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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幻听之森

    进到昏暗客厅的少女从摆在小圆桌上的CD收音机中取出了一盘磁带,放进自己从包里拿出的小型机械之中,然后插上耳机,按下了开关。耳边传来了音乐声。虽然其中传出的音质并不符合自己的预想,但少女好像对此并不在意,反而觉得好像能够从中感受到录音地点的氛围一般。

    少女满足地坐到了沙发上。在古朴的家具中显得十分另类的数字时钟上,蓝色的文字显示着“2008.6.115;30”这个时间。透过窗户向外看去,可以看到森林中的那个小广场上有自己认识的小学生正分散着玩球。

    小朋友们能这么活泼真好啊。少女仿佛已经忘了自己不久前还是那群小朋友中的一份子。她只是这样喃喃自语着,闭上了眼睛,靠在了沙发上。

    “……”

    突然听到耳边传来的声音,少女一下子跳了起来。

    “谁?刚刚的是什么?”

    在房间里站着一个比自己小一岁的少年,他是来取行李的。少年在听到少女的声音之后,好像被吓了一跳。

    “刚刚向我搭话的就是你吗?”

    面对这质问的语气,少年惊慌失措地回答道:

    “我什么都没有说啊。你不是一直戴着耳机吗?怎么可能听得见。”

    少女对此点了点头。

    “也是呢。刚刚的声音的确是从耳机里传来的。”

    “我果然没说错吧。”

    少年的表情好像放松了下来。

    “像是窃窃私语的声音,所以听不出是男还是女。本以为是你的声音,但听起来应该是个女人的声音吧。”

    “那么,那个声音说了什么呢?”

    “那个……”

    少女的脸上浮现出了一副神秘的表情。

    “我听到的是‘永远子,五日一定会过去的*’。”

    注:原文为:とわこ、いつかはいくね,读音是towakoitsukawaiikune​​​​​

    “永远子?我怎么可能会说永远子的事情。”

    少年呆住了那么一瞬间,然后说了声“肯定不会的”,接着不停地点起头来。

    “原来是这样。那么,果然就是这个磁带录下来的声音了。”

    少女思考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不过,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是谁做的,又是如何做到的呢?明明这里就没有其他人啊?”

    “就算你这么问——”

    与看起来一脸疑惑的少年形成鲜明对比,少女一脸满足地说道:

    “永远子的事果然是真的。”

    1

    “我去休息了。”

    尚子跟同事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病房,向着休息室走去。

    她作为护士在Y县南部偏僻小镇上的七海中央医院住院部已经工作八年了。比起二十多岁的时候,她的身体好像对倒班制已经有点吃不消了。但也许是因为当地悠闲的氛围所致,她感觉比以前那战场般的生活还是要充实许多。

    这里是当地的中心医院,通常总是很热闹而且总能看到熟悉的患者身影。尚子此时就恰好发现了一位自己认识的,坐在由女性护理人员推着的轮椅上的老婆婆。说起来,这位婆婆以前在短期住院时就对医院的部分规定有着很大的意见了。

    “我都是快要死的人了,连这点事情都不允许我做。这个医院的人真是冷血啊!”

    她一直在这样抱怨。一开始尚子会跟她说不存在那样的事,但后来发现这话好像就只是她的口头禅而已,其实每次她都能很精神地出院。今天她也很不耐烦地在这样说着:

    “或许这就是最后一次这样麻烦你了。”

    穿着附近养老院制服的大个子护理人员虽说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但对此事好像已经习以为常了。

    “合同上可没写你会在我当班的时候死啊,所以我可不会承认这种事。”

    她这样巧妙地岔开了话题。

    和戴着探病牌的熟悉少年擦肩而过时,尚子和他互相打了声招呼,然后对方就朝着病房走去了。

    在她走进休息室的同时,他打来了电话,跟她约晚上见面的时间。

    本来打算要用上一辈子的那个姓,预订在十月就要换了。要舍弃那个当初不是很喜欢的姓,一时间还觉得有点寂寞呢。虽然她很清楚,只要过段时间就会没事了。

    很尊重她的姓氏和工作的他,知道她的工作在时间上很不自由,所以会尽可能地配合她的时间。

    他会如此重视尚子当前工作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尚子现在负责的其中一个病人不仅对于她,对他而言也是个很重要的人。

