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经照顾过一次，就必须做好负责到底的觉悟呢」
「你突然在说什么？」
实梨摇摇晃晃地走着，回头看向我。
实梨今天也表现得非常自然，完全感觉不出我们有好几年没联络过。无论是夏天还是秋天，甚至是十年后，实梨大概都会是这副模样吧。
实梨是几天前约我出来的。她传讯息说好久没一起出去玩了。我也没理由拒绝，而且本来就想和她见面，所以我们就这样一起出来玩了。
「就像家猫或家犬一样，一旦被驯养过就无法在野外生存。既然喂过一次，就得负责任喂到最后喔」
「……又是在说小牧吧？」
「你很清楚嘛」
实梨贼兮兮地笑了。
喂喂，不是吧。这下小牧真的被当成宠物看待了。
不过说真的，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小牧确实有点像小狗。
虽然我觉得嫉妒心很重的小狗，好像也不太对。
「我听茉凛说了～你们复合了？」
「什么复合的。……嗯，算是又和好了吧。虽然让实梨担心了不少，不过已经没事了」
「可是你看起来闷闷不乐耶」
她意外地观察入微？
我装作若无其事地笑了笑，但对实梨似乎没有效果。
「发生什么事了？说来听听！」
她的语气完全不让人觉得是在担心。怎么想都是看热闹的精神，或者只是想捉弄我。
看着她闪闪发亮的眼睛，我叹了口气。
茉凛为什么要把各种情报告诉别人呢？我大概完全无法理解她的想法。和意外好懂的小牧相反，茉凛是个充满谜团的人。
虽然我知道她是在为我和小牧着想啦。
「啊，还是等一下。我猜猜看」
「诶唉……」
拜托别把我的烦恼当猜谜游戏好吗。
正当我又要叹气时，她突然说道。
「小牧不肯亲你，对吧！」
虽然没完全猜中，但也八九不离十。
为什么她在这方面这么敏锐呢？
看我露出微妙的表情，她不知怎么解读的，突然笑得更开心了。
「果然。我就知道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
「因为小牧她，不是挺内向害羞的吗？」
确实，或许是这样。虽然最近我几乎要忘记了，或者说是在刻意忘记。以前的小牧总是扭扭捏捏的，动不动就脸红。考虑到那才是本来的小牧，她无法采取行动也是理所当然的。
虽然我觉得干脆由我来邀请她也行，但要是真这么做，她肯定会逃走的。而且一旦逃走，要等她回来恐怕得等上好一阵子。
「嗯，是这样没错」
「对吧？这种时候啊，就只能由若叶你主动出击啦～」
「……不行啦」
「嗯？」
听到我的话，实梨歪了歪头。
「小牧有自己的步调，要是我擅自打乱，她就太可怜了」
「哼嗯～……？」
实梨的表情变得认真起来，刚才的笑容彷佛是假的一样。
这转变让我有点困惑。
「那也就是说……」
实梨正要说什么时，周围突然喧闹起来。一看，原来是一群观光客在附近拍照。
看到这情景，实梨突然眼睛一亮。
她露出这种表情时，通常都没在想什么好事。
「呐呐，我们也来拍照吧！难得一起出来玩！」
「是可以啦……」
关于小牧的话题似乎就此打住了。
我带着些许苦笑，和实梨肩靠着肩。她熟练地掏出自拍棒，喀嚓喀嚓地拍个不停。
这种感觉，还真是久违了。茉凛和夏织都不是会在外出时拼命拍照的类型。她转眼就拍完照，正用手机给某人发讯息。
是在传照片给茉凛吗？早知道就约她一起来了。我以为实梨更喜欢热闹的场合，不懂为何今天只有我们两人。
实梨就这样牵起我的手开始散步。
她沿路拉着我拍照，连街边店铺也不放过。虽然觉得她忙个不停，但看她这么开心也就由着她了。
「刚才的话题啊……」
她盯着震动的手机说道。
虽然一大早就出来玩，但太阳都已经高挂天上。
秋日的阳光不像夏日炙热，显得温和许多。微凉的风拂过，让我不禁眯起眼睛。
「其实你偶尔任性一下也没关系吧？」
「诶？」
「我觉得不该只是一味等待。小牧有小牧的步调，但若叶你也有自己的步调啊？硬要配合其中一方，这样不太好吧」
我不禁睁大眼睛。没想到会从实梨口中听到这种话。因为她难得正经，反而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不过她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
「小牧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用这么过度保护啦」
「……我过度保护了？」
「嗯，可能有点宠过头了呢～」
「……」
我既没有看轻她，也不是把她当小孩看待。
难道我的爱真的太沉重了吗？嗯……不过不想让小牧再感到痛苦的心情，确实是从很久以前就没变过。只要她能幸福，我怎样都无所谓。
不对。
如果今后要一起生活，或许也该好好重视自己的感受。
这有点困难。因为我总是优先考虑小牧，反而不知道在恋爱中该如何任性。也担心要是太任性，小牧会不会就此逃走不回来。
这就是所谓的过度保护吧。
「总之啊，你应该在小牧的想法和自己的意愿之间取得平衡。太过偏向任何一方，关系都很难长久」
「……或许是吧」
如果是朋友，不用想太多也能相处愉快。
但换成喜欢的对象，意外地困难重重。要和另一个人共同生活，真的不是件容易的事。
如果是小牧的缺点，我想我都能包容接纳。
但对自己却很苛刻。仔细想想，我到底想和小牧一起做什么呢？
想在一起是肯定的。接吻的话，一天一次就心满意足了。虽然对更亲密的事兴趣不大，但如果小牧想要的话。比起那个，我可能更想多约会几次。
这么一想，其实还是有不少想做的事。
应该把这些告诉她，也听听她的想法。或许我们需要像这样慢慢磨合彼此的期望和价值观。
不过在那之前，得先把初体验献给她才行。
