也很对不起你——”
正当他想道歉时。
vay-par的嘴唇第一次——吐露微张。
“——设定行动指南。”
“诶?”
“——行动指南,请设定行动指南,请设定行动指南,请设定——”
声音清澈通透,全无浑浊。
“你、你——说什么——”
lawtifeld战战兢兢地伸出手,被受巨蛇束缚的vay-par握住。力道并不大,触感柔软,不冰冷也不暖和,非常微妙。
身处汹涌肆虐的火焰中,从容握着手——这样的光景。
数秒后,他的手终于和vay-par的手分开。
接着,变化发生了。
啪嗒啪嗒,只见vay-par的眼皮开合两三下,那张脸便开始恢复生气——
“——哼哼。”
她无畏地笑了。一改之前人偶般的表情,狂傲的目光显露在外。
“千年吗——过去挺久了。”
那声音果然清澈,宛若纤细乐器演奏的音色。
“什……”
lawtifeld愣住了,kamming博士也被这话吓一跳。
“你……听得懂语言?”
“刚记住,体系终归没多大变化。而且,状况也是——”
无视身体受束缚,vay-par直接起身。
“反正你们是在战斗吧?你们是被陷害的一方,而对方是得意地说‘已经赢了’的一方?”
“……”
lawtifeld将视线落在自己手上。
“刚记住……刚才握手的时候,你从我那里得到了‘语言’吗?”
甚至在理解前就记住了面前进行的对话“声音”,并在之后掌握了全部内容。
“嘛,就是这么回事。也不是啥不得了的技术吧?唉,管他呢,现在的问题是——啧。”
vay-par眨了眨眼:
“你想不想得救?”
唐突询问道。
“诶……”
“你想得救,对吧?”
又复述一遍。
“不、不——这个。”
这句话太过直白,lawtifeld有些茫然无措。
“你想得救,我就救你。”
“……”
lawtifeld哑口无言,旁边的kamming替他问:
“你要怎么做?你都被封住了。”
vay-par咯咯笑道:
“‘封住了’?‘封住了’,是指这条巨蛇吗?我确实是第一次见,刚开始还以为‘哎呀,怎么会有和我一样力量的家伙?’,之后立刻明白,这东西——”
巨蛇更加用力地勒紧vay-par,顺势渗入光滑的皮肤。
一点儿没剩。
“——说到底,就是自己的幽力被完全释放出来而已。能量的规模和本质全都知道,不可能无法控制。哇哈哈。”
vay-par挥动着恢复自由的双臂,甩了甩头。
“‘全都知道’……难道说,你不单是术者?”
打比方的话,她既是一流的作曲家、演奏家,又是乐器制作者——顺便也可以说是设计并建造演奏厅的建筑家。
简而言之,独自一人就能分担“业界”几万人的工作。
“你未免太小瞧我ghos.guard.gillang-raddle.rooroodoo.vay-par了。”
她流利说出自己的正式全称,听上去令人咂舌。
“那么——皇帝哟,如何?想得救吗?”
“不……不,我——”
lawtifeld欲言又止。
“嗯?”
“那个——rooroodoo.vay-par——桑?”
“叫rooroodoo就成——所以,什么?”
“刚才——你为什么一直盯着天空?”
lawtifeld说完,自己也疑惑自己在说什么。很难想象这是性命攸关时的发言。
但是——怎么也无法释怀。
“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值得一看的东西吗?”
vay-par干脆地说。
“……不,这。”
lawtifeld一时语塞。kamming博士插嘴道:
“那、那个……这种时候,能否问一件兴许没啥意义的事?”
“怎么啦,皱纹爷爷?”
“不,这不光是皱纹,还有一半是伤——不对,那也无所谓。不,那个,什么来着——rooroodoo.vay-par,你——是男人还是女人?你是哪边?”
相当根本性的提问。但确实,仅凭旁观是不能明白的。
“啊?我吗?我啊——”
vay-par笑了笑,笔直地看向lawtifeld。
“诶?”
“我——就是lawtifeld.lawly.gouque十七世你啊。”
并未解释这句神秘话语的意味,这位“斗争与破坏之化身”随即“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地放声大笑,笑声仿佛直达天际。
*
“——怎么搞的?”
sinnzas将军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此刻,他所俯视的洼地底部,结界被不断喷涌的集中火焰包围,就要破裂……快到极限了。理应如此。
可是——为什么业火音爆的深处,会传出爽朗的笑声呢?
