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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话 三重县志摩市本山国际酒店

    「啊——!但是,像现在这样一起旅行,让我想起了以前我们一起去温泉的时光!」

    梅丽莎·毛坐在面包车的后座上说道。

    她穿着比基尼上衣和短裤、戴着太阳镜,完全是一副度假打扮。在她两侧分别坐着夏美和安斗,俩人都很高兴的样子。

    「在这右舵note的面包车里,沿着这样的乡间小路蜿蜒前行,真有种来到日本的感觉啊。虽然我现在仍经常去东京和富士的演习场,但这种路已经有十年没走过了」

    注:指驾驶席在右前侧,日本的交通规则为左侧通行,故驾驶席在右侧。

    说完,她直接对着瓶子大口喝起了陈岛啤酒note。这已经是她的第四瓶了。

    注:陈岛啤酒可能是对青岛啤酒的neta,在上一篇中也有提及。

    「妈妈,你这样喝啤酒真的可以吗?会变胖的」

    坐在最后一排座位的克拉拉说道。她旁边的要刚才还和毛一起喝啤酒大笑,现在已经不知不觉地打起了盹。

    「没关系。今天就放纵一下」

    「你昨天也是这么说的」

    「没关系。平时我可是很节制的。两家人能聚在一起可是很难得的。来来,克拉拉,再来一瓶」

    「我喝不下了——」

    「不会吧?娜美也喝一口吧?未成年啊。不过我可能说过好几次了,你变漂亮了啊,娜美。胸部也比要更大了?啊,我这是性骚扰吧?抱歉抱歉。哇哈哈!」

    众人乘坐直升机降落,梅丽莎把克鲁兹修理了一顿之后,心情一直很愉悦。他们享受了海水浴和日光浴,晚上还和护卫队里的空闲成员一起举办了烧烤派对。大家大吃大喝,笑声不断,最后在古民居里挤在一起睡了一夜。

    本以为过了一晚就会平静下来,但毛今天依然精力充沛。她已经五十多岁了,真是令人佩服。

    「真是精神啊,孩他妈。你是不是吃了什么奇怪的药啊?」

    坐在副驾驶座的克鲁兹嘟囔道。

    「啊?怎么可能。但我每天都喝青汁note,青汁。你知道那个广告吗?『难喝,再来一杯』。安斗,你不知道吧?」

    注:可能指大麦若叶青汁,该产品一直处于是否为『智商税』的争议中。

    「知道啊。我在视频里看过」

    「啊,这样啊~!视频啊。最近的孩子们真是不能小看啊,哇哈哈!」

    「你说得都什么啊,真是……」

    虽然态度冷淡,但安斗似乎对毛的到来感到高兴。毕竟这三年来一直受到她的照顾,他的表现也不无道理。

    「快到目的地了。少喝点啤酒吧」

    驾驶座上的宗介说道。

    宗介他们还在纪伊附近。

    虽然敌袭已经过去一天了,但敌人似乎还有预备部队,这一带被布下了松散的包围圈。

    这次的敌人——斯凯勒公司非常顽固。他们对于把普通人卷入纷争没有丝毫的顾虑,而且拥有的兵力也是迄今为止最多的。不仅投入了第四代AS令人感到意外,而且还有大量其他AS被运入的迹象(在名古屋港的监控摄像头中确认了类似的集装箱)。

    乘坐毛的直升机或者乘船(藏在废弃港口)逃脱是很容易的。但那样的话,就必须抛下泰迪等护卫队。可留下的同伴有被数量优势的敌人包围并成为俘虏的危险,所以他们选择不逃跑,而是进行佯动(虽然护卫队几乎成了『被护卫队』,但他们也有很多用处,比如善后工作)。

    虽然离开那座古民居有点可惜,但他们还是搬到了稍东的广阔国立公园内。因为地形复杂,警察也加强了警戒,敌人很难协调大规模兵力。通信网络也对他们有利,所以他们始终掌握着主动权。