「我会一直支持你们的。再怎么说我们都是从小学就认识的老友了……看你们这样互相试探也蛮有趣的」
「喂喂」
才觉得她难得展现成熟的一面，马上又原形毕露。
实梨果然还是那个实梨。
我无奈地笑着，继续和她并肩走在街上。想着回去后要和小牧好好谈谈，突然被实梨用力一拽。
还真是活力十足呢。
顺着实梨手指的方向看去，她正兴奋地指着前方建筑。
「那边居然有水族馆耶！我们进去看看吧！」
「就这么办吧」
实梨原来是这样的吗？
虽然她向来就是个活力十足的女孩，但今天未免也太过东奔西跑了。简直就像暑假时的小牧一样。
穿着制服约会的那天，小牧莫名想去各种地方，那也是有什么不能对我说的事情吗？
正当我出神想着这些时，实梨滑着手机突然咧嘴一笑。
「又在想小牧的事？」
「诶，为什么？」
如果是茉凛看穿也就罢了，没想到会被实梨这么说，我惊讶得睁大眼睛。
「不不不，一看就知道啦。若叶想小牧的时候，总是摆着一张苦恼脸。……明明就不是这种类型的人」
「……呣」
我只是经常陷入思考而已。像是揣测小牧的行动，或是琢磨她的喜好之类的。
等等，该不会我烦恼的事情全都跟小牧有关吧？
「反过来说，小牧想若叶的时候可精彩了。简直欲望全开的样子」
「诶唉……」
「你都没发现吗？」
「发现什么啊」
我们一边聊着，一边走进水族馆。
之前和小牧去的水族馆大得能逛一整天，但这里规模小多了。刚好适合顺路参观。
不过到底是怎样呢？
小牧虽然总爱对我恶言相向，但看到我的身体会兴奋吗？
我自己也不太确定。不过既然都用「欲望全开」来形容了，难道她其实超想跟我做那种事？
那倒是快点扑上来啊，我不禁这么想着。
……唉。
边走边想时，突然从水槽玻璃上看见自己的倒影。确实，现在的表情可能太过严肃了。平常照镜子时，表情应该更柔和些才对。大概吧。
「好，若叶。再拍一张，这次要笑得开心点，紧紧搂着我的感觉」
「什么奇怪要求啊……不过好吧」
「不愧是若叶，真宠我」
「这算是在夸我吗？」
我搂住实梨的肩膀，对着镜头比YA。
说起来，我和小牧好像很少拍这种照片。最近我们的关系根本没好到能一起拍照，上次在水族馆时，她也只是无聊地拍着水槽。
下次两个人一起玩的时候，试着像这样搂着肩膀拍照吧。
……不过应该行不通。
最近她动不动就脸红，整个人软绵绵的，太积极进攻好像也不太好。
「……每拍一张就马上传出去不麻烦吗？等结束再一起传不就好了」
「嗯？那可不行啊。不一张一张发的话，就没有效果了！」
「什么跟什么」
总觉得她又策划着什么诡计。在这种情况下坚持要即时传照片……
该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我们悠闲地在馆内漫步。这条鱼好美、那条鱼长得好滑稽，和朋友边聊边看水槽确实很有趣。但更让我开心的是，每当看见熟悉的鱼种就会想起小牧，忍不住偷笑起来。
这几个月的点滴，如梦似幻。
虽然感觉还有一半沉浸在梦里，但我们确实在回归现实。现在想想，我们还真过着莫名其妙的生活呢。
明明一点都不讨厌，却整天互相说着讨厌。
看着水母轻飘飘地浮游，我不禁笑了。不知道现在的小牧会说我像什么呢？在日常生活中寻找小牧的身影，每次发现都会暗自欣喜。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特别吧。
「结果你们两个，开始交往了吗？」
声音介于认真与捉弄之间。使我有点犹豫，不知道该回应哪边的声音。不过，又觉得没有必要特意掩饰。
「还没有到交往的程度吧？只是，我和小牧都清楚地表明了彼此的心意而已」
「哼嗯～……你喜欢小牧吗？」
她用认真的表情问我。
茉凛笑眯眯的，实梨则贼兮兮的。
她们俩基本上都是挂着笑脸，所以当她们突然露出认真的表情时，就会让我觉得必须绷紧神经。
我微微一笑。
「我爱她哦。比这世上任何事物都爱」
「……」
实梨听到我的话，睁大了眼睛，似乎在思考什么。
爱。这句话或许太过沉重，但我已经决定不再对任何人隐瞒自己对小牧的感情了。
所以，这是100%的真心话。
「我好像明白小牧喜欢若叶的理由了」
「嗯？」
「若叶表达感情时毫不犹豫呢。从以前就是这样。……光是在旁边看都会觉得害羞」
她笑着说道。
是这样吗？我自认是个冷淡的人，但实际上又是如何呢？不过我对小牧抱持的这份感情，肯定不会冷却。
因为这份感情从很久以前开始就一直没有改变。
「被这么说的本人应该很不妙吧～难怪小牧会变成小狗。嗯嗯」
假日的水族馆果然人山人海。
人多到和实梨说话的时候，有时都听不清她的声音。孩童的欢笑、情侣的私语，各种声响在耳中混杂成一片，让我的耳朵里乱成一团。
在这之中，我听到了微弱的脚步声。
果然来了与感到欣喜，这两种情绪在我心中各占一半。
应该回头，还是装作不知呢？正当我犹豫时，有什么东西以超乎想像的速度撞到了我的背上。一瞬间我以为会就这样倒下，但在失去平衡之前，我被紧紧地抱住了。
一股如花般轻柔的香气飘来。这熟悉的味道总能瞬间安抚我的心。
我将手覆上她环抱我的手臂。
她的指尖微微一颤。
「小牧」
头顶传来她的气息。想抬头却因她紧贴的姿势而无法如愿。
「……唉。实梨，你又搞什么鬼？」
「没有啊？只是出了个小谜题而已哦」
「……谜题？」
「猜猜我们现在是来哪玩的谜题！答对的人可以得到若叶！」
「别擅自把别人当奖品啊？」
即使与实梨斗嘴，小牧仍沉默不语。
她只是不断收紧环抱我的手臂，彷佛在确认什么。
我早该察觉不对劲。实梨异常热衷拍照，还提出各种奇怪要求。不难想像小牧看到我们的合照会有什么反应。
小牧的独占欲很强，甚至一提到朋友就会不高兴。
虽然这么想可能有点失礼，但说她是只嫉妒心很重的小狗也不为过。
「小牧，好热啊」