    有缘在这个小镇与他偶然再会之后,两人时不时会一起出来。两人都喜欢对方,但因为无法完全割舍掉过去的缘故,总是迟迟走不到一起。而让两人最终走到一起的,正是这个人。

    那个人遭遇了事故,在昏迷的情况下被送到了这家医院,然后已经过去了几个月。

    他很关心她的伤势,时不时就会询问她的状况。尚子也和他一样,希望等她恢复意识,康复之后再举行婚礼。

    以前全身都插满管子的她,现在都已经不需要使用呼吸机了,只是挂着点滴和导尿管而已。她的表情也很平静,乍看之下,好像就只是睡着了一样。

    虽然一直都是谢绝探望的状态,而且意识如今也还未恢复,但由于状态已经相当平稳,所以也会允许家人以外的人来进行短时间的探望。她工作上接触的孩子就有很多想来探望的,所以尚子和医院商量了此事。医院在遵循人数和时间管理的情况下同意了此事,然后每天似乎都会有孩子来探望了。一开始还必须有大人跟着,但因为大人们根本就忙不过来,所以便问了下能不能不要大人陪同,医院也接受了。尚子一开始还十分担心,但孩子们意外地都很老实,不会吵闹,还会安静地呆在离病床比较远的地方。等到了时间,他们会去护士站打个招呼再离开。虽然护士们听说他们的背景都很复杂,但看到他们这么有礼貌,也都在说他们是好孩子。

    最近来探病的人少了不少,但刚才那个擦肩而过的少年就是经常会来探病的其中一人。昨天有几个穿着校服的女学生来过,好像是放学后顺道来的。不愧是女高中生,在病房外面吵得不行,她们好像一直在吐槽其中一人拿着的东西。

    “这个机器也太有年代感了吧!”

    “是别人给我的,应该是够用了。”

    “这个按钮是什么?”

    “诶?你还没用过吗?”

    虽然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但听到她们说了“hotline”这个词。尚子已经忘了自己为什么会对那个词感到如此耳熟。

    在休息室的尽头,尚子拿着纸杯喝起了咖啡。这时,有一个工作人员快步走过了门口,也不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这样想着,尚子扔掉纸杯,站起身来,走到了走廊上。此时,那个少年也正向这边跑了过来。两人差点撞在了一起,但他连声道歉都没有说,就这么跑开了。尚子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但也没时间想原因了,尚子直接朝着护士站奔了过去。

    2

    在斜坡上的住宅街的一角,一间二层的房子里,正用掸子打扫家具的河合惠美子擦了擦汗,长舒了一口气。

    惠美子工作的地点是从她家再往上爬五分钟就能到达的七海学园。因为各种原因无法在家生活的五十来个孩子被分在了三个寮里生活。

    以前是在一个大房间里睡上十几个孩子,但之后便被分成了几个宿舍,以此尽可能地减少一个房间内的人数。当然,就算是这样,和一般家庭比起来也还是有很大的差距。如果可能的话,还是希望孩子们可以不住在巨大的建筑物中,而是在当地的居民区的房子里生活。学园很久以前就想找一间合适的房子了,多亏了国家的补助以及当地人的好意,学园终于用一个比较低的价格租到这栋刚好空出来的房子,现在正在对四周的环境进行打理。

    因为学园突然有事,所以惠美子找了个高中女生来帮自己看家,但回来时,那个女生已经不在了。算了,反正一直都是这样。她应该是去了森林那边吧。

    房子后面有一片茂密的森林。也许是因为风向比较奇怪的原因,在那里玩耍的孩子经常会说听到了海的声音、不可思议的音乐,以及明明没有人在却能听到人声。在流言传播得很广的时候,他们还顺便给这个传言起了个名字,叫“幻听之森”。今天拜托来看家的女孩子就说过,“住在这间空房里的话,能听到谜一般的声音”,把其他孩子吓得不行。的确是闹得有点过了啊,主任保育员大隈也提醒我们要注意一点。今天正好有机会。

    “喂,悠酱,事情做得怎么样了啊?”