*
皇帝衣服展开的结界上到处都是黑斑,而且正不断扩大。快撑不住了,暗杀计划即将告成。
“……嘛,先不提这个。”
止住笑的vay-par把手搭在lawtifeld肩上。
“总之,麻烦的事情以后再说。”
vay-par倏地扒下皇帝的上衣。
结界顷刻失去效力,消失不见。
*
“——姆!”
眼见结界消失、火焰向洼地中心汇聚,sinnzas心想笑声果然是错觉。
火焰相互交织,膨胀成巨大的球状。
温度上升,颜色从红色渐变为蓝色。恐怕骨头都燃尽了吧。
“好,停火。”
他抬高左手。
但士兵们仍持续喷射火焰。
“……?喂,怎么了?我叫你们停火。”
“这、这……”
士兵们苍白的脸转向他。
“想停也停不下来……!”
士兵们的炎射枪喷出青白色火焰,已经达到连岩石都能融化的超高热。
“啥……?”
“扳机明明早就松开了,却还在擅自发射!”
sinnzas看向学者们。
“怎么回事?!”
“不、不清楚。不过既然无法控制幽质量,那有可能是韵干涉攻击——”
“干涉……攻击?”
sinnzas朝洼底望去,太阳般的火球正熊熊燃烧。
(不、不会是……那个魔兽——)
他咽了口唾沫,怒吼道:
“——丢进去!”
“诶……”
“被火燎着也没关系,把炎射枪往下扔!”
“是、是!”
士兵们立即照做。
枪在落进火球之前全部消融。
“……!”
然而火球并未熄灭,不停旋转。
不一会儿,它开始收缩——但火势并没有减弱。光芒越来越强。被压缩了。
变小、变小、变小,直到看见躲在里面的lawtifeld和kamming茫然呆立的身影。
火球落在vay-par伸向天空的掌中。
“有请——见证!”
手托火球,恭恭敬敬地向上方“观众”行礼致意。
“这边手里的火球,是由大家的火焰揉成一团后凝结而成,不含任何杂质。虽然现在很稳定,可一旦我脱手——”
她将火球抛向半空,嘭,周围顷刻掀起剧烈的热风。
“——热量就会像这样扩散出去。那么问题来了!如果它掉在地上会怎样呢!”
“——?!”
众人脸庞刹时僵住。两百道火焰被压缩至几千度——如果以这种温度破裂的话,将形成席卷周围一片的大爆炸。
“嘿!”
那家伙再次抛出火球,又在快落地时用脚踢接住。
“嘿、嘿、嘿!好像单腿颠球啊,不知道还能做几次呢?”
脚尖灵巧地连续颠起火球。
猛烈的热风犹如龙卷般扫向四周。
“哇、哇!快——住手啊!”
sinnzas惊叫。
“——哈!”
那家伙痛快地将火球高高踢飞。
“——唏!”
所有人抱头蹲下。
火球跃上高空,到达最高点时爆炸。
伴随一声华丽的巨响,湛蓝的天空中盛开出硕大的鲜红花朵。
——烟花。
那真是美极了。
“……”
面对哑然的众人,vay-par点点头道“哎哎,鼓掌也行嘛”,说罢又行一礼。
“——不要胆怯!突击!”
sinnzas为掩饰内心的不安怒吼,士兵们一齐跑下洼地。
手持电火花闪烁的战斧、身穿强化装甲的他们,忘记了本来的目标lawtifeld,全员冲向vay-par。
vay-par微笑着,“嘣!”,指向其中一人。
于是,一名士兵的胸口像气球一样膨胀起来。
“——?!”
其余士兵不由得停下脚步。
“呜、呜哇、呜哇哇……!”
看着不断膨胀的铠甲,士兵惊慌失措。之后,终于炸裂开来。
只听见令人紧绷的一声,砰,无数鸽子从中飞出。士兵本身没受任何伤害,只是瘫软在地。
“——没事,变戏法罢了。”
vay-par做出吹指尖的动作。
然后环视周围士兵,嫣然一笑。
“——嘣!嘣!嘣!嘣!”
朝各处不停地指指点点,鸽子一处接一处诞生。
将军等人没能理解眼前状况发生的“理由”。超出了理解范围,甚至感到滑稽至极,唯有一点很清楚。
即是说——“水平差距太大”了。
军队彻底陷入恐慌状态,士兵们左突右奔地四处逃窜。
“……嘿嘿。”
vay-par在完全断绝被攻击的可能性后,头转向lawtifeld和kamming。
“那么,要逃吗?皇帝陛下还有博士阁下?”