「……啊。抱、抱歉」
「没关系。……你特地从家里找来的？」
「因为……」
「好！既然小牧也来了，那我们就三个人一起逛吧！小牧小牧，快说说你和若叶的恩爱故事！」
「诶。……我们还没有那种事」
「别管那么多啦！」
小牧被实梨拉着手，强行从我身边抽离。
不可思议的是，我并不觉得可惜。以前每次被小牧碰到，我都会感到寂寞，心情也会变得很复杂。或许是因为我大致了解了她和自己的心情也说不定。
现在就算她离开，我也不会感到寂寞。
虽然不会寂寞。
但我觉得她可以稍微强硬一点。她马上道歉的话，我也会有点困扰，而且我们之前也亲过很多次了。
我轻抚自己的嘴唇。
虽然心里还留有被她亲吻的记忆，但嘴唇似乎已经快要忘记她的触感了。
我落后几步，静静望着她们的背影。
小牧还是老样子。在我面前明明那么聒噪，对别人却能露出毫无阴霾的完美笑容。虽然我觉得她这一点也很好，但还是有点……真的只有一点点，感到不是滋味。
在这里拉住小牧的手，强行吻她是很简单的。
但那是无视她心情的行为。
虽然小牧和我之前都毫不在意地接吻，但既然已经互相传达了心意，就不能再这样了。
我也没打算说以前比较好就是了。
我轻轻叹了口气，拿出手机。
然后，我停下脚步做了自拍。老实说，拍得不怎样。我犹豫片刻，还是传给了小牧。
『如果是小牧，能拍得更好吗？』
小牧猛地回头。我对她浅浅一笑。
实梨和小牧，还有我。我们三个人停下脚步，空气中弥漫着微妙的氛围。
「……若叶」
我们是青梅竹马。
既然从小就是熟悉的关系，当然已经聊过数不清的话题。但最近她每天都像是第一次见面似的，一脸紧张地说话，这让我有点困扰。
虽然我也能理解，面对喜欢的人时会变得这么紧张。毕竟连我在迷恋爱情本身的那段时期，也是差不多这种状态。
不过啊，我个人是希望她差不多该想起以前的轻松感了。
虽然不想催她，但毕竟我是人类，还是会着急。到底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啊。
「……可以一起拍张照吗？」
「那当然。小牧应该知道怎么拍得好看吧」
「嗯。没有我办不到的事」
那我希望你也能和我好好说话。
虽然我没办法在微微挺起胸膛的小牧面前这么说。
她真是既可爱又可怜。
「不，这种照片就是要别人拍才对吧！你们站到水槽前面——」
「实梨都这么说了，来吧，小牧」
我伸出手。不管是感情好还是不好的时候，我们都能若无其事地牵手。但最近的小牧，连牵手都要犹豫老半天。
她目光游移不定，脸颊微红，迟疑地伸出手。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朝实梨比出YA的手势。
喀嚓，快门声响起。
「……这是怎样。根本就是普通朋友的距离感嘛。不能更靠近一点吗？」
「……小牧，没问题吗？」
「唔、嗯」
正当我准备靠近小牧时，突然想起实梨的话。
刚才她说我过度保护。虽然是无意识的，但这样或许真的有点过度保护了也说不定。
我们都知道彼此喜欢对方，再强硬点应该也无妨。就算是她，这点程度应该也——
我下定决心，一把拉过她的手。像刚才对实梨做的那样搂住她肩膀。她浑身僵硬，怯生生地望向我。我对她绽开笑容。
「会不会有汗臭味？」
小牧小声问道。我歪了歪头。
「完全没有。很香哦」
「那就好。我刚跑过来，怕流汗了……」
「哼嗯～？」
我把鼻子凑近小牧的脖子。不管怎么靠近，她身上始终带着花香。照这情况看来，恐怕连小牧的汗水都会散发芬芳。
……虽然有这种想法有点那啥就是了。
不不不，小牧也曾经把鼻子凑近我的脖子，所以是彼此彼此。大概吧。
「嗯，果然很香」
「……诶？啊，嗯」
「来，小牧也笑一个。别忘了比YA哦」
我示范性地对实梨露出笑容比YA。小牧深吸一口气，朝实梨露出一如往常的笑容。
快门声再度响起。
似乎对这次的拍摄非常满意，实梨连连点头。
「OK～完美！接下来试着挽手臂吧！」
「……她是不是打开了什么开关？」
小牧悄声说道。我苦笑以对。
「啊哈哈……。嘛，她开心就好？而且可以合法黏在一起」
「平常是违法的吗？」
「是违法喔。……开玩笑的啦。该怎么说，没事黏太紧也很奇怪吧？」
「我的话——」
小牧挽住我的手臂，直勾勾地盯着我。
「就算没什么事，我也想碰触若叶」
她的声音意外的坦率。
喀嚓，快门声响起。
我眨了眨眼。她若无其事地面向镜头，耳根却悄悄泛红。
明明羞红了脸，却能如此坦率地说出口。
比起我，小牧在表达感情时似乎更加毫无保留。不，应该说小牧经过犹豫后说出的话，总是出乎意料地直率。无论如何，这话都令我欣喜。
「那干脆把脚也缠在一起吧？」
「脚……」
虽然我是开玩笑的，但小牧却认真地烦恼起来。
等，等一下，小牧小姐？
「开玩笑的。不过，小牧。既然你那么想碰触我，就别害羞，好好碰触我吧」
「那可办不到」
「这么肯定？」
「因为我……就是喜欢若叶嘛」
她轻轻拉了拉我的手。
我们摆出近乎跳舞的姿势，这次她将手环上我的背。在这其间，快门声持续不断。
实梨起初分明是想捉弄我们，却意外乐在其中，现在已完全沉浸在拍照中。
喂喂。
是都忘了这里是水族馆吗？
「要我不害羞地碰触喜欢的人，根本办不到啊。……手都在抖」
「真坦率啊。这样的你很可爱哦」
这次换我拉过她的手轻拥入怀。
虽然她说不可能不害羞，但她似乎渐渐习惯，身体不再紧绷。
我绕到她面前。
「若叶都不会害羞」
她有点闹别扭地说道。从背后抱住我。
「那是因为，我们一直在一起生活，也互相碰触了很多次？」
「……我也想让若叶，心跳不已啊」
心跳不已啊。
小牧和我的「喜欢」似乎有些差异。我毫无疑问是世上最爱她的人，但这份爱并非那种悸动兴奋的情感。而小牧却是怀着那样的心情。
老实说，我不太明白。