    随意地叫了一声之后,当事人出现了。

    “我有事才找你来看家的,你做什么去了?”

    “对不起。因为我有事必须要和你说,所以就去学园找你了,但是没找到你。”

    “算了,‘必须’有点太夸张了吧。关于那个传言,我是真的有事要和你说。”

    正在读高一的亚纪不仅不慌,反而一副非常期待的样子。

    “那个啊,那个啊,我好像真的听到了呢,真的!”

    “什么?”

    虽然知道她一直是这样,但我还是下意识地问了出来。

    “永远子的声音。”

    精通学园内外传说的亚纪最近关注的便是“永远子的传说”。

    传说几年前,学园里一个小学六年级的女孩来这个森林玩耍时,看到了一个从没见过的女孩。那是个皮肤白皙的可爱女孩,身材纤瘦且单薄,看起来就像是快要变透明消失掉一样。

    那个叫“永远子”的孩子和她年纪一样大。她们一起在森林里玩到了下午。到了该回家的时候,女孩很不想离开,她和永远子说:“在学校见面吧,你哪个班的?”永远子说自己没有上学。

    她告诉永远子再来森林就能见面,那之后永远子多次来到森林和她玩耍。因为体弱多病,永远子经常因为去医院而无法赴约。每当发生这种情况时,永远子就会很不好意思地说下周一会来,三天后会来之类的。听到永远子说得那么诚挚,她也没什么好抱怨的。但是在之后的一个雨天,她等了很久永远子都没有来,之后偶然见面时,她没忍住责备了永远子。永远子好像快要哭出来了似的,说下次一定会来。

    但是,在那天到来之前,她通过町内会得知永远子已经因病去世了。

    那个孩子去了森林,心里想念着永远子,呆呆地站在那里,然后她突然听到了一句“0日一定会过去的”。

    “问题就是当时永远子说的是哪天会去?”

    亚纪看着听众的眼睛,换了个语调说道:

    “因为受到了惊吓,那个孩子回去就发了高烧,在病好之后头脑还是有点不正常,也没有记清永远子说的是一日还是二日。如果偶然在永远子说的时间去了森林的话,或许能见到她呢。”

    虽然亚纪的语调很是随意,但在说这些不可思议之事时却有着巨大的吸引力。胆小的孩子在听她说完之后,甚至都不敢再靠近森林了。

    “但是我听到答案了。”

    亚纪很开心地说道。

    “我听到了。说的是“永远子,五日(itsuka)一定会过去的’。是五日!”

    是你听错了吧?惠美子想用这话直接将这个话题糊弄过去,但亚纪似乎是误会了惠美子的意思。

    “是啊,也许不是五日。也许是‘早晚*(itsuka)’——那她什么时候来都不会奇怪了。我要快点告诉大家!”

    注:五日与早晚的发音都是itsuka。​​​​​

    “听到的,你是怎么听到的?”

    亚纪跟惠美子大致解释了一下,情况大概就是这样:

    亚纪很羡慕拿着iPod,听着音乐上学放学的朋友,但因为她花钱没有计划,手里根本没存下钱来,只有个亲戚给的老旧的Walkman。现在连磁带录音用的连接线都不好弄到手了。于是对机械一窍不通又粗枝大叶的亚纪打算用家里的组合音响播放CD,然后把收录音机放在喇叭前面,用内置的麦克风录音,然后再将录好的磁带放进Walkman里播放。这个想法还真是个原始且绕路的办法啊。

    亚纪播放起音乐,按下录音按钮后就出去做别的事了。过了四十分钟,她回来之后就赶紧就把磁带放进了Walkman里,开始了播放,然后她就从耳机里听到了有人在向自己搭话。

    “当时悠酱去了学园,家里只有来搬行李的胜。但这小子也没有听到那个声音,是吧,胜?”