    这是昨天在烧烤时决定的。接下来就是在哪里发动攻击了——

    「看到了」

    夏美说道。

    在炽热的夏日路面延伸的尽头,低矮的灌木丛后面,隐约可见一栋稍大的建筑,大概有八层楼高。那是一家度假酒店,导航上显示为『本山国际酒店』。

    「哦,听说快倒闭了,但看起来还挺不错的」

    克鲁兹一边摆弄导航一边说道。他放大了等高线地图,确认周围的地形。看来狙击手的习惯还在。

    「而且地方很大,视野也很好」

    酒店的占地非常广阔。即使穿过入口,蜿蜒到大楼也需要一段时间。备用停车场到处都是,但一辆车也没有,路面裂缝和杂草显眼。虽然酒店周围还算整洁,但整体上显得有些老旧,没有活力。

    入口处已经有一位看似员工的老年男子在等待。在这炎热的天气里,他穿着黑色套装,打着蝴蝶结领带,悠闲地走向车子。

    「欢迎光临。相良先生,一行七位是吗?」

    「嗯,麻烦了——」

    克鲁兹打开副驾驶座的窗户,擅自应对。

    「远道而来,辛苦了。这边请,我来搬行李」

    大家纷纷下车,把较大的行李放在推车上。

    「克拉拉,叫醒要」

    「嗯。喂,要,到了哦——」

    「唔……这么快啊——」

    要被克拉拉摇醒,她慢吞吞地下了车。

    车子停在了入口的一角。刚才那位老年员工说,反正没有其他客人,可以把车停在入口处。

    大厅宽敞而干净,但——

    「总觉得有点暗啊」

    安斗说道。

    「非常抱歉,为了节能,白天会关闭照明……」

    年老的员工抱歉道。事实上,从刚才起就没有出现其他员工。他绕到无人值守的前台,开始办理入住手续。

    「负责人是……」

    「是我,相良」

    要举手走上前。

    「那个,我们想住宿。经理在哪里?」

    要一边在登记簿上填写地址等信息,一边问道。

    「啊,抱歉,我就是经理村上。正如电话中所说,我们人手不足……我们会尽心尽力招待,但可能有不周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自称村上的经理致歉道。

    「啊,不不不!我们才是,感谢您答应我们的请求。听说下周要停业了?」

    「是的。已经营业了将近四十年,但因为各种原因……」

    村上神情沮丧地说道。

    「我听说了,是因为业主公司的方针。明明经营状况还不错,真是太过分了」

    「您、您真是了解得很透彻。不过,这些话像我这样的人不方便多说,我只能尽力接待好客人」

    「您真是了不起。不过,我想您还没收到通知吧。因为一些原因,这家酒店的所有公司已经被我买下了」

    村上依然带着寂寞的微笑,愣住了。

    「……什么?」

    「这家酒店,被我,买下了」

    「……那个,您在开玩笑吧?」

    「负责这件事的是一位叫坂本的年长女性,您可以确认一下」

    「那个……清……请稍等……」

    「好的,我等您」

    村上退到前台后面的办公室,打了个电话,过了一会儿又回来了。

    「那个,非常抱歉,请再告诉我一次您的名字——」

    「相良要」

    「明、明白了」

    村上再次退了回去。

    看到宗介若有所思,要歪着头问道。

    「怎么了?摇尾巴了?」

    如果有尾巴的话,他确实会摇。为什么妻子能发现。

    「……没什么。只是平时总用假名,现在用真名感觉很新鲜」

    「啊……这么说来,用日语全名介绍自己还挺少见的」

    虽然在和部下说话时会被称为『相良女士』,但这种情况其实很少见。

    「再说一次」

    「什么啊,像个傻瓜」

    虽然这么说,但要也不禁笑了出来。

    「拜托了。我想听」

    「真是的……」

    然后她靠近他的耳边,轻声说道。

    「相良要」

    「哦,再说一次」

    「……你的妻子,相良要」

    她还轻轻地在他的耳垂上亲了一下。仅此而已,他就感觉如同升天了一般,想要抱住妻子——遗憾的是,这里是酒店前台,孩子们、克鲁兹、毛和克拉拉都在旁边,用非常无语的表情看着他们,所以他只能作罢。