说不定，等到和小牧实际做的时候，我也会心跳加速。但目前还没有那种感觉。如果问我是不是完全没有这类情感，我也说不清。
毕竟，我也想亲吻小牧。
虽然这份心情很平静，但感觉稍微偏离一点，就会心跳加速。
总之，在我将初体验献出之前，恐怕都无法确定。
所以，快点。
我抑制住焦急的心情，对她微笑。
「那就让我心跳不已吧。……不管做什么，我都会原谅你的」
「……诶」
「当然，在外头不能做奇怪的事就是了」
「……若叶」
肌肤相触，耳语倾听。仅是如此，我的心头便涌现暖意。如果怀抱同样心情该有多好，但她似乎紧张得顾不上这些。真希望有天我们都能自然地相处。
挣脱她的怀抱，四目相对。
她硕大的眼瞳里只倒映着我的身影。想必我的眼瞳也是如此。
彷佛我们从世界抽离，轻盈飘往某个未知之处。我轻触她的指尖。未涂指甲油的指甲依然美丽，触感舒适。
小牧也轻抚我的脸颊。
那细腻触感令人沉醉。
正当气氛暧昧得彷佛要接吻时──
「诶，在拍摄什么吗？」
「什么？模特儿？」
周遭骚动令我回神。环顾四周才发现我们已被群众包围。原本兴奋过头的实梨也终于冷静，在人群外朝我们招手。
我和小牧面面相觑，朝实梨的方向走去。
她原本僵硬的手终于自然地握住我的手。虽未能接吻，却要感谢这阵骚动。
小牧这个人，就算不做特别的事，也会散发出惊人的存在感。我再次切身体会到这一点。尽管神情紧张，但见她开心的模样，不禁萌生「简直就是天使」的念头。
天使。天使吗？
这么说来，小牧是否仍无法相信自己是人类？抑或早已接受这个事实？
我用力握住她的手。
并非所有问题都已解决。仍有许多在意之事，必须分享的秘密，以及想共同完成的心愿。或许这些将伴随我们一生。
但是，现在只要和小牧在一起，我就能感到幸福。但愿这份幸福能延续十年、二十年。
在我们逛完水族馆一圈时，投向小牧的目光已减弱些许。不过她本来就是个光是站在那里就会引人注目的类型，所以还是能感觉到很多视线就是了。
我们决定再逛一圈水族馆。不知道是不是在顾虑我们，还是单纯只是静不下来，实梨独自在远处观赏鱼群。
在巨型水槽中，鱼儿依旧悠游。
我瞥了一眼小牧。水族馆和小牧。该说是很协调吗，有种想拍照留念的感觉。不过因为会很显眼，所以不会这么做就是了。
「你和实梨，做了什么？」
小牧只用小指和我勾在一起，说道。
声音里带着一丝责备。
「什么的……就只是普通地出门而已。难道，不行吗？」
「如果只是和朋友出门的话……我还能努力」
努力，是指什么？
在我问之前，她继续说道。
「不能和实梨交往」
「……啥？」
「……这个」
小牧从包里拿出手机，把萤幕给我看。上面显示着和实梨的聊天记录。和照片一起发来的讯息，全都是在煽动小牧。
比如「我和若叶超合拍」、「若叶可能要向我告白」之类的。
喂喂，我在心里吐槽。
刚才实梨强行拉走小牧，原来是为了隐瞒这些讯息？
虽然在我看来只是开玩笑，但对小牧来说可能不是玩笑。不知为何，小牧似乎深信我拥有无与伦比的魅力。毕竟她还说过我比任何人都可爱，没有人比我更有魅力之类的话。
不用担心，除了小牧以外，根本没人把我当恋爱对象。至少在我所知的范围内是这样。
「所以你担心到追来了？」
「……嗯」
她轻轻点了点头。最近的她非常坦率，让我有点心痒痒的。无论是浑身带刺还是坦率真诚，她毫无疑问都很可爱。
「这样啊。不过，那种事……」
那种事只是开玩笑而已。
我本想这么说，但还是作罢了。因为小牧正用非常不安的眼神看着我。
这时我突然意识到，虽然我们已经互相倾诉了心意，但我们的关系仍然不稳定。我的爱尚未完全传达到小牧的心里，她始终怀抱着不安。
也许我们需要一些表面话。毕竟连我们的初吻都是借口说为了伤害讨厌的对象。
我犹豫了一下，轻轻拉了拉她的小指。
「比赛」
「诶？」
「我们来比赛吧。输的人要听从赢的人的任何要求」
最近的小牧就算赢了比赛，也不会提出任何要求。但如果是现在这种情况，她应该会说今天回去后要拿走我的初体验吧。
不然的话，我们既无法前进也无法后退。
「……要比什么？」
「我想想啊～那就在这里接吻，先停下来的就算输！」
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但她似乎不打算接受。小牧的视线四处游移，彷佛要晕眩了。
我微微一笑。
「开玩笑的。毕竟会被别人看到。……那我就妥协一下，如果你现在能抱住我，就算你赢了」
「……可以吗?」
不知道她是在问比赛，还是在问之后的事。虽然不知道，但我点了点头。只是拥抱的话，被别人看到也没关系吧。虽然不知道小牧能不能做得好就是了。
恢复尊严的目的已经形同虚设了。但是，比赛对我们来说是很重要的行为。如果我赢了，就不需要再比赛了，这样她也许就无法做出大胆的事情了。
所以，我希望小牧能够努力。如果小牧在这里输了，就什么都解决不了了。
我带着些许不安等着她。也许当初就该老实地说要来猜拳。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她的小指轻轻地从我手中滑开了。那无疑是个助跑，或者说是信号。
我张开双臂。
然后，大概过了足足三十秒吧。
即便如此，她还是用力地抱住了我。
「是若叶的触感」
「嗯。别看我这样，我可是若叶呢」
我随口回应了一句，小牧却更用力环住我的背。
「有若叶的味道」
「是乳臭味吗？」
「不是。甜甜的，很好闻。喜欢」
「是指味道？还是我？」
「两边都喜欢。……如果若叶身上有奇怪的味道，我也会喜欢上那个味道的」
「就算全身都是苦瓜的味道吗？」
「我不讨厌苦瓜啊」
「诶～……」
我实在受不了那股苦涩青草味。
不，这不重要。怎么说呢，小牧的喜欢真是厉害啊。如果小牧身上有苦瓜或蘘荷的味道，我可能会有点反感。虽然不至于讨厌就是了。