    一直站在亚纪身后没有参与话题的初中三年级男生胜弘很生硬地说了声“是的”,但因为鼻子堵住了的原因,只听到了后半句“的”。平时他的声音闹起来可是完全不输亚纪的。虽然胜弘要小上一岁,但平时两人基本是对等关系,只要他们两人在一起,就会让人烦得想要堵住耳朵。但今天不知是不是身体状态不好,即使被称呼为“这小子”,胜宏也没有任何的反抗。

    “当然不会是这个家伙说的。声音肯定是从耳机传过来的。我也没有连接其他的麦克风或是线。所以肯定是录音时谁进来过。”

    “那么,在你录音出去的时候,是谁进来了呢?”

    “谁也没来啊。所以说可能是森林那边的——”

    当时学园的孩子刚好就在附近玩耍,问了下他们这事,可他们都说没有人靠近过这里。

    “放一下听听吧。”

    惠美子按照亚纪的指示,把磁带拿了出来,放进了收录音机里。

    在快要到出现问题的时间点时,少女很热忱地说:“这里,就是这里,好好听听。”

    听到亚纪的话,惠美子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没有声音。

    亚纪显得很是疑惑。

    “果然是你听错了吧?”

    “绝对不会错,我绝对听到了!”

    亚纪很坚决地摇头,然后很确信地说道:

    “果然这就是森林的力量啊!”

    胜弘听她这样说,也提高音调说了句“怎么可能”。亚纪无视了他,继续说道:

    “永远子残留的思念肯定还在森林里。只有纯粹的少女才能听到那个声音——嗯,很浪漫吧——你也想承认这就是学园新七大不可思议之一吧?”

    “不想帮忙的话就赶紧回去——对了,这事不要和其他人说啊!”

    惠美子没有选择配合少女的情绪,只是这样直接回了她一句。

    “真是的,也不知道该说悠酱你是兴趣不大,还是太认真了呢?真是不懂浪漫啊——”

    “如果是Xx的话,肯定会说着“一起来解开这个谜吧”然后很有兴致地和我们一起去调查的。”说出了一个现在没在这里的职员名字的亚纪,被说着“可以走了吧”的胜宏连拉带扯地带走了。惠美子见状也松了口气。

    说起来,要让孩子们住在这个老旧且布满灰尘的屋子里,看来还需要更加努力才行。理想很美好,但现实却很骨感。

    如果是她的话,一定不会说出这类的怨言吧。这件事是园长提议的,说是要给孩子们提供更接近家庭的环境。在这点上,她也十分赞同,而且也一直在进行着准备。可惜现在她还处于长期休养的状态。

    一起工作的这三年,惠美子与她的关系比起同事,更像是“同伴”。

    惠美子也曾带着孩子们去探望过她一次,但因为太忙就没有再去过。明明是存在感那么强的一个人,但因为不在这里己经太久了,居然自己也有点开始习惯没有她的日子了。真是有点伤感。无论是谁也无法一直过着非日常的生活,惠美子就是这么想的。

    一个穿着水手服的少女从敞开着的大门走了进来。

    “河合姐姐,二楼有人吗?”

    “没有,现在没人。”

    听到惠美子的回答,少女提着沉重的包走上了那又窄又陡的楼梯。

    准确来说,这个家还处于准备状态,现在被人均空间狭窄的学园里的孩子们当成了游玩和休息的场所。工作人员也都默许了此事。就像这个孩子一样,有些孩子觉得学园里太吵,会到这个安静的地方来学习。

    那时承受了那么大冲击的孩子们,现在表面上也都基本看起来没事了。但只要仔细观察就能发现,有些孩子仍然对她抱有一种似有似无的特殊感情。刚才过来的初一女生武藤茜就是其中之一。