“……”
他们俩跟不上事态发展,只有张口结舌。
vay-par把手搭在两人腰际。
然后大声喊道:
“——喂!准备好尖叫了吗?!”
紧接着,三人的身体以惊人的速度飞向高空。
两人“哇噫噫”的声音逐渐变小,身影化为空中一点,消失了。
*
“……”
sinnzas将军满脸愁容地仰望三人飞离后的蓝天。
一只鸽子在他肩头扑腾……它降下来,发出“咕咕咕卟”的鸣叫。
稍一挥手,鸽子化作发光粒子散落。
“幻影吗?”
他叹了口气,瞪向学者们。
“这是什么技术?”
对此,学者们也是目瞪口呆。
“完、完全……猜不出来。”
“这可是一千年前的原始人所为。你们居然不知道?”
学者们集体陷入沉默。
“你们觉得天才kamming博士能明白吗?”
“……”
“哼……”
他走向为压制vay-par准备的堆积成山的咏韵器具。
伸手拿起其中一件,撤去盖在上面的布罩子。
下方水晶球亮着一个移动的光点。
“幸亏kamming博士出于慎重,在vay-par身上做了记号。”
光点朝向东方。
*
“——死了?怎么会……”
youie.fallia公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的。和vimact.kamming博士一起,被‘斗争与破坏之化身’rooroodoo.vay-par杀害了。”
传令骑士的措辞很冷淡。周围就他们两个,刚才公主身边的侍女被告知事情重大便退下了。
“等、等下——”
她无法接受。
大帝国皇帝lawtifeld.lawly.gouque十七世死了……?
简直不敢相信。
(什么啊,这样的……?)
没有丝毫悲伤涌上心头。
被指名为未婚妻已经过去一年——期间一直在努力讨好他。
她的家族也因为“如此就能成为帝族一员了”而对她寄予厚望。
可是——结婚仪式即将来临之际却死了?究竟在搞什么?
一股愤怒和焦躁从心底里上涌。
“……难以置信!”
她不知不觉叫嚷道。
“我也要去那个地方——‘巨人肚脐’!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您确定要去吗?”
传令骑士皱起眉头。
“没错,请马上准备!”
“那是不可能的,因为你现在也会死在这儿。”
“诶?”
趁她一时愣住,骑士拔剑砍来。
“——哧?!”
当即躲开了。虽然平日里举止温文尔雅,但她本身的神经反射并不差。
“你、你想干什么?!”
“哦?看来挺难对付,不过照样漏洞百出。”
骑士再次砍来。
她拼命躲避,留长的头发被削短,但现在不是操心这种事的时候。
她从居室逃到走廊。
“来人!快来人救救我!”
然而任凭声音在偌大的城堡里回荡,也无人前来。
骑士执拗地追逐她。
剑将她的衣服、肌肤划出道道破痕。
“顽固的家伙!”
倒不是故意为难,是因为她在躲闪造成的。
“为、为什么!为什么我要被杀?!”
“因为你是lawtifeld的女人!”
骑士半笑着说。听到之后:
——噼库。
youie.fallia浑身猛地僵住。
“——你说什么?”
我什么时候成了那个性格阴暗的小鬼的女人?
她愤怒过度,忘了自己已经订婚。
虽然期望做皇帝妻子,可从没思考过要成为那个小鬼的所有物!
“结束了!”
骑士挥剑朝停顿的她劈去。
她以一纸之隔避开——为了不消耗剑的气势。
咔嚓,剑卡在她背后的大理石柱上。
“——努?!该死!”
