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次要去岛村家过夜,都会变得棱棱角角的。
呃,但也不是字面上的意思。我的膝盖跟肩膀会变得硬梆梆的,一坐下来就会误以为自己变成了一个长方形。我逐渐变成干巴巴的长方形年糕,同时再次打开包包,确认行李准备齐全。这是第几次了?
包包里装了很多不一定会用到的东西,满到无法把手伸进去。我想随着自己的心意一起带过去的东西太多。就算知道岛村不会因为我少带什么就觉得我失礼,还是会忍不住担心。
我仰望柜子上的电子钟,确认时间。离说好要去她家的时间还有很久。我站起身,在房间里四处徘徊。然后坐到床上,躺下来,又立刻坐起来。
虽然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但我决定先离开房间。
反正以往也是这样,只要按照往常骑脚踏车出门消磨时间就好。
待在自己家反而更没事好做。
我背着沉重的包包下楼。接着走去洗手间为自己的头发跟妆容做最终检查。我认识岛村之前几乎不会照镜子,如今却是每天都会刻意过来和镜子面对面。
调整好浏海的位置后,我才走向玄关。途中,我承受着内脏变得沉重的感觉,探头看往客厅里面。母亲正坐在沙发上看手机。
「那……」
那个,妈妈——
我无法清楚把这句话说出口。
母亲回过头来,用跟在镜子前面的我极为类似的眼神看着我。
「怎么了?」
连声音都很像。听起来怀着戒心,有点浮躁。
明明反应跟自己一模一样,照理说要理解她的心境并不难。
却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没办法和她好好说话。
「我今天……要出去……过夜。」
然而也不用问为什么,答案其实很简单。
因为我们都讨厌像自己一样的人……应该吧。
「去哪里?」
「朋友……家。」
「喔。」
母亲在微微点头过后,立刻撇开了视线。我们该说的都说完了。
我内心有一半为能够离开她感到安心,另一半则是感受到一种令我不自在的自我厌恶。
「朋友啊……」我一边听着仿佛勾住我耳垂的这句话,一边走出家门。
我有朋友很奇怪吗?还是很意外?我牵出脚踏车,解开车锁。
我感觉自己的呼吸听来有点遥远。
正眼凝视存在于我跟母亲之间的那个东西,就会让我的脖子不断冒出热汗。我用力踩起脚踏板加速,试图甩开那些热汗。
我不是讨厌母亲。可是她跟我很像,所以我讨厌她。
虽然很矛盾,但这两种想法都确实存在我的心中。
我基本上很讨厌自己,却也有少少几个瞬间能够喜欢自己。
只有看着岛村的我,跟能在岛村身旁陪伴她欢笑的我,是我还能够抱有一点好感的自己。处处碰壁,老是在后悔,更是好几次差点被容易摔倒的高低差绊倒——这就是我的人际关系。
我不想摔倒。我讨厌疼痛。
可是继续站在原地枯等,岛村也不会主动过来找我。
她会睡眼惺忪地想说些什么,却不会真的说出口,不会特地过来干涉我。
所以我要主动去找她。必须要由我主动去找她。
即使一路上会跌跌撞撞,我还是要尽全力奔往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