    以前,茜因为被家人遗弃,在无家可归的状态下接受了保护。因为对他入极度不信任,茜很难进行普通的生活,于是进入了县里唯一的儿童专门医院的精神科。她起初和周围人完全无法交流,医疗团队对此也感到很是困惑,但在单人病房接受全面照顾之后,在专业工作人员的呵护下,她的状况逐渐好转了。也许因为她本来就很聪明,在接受了全世界并非都是敌人这个理念之后,她整个人的恢复速度十分惊人。

    不知道茜原本是怎么想的,只知道她最终选择了与世界接轨。医院也很快下达了“可以在外界生活”的医疗判断。在接到这个判断后,儿童咨询处决定让茜来七海学园。因为茜本人对外界还是感到十分不安,所以在茜正式入园之前,那个人不断往返于学园和医院之间,还会拿着学园的小册子和照片过去。这都为了能让茜对学园生活感到安心。因为觉得只有大人还不够,所以她时不时还会带着宿舍里年长的孩子一同过去。稳重又爱读书的塔之泽加奈子好像和茜很合得来,这也让茜感到更加的安心。

    为了弥补长期的学校生活空白,校长特批让茜进到了比自己年龄小一年的四年级就读。本来让孩子去比自己小一年的班级多少还是会有些问题的,但由于加奈子也是类似的情况,虽然两人的原因不同,但茜还是从加奈子那里得到了不少的建议。

    茜毫无异样地融入了学园和学校的生活,但还是时不时会担心一起接受保护的弟弟。

    原本大家都认为弟弟的适应性比茜要强,所以他并没有被送去精神科,而是被送去情绪障碍科接受短期治疗,然后就可以进入养护设施了。但是,没想到他的恢复花了很长的时间,结果反而是茜先去了七海学园。但随着他的状态逐渐好转,儿童咨询处决定让弟弟也转入七海学园。最近职员经常会带茜去看望弟弟,这也是为了能让他安心,就像以前茜和加奈子那样。

    把垃圾从玄关扫了出去,把前庭也打扫干净了。这时,惠美子看到了一群从住家之间沿着坡道向学园走来的身影。是学园里的女高中生们。她们身边的那位女志愿者,就是那个人带来的,她学生时代的朋友。

    看着远方那灰色暗淡的住宅区的惠美子,还未注意到从自已眼前道路经过的一位中年女性正很惊讶地看着她。

    这个人——

    是Riko的母亲。

    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对方先开口了。

    “Cahier酱?好久不见。”

    3

    在上小学的时候,因为附近的孩子没办法清楚地读出惠美子的全名,所以才给她起了这么一个外号。很久没被人这样称呼过了。听到这个对于中学时的自己身边之人来说充满了浓重不良气息的名字后,过去的记忆瞬间涌上了她的心头。

    Riko

    你在哪里?

    我现在在这里。

    肯定是再也见不到你了。

    一直相信那是为了以前的朋友好,却招致了这样的结果。

    是我错了吗?不让Riko去设施的结果就是这样。设施是那么坏的地方吗?明明自己当时对设施一无所知。

    这样的想法之后也一直影响着惠美子。从商业高中毕业后,她去了和自己专业不符的保育专业短期大学,然后进了福利设施实习。就算是这样,她也不知道设施到底是个什么地方、觉得自己并不合适。她找了几家招人的保育园,一度还得到了内定,但最后却被对方一句“不好意思”给拒绝了。对方说得不清不楚的,但好像是有人把Cahier以前的行为曝了出来。结果,最后自己也没有什么想法,就直接回了老家的儿童养护设施七海学园面试了。在见到当初被那个男人刺伤后救了自己的保育员大隈后,惠美子觉得这是缘分,便就在这里工作了。

    因为没有立刻回话,对方好像是误会了。“Cahier酱?应该没有错吧?”我对这样提问的Riko母亲暧昧地笑了一下。已经十年不见,但对她来说好像就只是过去了几个月一样。

    她听说惠美子似乎在这里的设施工作。去年秋天的时候,她来过学园附近,当时她心血来潮地问了一下职员,对方回答说,“河合是在这里工作,但今天她休息”。她说那个人和惠美子同龄,个子小小的,很精神。她很想尽快来这边看看,但一直没找到机会。