她明明这么喜欢我，甚至有时会让我感到惊讶，真亏她能忍到现在。虽然也可能只是因为我太迟钝了，她不得不忍耐而已。
「若叶。……我可以摸你的头发吗？」
「可以是可以啦……但要温柔点哦？这发型可是费了很大功夫才弄好的」
「当然，我会很珍惜的。比什么都还要珍惜」
太夸张了。就算弄得乱糟糟的其实也没关系的。
要求现在的小牧像以前那样强硬，也太残忍了吧。
说不定现在的小牧比以前更容易害羞了。正当我这么想着时，她摸了我的头发。正如她所说的，她的动作很温柔，就像在触摸珍贵之物一般。
以前被她温柔对待的时候，我的心总是七上八下的。
但现在的话，比较像是暖洋洋的感觉。就像悠闲地沐浴在暖阳下般，有一种令人陶醉的温柔温暖。这份暖意如细雪般不断飘落心间。
「若叶的头发，很漂亮呢」
「是吗？我觉得比不上小牧」
「不。比我的，比任何人都漂亮」
「谢谢。……那我也可以摸小牧的头发吗？」
「……嗯」
我轻抚她的发丝。那种触感，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没有变过。
但是感受却不一样了。虽然感觉可以一直这样摸下去，但还是打住吧。再这样下去，周围的人可能会用奇怪的眼光看我们。
明明她刚才用力地抱住了我，却没有追赶主动离开的我。
我想，这或许就是小牧的特质也说不定。
离开她的我，微微一笑。
「结束了。比赛是我输了呢。请下命令吧」
小牧用手指卷着自己的头发。
这种动作很少见。虽然想探究这动作背后的情感，但开口问又显得很奇怪。
我安静地等待着回答，过了一会儿她才慢慢开口。
「我想要若叶的时间」
「嗯？时间是指？」
「详细的事情，之后你自然会明白的。……你只要说好就可以了」
时间，又是个模糊的词。是想约会之类的吗？虽然有疑问，但毕竟输了比赛，也没有拒绝的理由，我点了点头。
「嗯，我知道了。那么，我的时间就给小牧了」
「……不准，反悔哦」
「你，你这么强调的话，我反而有点不安了……」
她到底打算做什么呢？小牧总是在奇怪的方向上很大胆，所以很难预测她的行动。
正当我凝视着她时，突然听到附近传来喀嚓一声。
朝声音的方向望去，实梨站在那里。她一如既往地笑嘻嘻的，手机正对着我们。
「嗯，拍得真不错。果然自然的照片最棒了呢」
「今天的实梨是摄影师」
「哼哼哼，请称呼我为大师」
「是是，大师大师」
该说她得意忘形还是怎样，看着一脸无奈的我，实梨突然凑到我耳边悄声说道。
「你们真的和好了呢」
「……这么明显吗？」
「超级明显的啦。真是太好了」
说完这句话，实梨又蹦蹦跳跳地跑到小牧耳边说了什么，只见小牧瞬间满脸通红。
应该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总之呢～希望你们两个感情越来越好，今天就尽情地玩吧！玩到明天肌肉酸痛到哀嚎！」
「这总之是怎样啦……？」
和夏织不同，实梨总是这么活力四射。要是让夏织和实梨凑在一起，说不定会产生什么可怕的化学反应呢？不，要是真那样，被卷入麻烦的肯定是我，所以还是别让她们见面比较好。
我一边苦笑，一边和实梨并肩走着。
小牧在原地愣了几秒，直到我出声呼唤才回过神来，小跑步追上我们。看着这样的她，不知为何竟产生一种回到从前的错觉。
★
那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早晨。因为昨天和实梨她们玩到很晚，这个星期天我打算悠闲地宅在家里。像往常一样起床后，我揉着惺忪睡眼开始梳洗。
我查看手机，发现实梨已经传了照片过来。
那张突然被拍下的与小牧的合照，真如实梨所说，确实是张很棒的照片。没有做作的感觉，非常自然又很有我们的风格。我轻轻一笑，朝客厅走去。
突然间，我注意到了。
今天家里怎么这么安静。虽然能听到做早餐的声音，但平常这时候父母应该会更加忙进忙出，早上通常很吵闹的。
「早安——」
虽然心里有疑问，我还是想向应该在做早餐的妈妈打招呼。但话说到一半，我停住了。
「早安，若叶」
因为站在厨房的不是母亲，而是小牧。
我揉了揉眼睛。是看错了吗？还是我还没睡醒？又或者，这是在作梦？
「母，母亲……？」
「……我可不是若叶的母亲哦。再说我们也还没成为家人呢」」
「……是小牧没错吧？」
「嗯。难道你还没睡醒吗？」
她微微一笑。
我环顾四周，完全没看到父母的身影。
「……母亲他们呢？」
「怎么。他们没告诉你吗？说从今天开始要去旅行」
「嗯—……啊」
这么说来，他们好像提过这件事。但当时我满脑子都在想和小牧的事，根本没认真听。现在回想起来，他们似乎说过要请小牧来照顾我。
想要我的时间，就是这个意思吗？
话说回来，明明是同龄人，为什么要让小牧照顾我呢？我觉得自己还算比较能干的。不，一个人的时候，我确实会用零食打发正餐就是了。
「啊，我来帮忙吧」
「已经做好了，没关系。若叶坐着等就好」
我本来想至少帮忙摆餐具，但她已经俐落地做好早餐端上来了，根本没给我插手的余地。
这就是无所不能的小牧大人的实力吗……！
我有点希望她能抑制这份完美，让我帮忙。难得两个人在一起，我想一起准备饭菜。
该不会其实我很烦人吧？
「哇，看起来好好吃。果然很厉害呢」
小牧以前也在我家做过早餐。
我记得她之前给我做过西式早餐。今天和那时不同，感觉是日式风格的饭菜。
她是不是什么都会做呢？下次要不要也请她做做中式料理呢。不，如果我提出这种要求，她可能会从早上就太过卖力而累坏自己。
「……因为我努力练习过了」
「是吗。……为了我而练习的吗。我这样自以为是也没关系吗？」
「这才不是自以为是呢。我这么努力本来就是为了若叶。当然也是为了我自己」