骑士放弃用剑,转向youie.fallia……有什么逼近眼前。
随着一声闷响,youie.fallia挥舞的花瓶砸在他脸上。
骑士瘫倒在地,连呻吟都没能发出。
“——哈、哈——”
youie.fallia喉头喘着压抑已久的粗气。
她成长的地方,治安环境并不好——幼年上的学校甚至还教过防身术。对于挥舞武器——说实话已经习惯了。
骑士头盖骨塌陷,身体纹丝不动。她当然知道这是当场死亡。
“……哈、哈、哈……”
她努力调整呼吸,低头端详男人的尸体。
怎么看都是正经的帝国骑士,不太像反帝组织的人乔装——
“——呼……”
她深深吁了口气,呼吸完全平静下来。
然后,缓慢环顾四周。
不知何时、也不知从哪里冒出一群骑士,将她团团包围。
“……原来如此。”
她冷静地点头。
“是要杀了lawtifeld,夺取帝位吗?不,说他已经被杀,是不是应该说已经夺取了呢?所以和前任皇帝牵连的我碍事了?以为我怀孕了吗?真不巧,我们还什么都没做呢。那个小鬼连我手都没碰过。”
youie.fallia异常平静。那副神态与同一时刻同样被包围的lawtifeld相近,但本人无从得知。
“……”
骑士们沉默地拔剑逼向她。
youie.fallia呵呵笑了起来。
她已经一无所有。
既然失去为做皇帝妃子而正襟危坐的理由,自然也没有担心周围人觉得奇怪而缄默不语的必要了。
[……命令。]
从一周前开始,那道声音就一直在脑海中回荡。
[……命令。]
“——好哇。要命令你是么,我就接受吧。”
她这句话,在周围的骑士们看来只是自言自语。
没有人理解那可怕的含义,当然就算能理解——也已经迟了。
“来吧——‘jughead’!”
*
那东西一直等待着。
那种感觉自过去铭刻至今,四千年的光阴里一直等待被召唤。
那是它的制造者用于模拟自己与敌人进行假想战斗的<假想敌机>。
关于真正的敌人是什么、人类挑战并受挫的宇宙虚空尽头存在什么——这个世界的人已经无从得知了。
模仿敌人所制造出的它的最终结局,便是沦为所谓“胜利”之梦的残骸。其中的意志与崇高早已消失,唯独留下那恐怖的威力。
它由专人的精神进行控制。
被登记的都是经选拔、接受训练的人。本应不会接受那个主人以外的命令。
然而,它的开发者并未把时间的流逝计算在内。
人的精神波动确实各不相同——也许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但随着世代更替、不断有新人出生和死亡,难道这种偶然就不会出现吗?一百年后不可能。五百年后不可能。但千年、两千年、四千年又如何呢……即使只有数万分之一,也未必不可能发生。
那东西等待着。
自从四千二百七十二年零三天零十六小时三十七秒前失去主人后,就一直在所有感觉尽被切断的黑暗中等待着。哪怕没有世界需要它,它也持续处于等待从孤独获得解放的“那一刻”的待机中。
现在,那一刻终于来临——
伴随向上遁掘的冲击,整座城堡剧烈摇晃起来。
“怎、怎么!”
youie.fallia笑着对惊慌失措的骑士们说道:
“城堡的地基刚才嘭的一下,整体消失啰。”
“什……?!”
“是在它醒来的同时吸入的。对——起床的时候不该‘打哈欠’吗?”
地板再次猛烈摇晃。
接下来的一瞬间,怪物从众人脚边钻出。
没有眼睛鼻子的脸,从额头突出的“筒”,青铜色棱角分明的高大身躯。
异形魔物——不,是机器。
“这、这啥玩意?!”
一名骑士挥剑砍向怪物。
只听见怪物的“筒”响起嗖的一声,骑士的剑连同手臂消失。
“诶……?”
切口非常干净,甚至能看到血管断面。也没留一滴血,只是消失而已。
什么时候?是怎样被夺走、还是斩断的——完全看不到、也察觉不了的现象。
“时间流动被吸进去了。”
youie.fallia通过精神同调,现已掌握那台机器的全部能力。
“这是体内具有重力虚空的它——‘jughead.type-Q’的能力。”
“唏!”
骑士们慌忙想要逃走。
youie.fallia抬手作势。
“并且它的威力可在半径一到二百米间自由设定。”
啪,就在她打出响指的同时,从jughead的“筒”里发出嗖的一声,三十名骑士一个不剩地凭空消失。
*
“啊,失算……全部消除的话,就没法问出是谁下令我杀了。”
youie.fallia被jughead怀抱胸前,漂浮在空中。
其下方,皇帝的古堡失去地基支撑开始坍塌。
“哼哼,也罢——去帝都就能知道了。呵呵呵……”
lawtifeld只是喜欢收集过去的物件,但自己不一样——她这么想道。
lawtifeld一出生就能登上皇帝宝座,而自己不同。
“对啊,只要我想,完全可以攥取整个世界……!”
她让jughead降落地面。
眼前是堆积如山的古堡残骸。
“——消失吧!”
城堡曾经存在过的痕迹,毫无保留地从世上消失了。
只留下和“巨人肚脐”同样开阔的巨大凹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