    在惠美子告诉Riko母亲,Riko加入了邪教之后,她的母亲立刻采取了行动。她用以前很疼爱Riko的爷爷病重为由,把Riko叫了回来,带回了老家。起初Riko非常生气,进行了激烈的抵抗,但由于邪教造成了不少社会问题,其他宗教的信徒和学者们都在帮助邪教徒脱离邪教。在那些人的帮助下,经过所谓的反洗脑,几经辛苦,Riko终于恢复了正常的判断力。

    为了和教团切断关系,Riko在老家悠闲地生活了一段时间,在那段时间里,她的母亲会往返于老家和七海之间,十分忙碌。

    之后,当她爷爷身体状况真的变糟的时候,Riko主动说自己要留下来照顾爷爷。经过数年的看护,Riko的爷爷在Riko的看护下寿终正寝了。

    在守灵七七四十九日,收拾完老家之后,Riko再度回到了Y县。她母亲很担心她会重回风俗业,但她本人好像完全没有那个意思。让她母亲没有想到的是,她在一个照顾老人的设施找了份助手的工作,在隔壁市租了房子一个人生活,好像经常会回家看看。她说这样虽然有点累,但是很开心,每天工作时也都充满了干劲。

    “她还说什么‘我很受老头欢迎哦’,真是和以前一样口无遮拦。希望她不要说错什么话在职场引起问题就行。”

    “Riko真的很会照顾人,肯定没问题的。”

    “真是这样就好了——那个孩子经常会说起Cahier酱你。说是很怀念你的事情。”

    Riko的母亲接着说道:

    “你告诉了我教团的事。你是我的恩人。”

    “不,我什么都没有做到。是家庭的力量拯救了她。”

    这是惠美子内心真实的想法,但对方却摇了摇头。

    “在我做得很过分的那段时间里,我牺牲了那个孩子,让她受了不少苦。在Cahier酱告诉我那件事的时候,我心里想,我这样一个不像样母亲,除了这件事外也没有什么能为她做的了。但我自己一个人肯定是什么也做不到的。那时我家那位帮了我很多,比如借车给我,帮我压制住了那个激烈反抗的孩子,还会开车送我往返于相距几百公里的她爷爷家和这里——所以我们再婚了——哎呀,我说这些陈年旧事干嘛。”

    这时,Riko的母亲拿起了Walkman。

    “这是最老的机种啊,和我的那个一样。有‘hotline’按钮啊。”

    “‘hotline’是什么?”

    “你看,就是这个橘黄色的按钮。按下这个按钮,就能接收到外界的声音。这样的话,就算戴着耳机,两个人也可以交流。这个机种可以接两个耳机,所以情侣间可以一边听音乐,一边聊天。好怀念啊。”

    惠美子终于知道“永远子”的真相了。她想象了一下当时的场景。

    在别人的注视下静静闭上眼睛的少女。她的侧脸和平时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少年非常惊讶于此,觉得她反正也听不到,所以就张口说了一句话。大概是——

    “这家伙其实挺可爱的啊(原文为:ほんとはこいつかわいいくね,读音为:hontowakoitsukawaiikune。前面永远子那里是とわこ、いつかはいくね,读音为:towakoitsukawaikune)。

    或许是因为没听清鼻子堵上了的胜弘到底说的是什么,又或许是亚纪恰好在那个时候按下了hotline键。因为不懂机器,亚纪无意识中按下了那个键,于是通过耳机听到了外界的声音。一方面,没想到亚纪会听到此话的胜弘当然是矢口否认了。另一方面,没想到自己会被胜弘那么说的亚纪,觉得那个声音就是永远子的声音,所以把那句话曲解成了另一句话,还说得煞有介事似的。这样胜弘就更不好去解释了。