她这么说着，坐在了我旁边。看来比起面对面坐，她果然更喜欢坐在我旁边。虽然我觉得坐旁边比较近，但面对面能看到她的脸，感觉也不错。我配合小牧坐下，先说了声「我开动了」，然后开始享用早餐。
光看外表就知道很好吃，果然，味道真的很棒。怎么说呢，就像是专为我调配的口味。味道不会太重，我很喜欢。
「……为了感谢你给我做了好吃的早餐，我给你做点什么吧」
「做什么？」
「什么都可以哦。只要是小牧想要的，什么都可以」
我一边吃着玉子烧一边说道。虽然对自己的玉子烧技术颇有自信，但还是比不上小牧的手艺。她做的玉子烧色泽完美、卷得漂亮，调味也恰到好处。那种蓬松柔软的甜味，完全就是小牧的感觉。
她之前说的「若叶感」的味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味道呢？
如果是那种能让人心头暖洋洋的温柔甜味就好了。
我继续享用她准备的早餐。和暑假时的便当不同，这份早餐完全避开了我所有不爱吃的东西，是一顿完美的早餐。虽然知道就算是我讨厌的食材，小牧也能做得很好吃，但那毕竟是两码事。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不太想吃苦瓜和蘘荷之类的。
「……若叶你太随意使用『什么都可以』这个词了」
小牧突然低声嘟囔。
她用优雅的姿势拿着筷子，将饭送到我嘴边。一大早就吃炊饭真是太奢侈了，我一边想着一边张嘴。
是因为秋天到了想做季节料理吗？用当季的蘑菇特别美味。
看得出来她花了很多功夫，但究竟是什么时候来的？我有点担心她会不会睡眠不足。因为她对我总是太过全力以赴了。
「如果我说了奇怪的话怎么办？」
「那也没关系。说来听听？」
我吞下饭，对她微笑。如果是小牧想到的奇怪事情，不管多少我都愿意配合。毕竟她之前对我做过的，也不过就是舔我的肚子、亲我、脱光我的衣服之类的。
现在回想起来，我其实并不讨厌这些事。或者该说，打从一开始就没有真正讨厌过。如果是小牧对我做的话。
我越来越觉得以前的我真是个骗子。
正因为如此，我现在才想坦率地面对她。只要她愿意接受这样的我。
「……那么」
她稍微思考了一下，然后盯着我看。我停下筷子，回望着她。她的眼神总是很认真，让人忍不住想一直看下去。
「今天，我想一起洗澡」
她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道。
我惊讶地睁大眼睛。
这也就是说……
虽然脑中闪过各种念头，但看到小牧不安的表情，我赶紧开口道。
「这样就可以的话，那就这样吧」
「……嗯」
「今天也要穿我的衣服？」
「没关系。今天我有带自己的来」
小牧如此说着，指向沙发的方向。我顺着望去，看见一个熟悉的超大包包放在那里。
「难道说，你要一直住到我父母他们回来为止？」
「……造成你的困扰了？」
「没有，我很开心。还以为你今天就要回去了」
听我这么说，小牧像是松了口气般轻吐气息。真希望她能更放松些，别总是这么紧绷。这样绷紧神经迟早会累垮的吧，虽然要她"放轻松"也不是光说就能解决的事。
既然如此，之后就帮她揉揉肩膀，放松一下吧。
我不经意望向她时才注意到，明明还是清晨，她却打扮得格外用心。穿着约会时才会穿的漂亮衣服，妆容也很完美。
这身打扮也是为了见我才特意准备的？
这么一想，心头不禁涌起一股爱怜。虽然希望她别太勉强自己，但同时又为她为我精心打扮感到开心。能把平日为自己打扮的心思用在别人身上，其实是件很了不起的事呢。
「那就好」
「午餐我来准备吧。晚餐……我们可以一起做」
「……嗯」
我们一边闲聊，一边继续用餐。能像这样和小牧共享日常时光，让我感到无比喜悦。
我忍不住笑了，她也跟着绽放笑容。
不同于先前那种勉强挤出的微笑，而是自然流露的、软绵绵的笑容。这个曾经熟悉的笑容，如今看来却如此新鲜，光是看着就让人感到幸福。
我们就这样相视而笑。
已经好久没有一起洗澡了。暑假在宾馆住的时候，就算邀请她，她也不愿意，上次共浴大概还是和茉凛她们去打网球那天吧。
虽然说了想一起洗澡，小牧却在我进浴室后迟迟不见人影。我洗完身体泡进浴缸好一阵子，只听见走廊传来啪嗒啪嗒的声响，就是等不到她出现。
她在做什么呢？
以她的个性，可能在为奇怪的事情烦恼，或者打算做奇怪的事情之类的吧。
该不会是打算在浴室做吧。虽然如果她想要的话我也不是不行，但第一次就在浴室做，该说是太过草率，还是缺乏情调呢。不不不，我在胡思乱想什么啊。
「久，久等了」
正当我的想法快要往奇怪的方向发展时，小牧终于拉开浴室门。她神情紧张地直盯着我。
我不解地歪头。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也没有」
「但是？」
「只是，那个。……不会很奇怪吗？」
被问这种事情，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带着复杂的心情望着小牧。她的肌肤依然通透，头发的颜色也漂亮得令人赞叹。
当我专注凝视时，她显得非常害羞，眼神不停地飘移闪躲。
明明之前一直盯着我看，现在换自己被注视就害羞起来了。虽然这种地方也很可爱就是了。
不过，怎么说呢。
现在的我已经不会因为被小牧怎么看而感到害羞了。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在意的了。我觉得小牧想做什么都可以。经历过这么多的碰撞后，我比谁都想知道她真实的心意。
希望有一天，她能够相信我的心意就好了。
「小牧一直都很漂亮哦」
「……唔，嗯」
「你来得这么晚，是在担心自己看起来很奇怪吗？」
「……对。越看越搞不懂了」
小牧这么说着，想要坐到椅子上。在那之前，我轻轻地拉了拉她的手。
她毫不抗拒地靠过来，我将她的头紧紧搂在胸前。
她就像被捞上岸的鱼儿般，身体猛地一颤。
「小牧，你就保持自然吧。刻意伪装不是更累人吗？」
她没有回应。果然还是不安吗？
我也明白，不知道喜欢的人会怎么想的不安。虽然我愿意接纳小牧的一切，但光这样还不足以完全消除她的不安。
不过，她能这样坦率表达自己的想法，让我好开心。
从今往后，我也要学着更坦率才行。因为我们的未来，一定就在这条路的尽头。
「若叶」
小牧突然像触电般，从我怀里弹开。
我惊讶地睁大眼睛。
「啊，抱歉。你不喜欢吗？」
「不是的。……若叶，你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状态吗？」
「诶。不就是裸体吗」
「不能这样抱着我。我会死掉的」
「诶诶……？」
小牧整张脸涨得通红。
不，裸身相贴确实很羞人，但我们明明都接吻过，还互相碰触过胸部了。更何况接下来还要做更羞耻的事情。
小牧真的能撑到初体验吗。
只是稍微接触一下肌肤，她就说会「死掉」，我开始有点不安了。
「我之前就在想，若叶对自己的魅力太没有自觉了」
「明明老是说我幼儿体型。……我的身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看了也不会觉得有趣吧」
「才不会。其实看着就很有趣、感到兴奋，想看。……虽然确实是幼儿体型就是了」
「喂」
虽然我也知道自己的身材没有小牧那么好。
但就不能够换个说法吗。
我不由得叹气。
「但我就是喜欢这样的你，所以没问题的」
什么叫没问题啊。
话说，我感觉她刚才好像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正当我发愣时，她迅速冲洗完身体滑进浴缸。上次是面对面，这次却从背后环抱住我。
嗯——
小牧果然在奇怪的地方很大胆。被我抱住就害羞，主动抱我却没关系。看来我还没有完全理解小牧啊。
「若叶……你从以前就很温柔，我心情低落的时候，你总是能立刻察觉。但不只是我，当别人有烦恼时你也一样会注意到。我既喜欢你这一点，却又讨厌」
「……小牧」
她一边抚摸着我的头发，一边说着。
「我总想着，要是你只看着我就好了。……还记得吗？」
小牧从后面牵起我的手。
那修长的手指，没涂指甲油的指尖显得格外耀眼。
自从那天她对我说「把初体验给我吧」之后，她的指甲长度就始终保持不变。虽然我也算常修剪指甲，但毕竟长度还是会有变化。
光是看着她那修剪得完美整齐的指甲，就让我感到莫名焦躁。
我也明白这种感觉不太好就是了。
「小学的时候，因为春香在学钢琴，若叶也跟着去学了」
「诶。有这回事吗？话说，春香是……」
「果然不记得了。明明低年级的时候，你们还是最要好的」
我觉得自己记忆力应该不差，但以前交情好的朋友实在太多了，可能不太记得每个人的名字。因为实梨在初中也是同一个社团，交往时间长，所以姑且还记得她。
春香，春香。
确实，好像有个叫这名字的朋友。
「每次看到若叶的手指，我都会感到不舒服。如果若叶被染上春香的色彩，变得不再是我所认识的若叶，我会感到很害怕」
这并不是什么夸张的说法。至少，对小牧来说是这样。
我完全没想过小牧心里会有这种想法。
或许，我真的比自己以为的还要迟钝。
「……但若叶却天真无邪地邀我一起学琴。让我既期待又不安，想着反正我永远不会是你心中的第一位，就这样感到沮丧」
「……抱歉」
「不用道歉。要是我早点告诉你，这是特别的喜欢就好了」
我们湿润的手指交缠在一起。虽然不明白她的指尖为何颤抖，但我还是稍微加重了力道握紧交缠的手指，想要更深刻地感受她的存在。
「但是，我讨厌你和春香关系变好」
「不会的。我连春香上哪所高中都不知道」
「……同一所高中」
「诶」
为什么小牧会知道呢。她应该不会去调查和我关系好的玩伴吧。
……不，以小牧的性格还真说不定。她偶尔会做出些超乎常理的事。
「你都没发现吗？明明经常擦肩而过。……对方可是认出你了哦」
「真、真的吗？诶，春香长什么样来着？」
「不告诉你。说了你肯定会去搭话的」
「不，怎么说呢。小学和高中都同校很罕见耶」
「不准」
小牧紧紧地抱住我。
她能为我着想，我当然很高兴。但连交朋友都要限制，说明她还是没能完全相信我的心意。
不管和谁关系好，我的特别永远只属于小牧一人。
不过，小牧大概觉得我不管对谁都是同样的态度吧。
「不行，若叶。……不要再和任何人变得更要好了」
她恳求般地说道。小牧的独占欲比我想像中还要强烈。我说不出任何话，只能任由她紧紧抱着我。
我们就这样在浴缸里泡了一会儿，才走出浴室。互相帮对方吹干头发后，一起准备晚餐。虽说是两个人一起做，但因为小牧的手脚太俐落了，我只能帮上一些小忙而已。
在最近距离欣赏她做菜的样子，让我感到非常愉快。认真努力的她，果然比什么都还要美丽。
因为料理几乎都是她一个人做的，所以我负责善后清理。
吃完晚餐后，我们做好睡前准备，决定一起在我房间睡觉。虽然从以前就常常在我的床上一起睡，但那时候和现在的情况与心情已经完全不同了。
「诶，你没带枕头来吗？」
「……因为有若叶在」
小牧这么说着，躺到了我的床上。她盯着我看，是在示意我快点过来吧。
我轻轻地躺在她旁边。小牧立刻抱住了我。
身上都是相同的沐浴乳和洗发精的香味。但在这之下，我还是能感受到小牧特有的气息。
小牧真的很喜欢抱我呢。
不过我好像也没资格说别人就是了。
「若叶，好温暖」
「小牧也是」
我闭上了眼睛。
就这样睡着也无妨。但难得家里只有我们两个人，还一起洗了澡，却什么事都没发生。
虽然我说过小牧有小牧的步调。