    应该就是这样的吧。当初的传说也许真的就是听错了。

    大概装作不知道会更好吧。突然,有件事在惠美子的心里一闪而过。这样的想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还是和其他事情一样随着时间渐渐被遗忘了呢?那时的她自己也不清楚。没注意到惠美子此时内心正在回忆青春时代的Riko母亲将她的思绪拉回到了现在。

    “Riko如果能结婚的话就好了。不过,还是一个人生活比较轻松啊。Cahier酱怎么样?还是这么漂亮,肯定有很多人追求吧。”

    话题突然就转向了自己。惠美子随便回了一句“没有”。

    “你整理好了吗?赶紧的啊,要不又要被大隈骂了——啊,有客人吗?你好。”

    今年三月因高中毕业而退园的学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这是惠美子负责的少年,他和每个人的关系都很好。不知是不是因为有客人存在,他居然还说了些“老师,我来帮忙吧”这种平时根本不会说的话。

    虽然在本地找到了工作,但他还是时不时会过来帮忙。惠美子对此十分感谢。他在园里生活的时候,每天都回来得很晚,经常看不到他,作为负责人的自己对此也很为难。为了不给其他孩子带来负面影响,作为负责人的自己本该好好说说他的,但惠美子却根本不想和他说这些。反而是那个并非他负责人的人一直很在意他的事。听着两人严肃又带着些许愉快的对话,惠美子觉得或许那个人和他的相性要更好些。

    那个人的工作方式,自己肯定是做不到的,而且自己也并不觉得她的做法是对的。但是,惠美子知道,有很多孩子都希望能由她来负责自己。可那个人也没办法照看所有的孩子啊,所以还是只能一个人负责一部分孩子。更不要说那个人现在已经不在了。

    他也是一样,希望她能负责自己吧。

    年幼时就进入七海学园的他曾经退过一次园,之后在初二时又再度入园。那年正好是惠美子就职的那年。而且凑巧的是,惠美子以前就和他见过面。他在遇到什么麻烦的时候,意外地会犹豫要不要先和作为负责人的惠美子谈。但就算是这样,也不能不管他啊,惠美子的性格也不允许如此。不过惠美子还是能看出他虽然对谁都很热情,但却不会说出自己的心事,也不想让别人插手。

    或许他在踏入社会后内心发生了改变吧。退园后,他和自己交流的次数明显变多了。

    说起来,今天的客人真是多啊,都没办法专心收拾了。差不多必须得加把劲了啊。在这么想的时候,惠美子的手机响了。和两人打了声招呼后,她接起了电话——是刚才爬坡回到学园的高中生。

    “可以去你那边吗?”

    “可以。现在茜正在二楼学习——啊啊,明也来了。”

    “真的吗?”

    对面的声音变得兴奋了起来。

    海鸥寮的高一女生——法条光Kristen和那个人的缘分也很深,好像她是唯一一个在入所前就认识那个人的。当时那个人还只是学生志愿者呢。

    在日本父亲与美国母亲关系不和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光Kristen,随着父母离婚,她的身体状况越来越糟,甚至还一度住进了医院。因为父母分居,当她回到两人那居住时,病情又会复发,然后就是再度住院。事情就一直这样重复着。于是那个人做出了让她离开父母生活这样的判断。虽然父母都爱着女儿,但因为两人间的关系一直没有得到缓和,时时刻刻都感受着那些负面情绪的女儿好像已经精神脆弱得无法再忍耐下去了。离开家庭以后,她的病情一下就好转了。所以并不一定非要让孩子在医院接受常规的治疗,或许改变环境才是最重要的。不过,儿童咨询处和设施都认为她在这样的状态下进入设施是不合规定的,但因为也没有其他合适的手段,所以就让她进入了需要医疗护理的孩子较多的海鸥寮。因此,她和那个人虽说没在同一个寮,但还是在七海学园再会了。

    从结论上讲,让她入所是正确的选择。离开父母之后,她变得可以表达自己的感情了,也变得积极活泼了起来。

    “Pikka要来了啊。”

    我挂断电话后说道。河崎明莫不关系地应了声“这样啊”。

    因为叫全名太长了,只称呼名字的英文部分她又不高兴,所以不知是谁给她起了“Pikka酱*”这个昵称,然后这个昵称就传播开了,而且她本人也意外地很喜欢这个叫法。

    注:Pikaa是亮闪闪的意思,与光这个名字相符。​​​​​

    在明说要去屋内整理,然后走进房间之后,Riko的母亲好像很高兴似的问我:

    “长得挺帅的啊。男朋友?”