但正如实梨所说，我也有属于我的步调。
而且，再这样下去，小牧只会一直处于不安中。每次看到我和朋友聊天时她露出不安的表情，我都感到很心疼。
我明白自己有些着急了。不想像之前那样失败的心情，或许也在更加驱使着我。但事实上，一直原地踏步也不会改变什么。如果小牧没办法主动，那就由我来吧。
「……睡觉前，我可以去趟厕所吗？」
「啊，嗯。去吧」
小牧老实地放开了我。
我悄悄地从床上溜下，关掉了房间的灯。接着走出房间，将背靠在门上。
我轻轻地叹了口气。这种事实在不符合我的作风。因为还不太了解自己的魅力所在，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邀约、怎么营造气氛。
但是，小牧说过，就算是这样的我也能让她感到兴奋。
我静静地脱下睡衣。不可思议的是，我并不感到紧张。或许是因为比起单纯地想做那种事，更强烈的是想要清楚地互相传达彼此心意的感受吧。
我把脱下的衣服叠好放在走廊上，然后打开房间的门。
拉上窗帘的房间，比想像中还要昏暗。
在这样的黑暗中，我能感觉到小牧正望着我。差不多是眼睛开始习惯黑暗的时候了吧。
我轻轻地，回到了床上。
「小牧，你稍微转向墙壁那边」
小牧顺从地照做了。她翻了个身，把身体转向了墙壁那边。
我轻轻从背后环抱住她。
这感觉有些奇妙。只有我赤裸着身子，而她仍穿着衣服，触感与往常截然不同。
「你上完厕所了吗？」
她小声地说道。
当我把脸贴上她的背脊时，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微微颤抖。
「果然，什么也出不来」
「这样啊」
不知道小牧有没有注意到我的样子。虽然不确定，但她完全没有要提起的迹象。
在奇怪的地方很大胆，又胆小又害怕。因为她总是在我意想不到的时候逃跑，所以有时候会有疑问，不晓得该怎么做才好。我和小牧这样子，真的没问题吗？
小牧从我面前消失，再也见不到她了。
虽然我觉得不会发生那种事就是了。
「父母他们还真是突然呢」
「诶？」
「把高中女儿丢在家里，就去旅行。还好有小牧在」
「感情好是件好事。肯定是」
「嗯，没错。我小时候，他们就连两个人出门旅行都办不到……」
其实，我对父母没什么意见。但如果不先闲聊几句，小牧的心脏可能会受不了。
虽然我是这么想的。
但越聊越不知道什么时候该邀请她。被拖长的时间缠绕着我的心，让话语变得越来越沉重。沉重的话语难以从喉咙里出来，肚子也变得沉甸甸的。
和喜欢的人，果然都会想做这种事吧。
虽然对我来说，这种心情还太遥远。而且我也不太理解什么叫做兴奋。
「……海边。好想住一晚，然后去游泳啊」
我忽然冒出这句话。
小牧轻微地动了一下。
「是啊。……到时候，得买新泳衣了」
「夏天那件泳衣，果然是特地新买的对吧？」
「嗯。……因为想让若叶看到最棒的我，所以特地去买的」
想到只有我穿着初中时期的泳衣，心里有点过意不去。虽然我认为泳衣只要好游就行了，所以不太讲究。但既然机会难得，下次买件小牧会喜欢的泳衣或许也不错。
虽然不管我穿什么样的泳衣，小牧大概都会很开心就是了。
这样也有点困扰啊。不管做什么都会高兴，反而很难知道她到底喜欢什么。
「这样啊。……小牧，真的很厉害呢」
对话停了下来。
小牧应该也明白，之前的对话只是在拖延时间吧。她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地等待我开口。
我深吸了一口气。
「可以转过来了」
小牧缓缓地转过身来。
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她不可能没发现我赤裸的事实。
虽然有一瞬间对上了视线，但她的视线慢慢往下移，然后想要往后退。我立刻将手绕到她的背上。
「小牧」
说了「把初体验给我吧」的明明就是小牧。
明明说喜欢我，看着我的身体会觉得有趣，会感到兴奋。为什么现在又想逃走呢？
「……啊。为，为什么」
「因为你一直没有行动啊。不是说要收下我的初体验吗？」
「是，是这样没错」
「对吧？所以，小牧」
我慢慢地跨坐在她的腹部上。
俯视小牧的感觉很新鲜，但我并不怎么开心。
已经适应黑暗的眼睛捕捉到了小牧的表情。她用极度胆怯的眼神望着我。我轻叹口气，抚上她的脸颊。
「收下我的初体验吧。现在，就在这里」
我本来不想让她露出这种表情的。但是，我觉得这样下去只会原地踏步，永远到不了任何地方。
总觉得我们的心路，还没有真正交会在一起。
明明好不容易才互相传达了心意。
「若、叶」
小牧用颤抖的指尖，轻触我的腹部。
然后她的手指移向我的胸部。即使被她碰触了胸部，也没有感到心跳加速。反而是小牧的脸庞异常清晰地映入眼帘，感觉内心的情绪正在一点一点消退。难道是因为我没有跟小牧怀着相同的心情，所以才行不通吗？
但是，想要做的心情并不是谎言。
因为透过这个，一定能确认许多事情才对。
「……抱歉」
小牧低声说道。
我不明白她在为什么道歉。
只是，我确实被拒绝了。我从她腹部上方移开，站起身离开了床。
「果然，我还是去趟厕所好了」
我这么说着，便离开了房间。
小牧并没有追上来，这让我稍微松了口气。
我轻轻叹了口气，在走廊上重新穿好衣服，此时布料摩擦肌肤的感觉让我有些刺痛。
即使我主动邀请却还是被拒绝，究竟什么时候她才会收下我的初体验呢。也许，我们会一直维持这样的关系。我的心意无法获得小牧的信任，只能一直让她处于不安中，只能这样子在一起吗？
但是，这种情况。
「……唉。小牧这个笨蛋」
不过说真的，我自己也好不到哪去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