    惠美子立刻否定了。但因为不能告诉外人他是学园的毕业生、所以惠美子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才好,在那犹豫了一阵。

    “不要隐瞒了。你们很般配啊。一对俊男美女。”

    惠美子笑着摆了摆手。

    “怎么可能。我可是比他大了七岁哟。”

    这么说着的时候,惠美子的内心不知为何产生了疑问。那是自己至今为止从未感受过的,像是惴惴不安的一种感觉。一瞬间,惠美子感觉自己好像离开了这个小小的家,站在了时间的裂缝里。

    在遥远的过去,和小学的朋友们一起迷路,最终还是没能去成的那个河口。那双很担心地看着流着血的十六岁的自己的黑色眼睛。在放学后的教室中,少年弹奏着的感情细腻的吉他声。虽说自己一直没能见到那条河流究竟延伸到何处,但可以肯定的是,那条河流一定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流进了大海。仿佛有波涛声传进了自己的耳中。那遮挡着不可能的未来的窗帘仿佛边缘被风稍稍吹起了一角。因为这份感觉,惠美子的内心产生了动摇,她急忙打消了这个念头。

    那是听错了,是错觉。那是自己平静的生活中,如暴风雨般的三年。那段时光早已结束了。接下来,自己也要在这个小镇里低调、平静地生活下去。自己就是这种女人。

    在回顾自己过去的时候,惠美子又想起了那个人。虽然和自己一样年龄,但因为那个人是后辈,所以一直对自己都很客气。但不知从何时起,她开始平等地和自己说话了。自从和Riko分别之后,从来没有干涉过他人事情的自己,在不经意间对她说出了类似忠告的话语。那个说喜欢我外号那个单词的她,还有她那在划写“Cahier”这一法语单词时能正确地加上那个不发音的H的手指。

    那天她说的或许就是这个意思吗?肯定不是吧。但是——如果你现在在这里的话,你又会说些什么呢?

    4

    这时,听到二楼茜发出了微弱的呼喊声。

    我急忙和Riko的母亲道别,然后上楼一看,只见茜正站在西边的阳台上在看着什么。

    “怎么了?”

    茜没有回答。就好像她没有听到惠美子的声音,而是在听着别的什么似的。转过身来的茜好像没有看到惠美子一般,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惠美子走到阳台上,看到一个少年站在七海学园的屋顶上。他是跟茜一样住在燕子寮的一之濑界。

    好像是因为看不清这边的情况,界重复地做着一个动作。

    右手侧平举,左手在右手下方一点,然后两手向身体两侧张开。看不清他现在是怎样的表情*。

    注:第一章的旗语里提过,为了方便就写出来吧,这两个动作是H-R。​​​​​

    又重复了两次这样的动作之后,界转过身,飞奔下了楼梯。

    很合得来的茜和界,在无法用语言交流时,就会像这样用动作来交流。

    茜刚才是接收到信号了吧。但惠美子不知道那代表着什么意思。疑惑地看向楼下,正好看到了原本朝这边走来的Pikka和正在闲逛的亚纪。这两个平时关系不是很好的人突然手肘碰着手肘,一起争先恐后地向学园跑去。在她们身后,拿着两人行李的胜弘正在拼命地追赶着。放眼望去,住宅区、公园、森林里,都接连出现了孩子们的身影。大家都在向着相同的方向奔跑。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不知为何,自己也感到异常地激动。

    惠美子急忙下楼。

    “明,我回学园一趟,你在这里看家。”

    这么说完,也没等明回话,她就冲了出去,跟着孩子们的身影,向着七海学园奔去-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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