    「……没想到那两个人会变成这么腻歪的情侣」

    「至今都不敢相信……」

    毛和克鲁兹纷纷说道。克拉拉嘟囔着『你们俩也差不多吧』,但被无视了。

    ○  ○  ○

    也就是说,他们找到了一家人迹罕至、占地广阔且濒临倒闭的酒店,正好适合迎接战斗,于是连同业主公司一起买下了它。

    虽然价格不菲,但用完之后再卖掉就行了,即使有损失也不过是几亿日元。对于每天在外汇和股市上赚几十亿或亏几十亿的要来说,这不算什么大问题(真是大胆的想法)。

    问题在于经理村上和其他三名员工。

    试图在不告诉他们详细情况下请他们离开,但是他们说因为有客人在所以不能擅自离岗,丝毫不肯让步。这种情况下,解雇他们也说不过去,只好让他们保证,遇到紧急情况就跑去聚集到地下避难。

    由于没有其他客人,他们被安排在最顶级的总统套房。其实就是把顶层的两个房间合并在一起,而且是和室,完全看不出哪里「总统」了。

    不过房间宽敞干净,孩子们很高兴,在铺着被褥的房间里打滚、互相扔枕头(最兴奋的还是已经二十多岁的人)。

    「那么,敌人的动向如何?」

    毛一边享用着房内点心「最中」一边问道。

    「他们还没找到我们的具体位置。接下来我们会适当地放出一些信息,让敌人集中兵力做出一些行动,预计他们会在凌晨行动。如果快的话,但是也不一定」

    他用手机发送了附近战术信息的地图。

    「感觉比前天的袭击更有条理了?还有这个点心很好吃吧?」

    「前天太仓促了,部队配合不够。这点心好像是当地的特产」

    「哦,是吗。话说回来,能塞进这么多真是了不起」

    「敌人的部队?还是点心的馅料?」

    「两者」

    克鲁兹露出惊讶的表情。

    「这是什么对话啊,敌人还是『最中』,选一个嘛。总而言之,今晚可以放松一下了」

    「就是啊。包下整个酒店简直太棒了!在敌人来之前好好享受一下」

    「不是包下,是买下」

    要喝着茶说道。

    「要,借此机会进军酒店业怎么样?多元化经营,KS集团的多元化」

    KS集团是要所拥有的企业群的方便称呼。Key Stone——也就是要note的名字缩写KS。由于名字和资本关系复杂(其中有些公司甚至被敌方资本渗透),没有明确的子公司。

    注:在结婚后,要的名字从chidori kaname千鸟要变成了sagara kaname相良要,而按照英文的行文习惯,名kaname放在姓sagara之前。

    「哈哈哈,或许不错。不过听说酒店经营很难,真的没有回头客」

    「啊,是啊,说起来我也尽量不住同一家酒店,特别是在日本,想比较一下不同的大浴场」

    「哦,对了,经理说可以使用大浴场」

    「真的吗!?太好了!我等不及了」

    毛几乎完全是来玩的,对敌人的应对只是附带的。从一开始她就打算像休假一样完成在日本的贸易谈判,一结束就赶去了相良家,于是不得不面对敌军。

    「享受度假气氛是可以的,但要看看酒店的场地和周边」

    宗介说道。

    「哎,麻烦。用手机看地图就行了吧」

    「别说这种不负责任的话,毛。可能会有想不到的地形高度差或建筑物。必须亲自去现场查看,以防万一——」

    「开玩笑的啦。你真是老顽固」

    毛笑着拍了拍宗介的背。总觉得她,至今时不时地仍然把宗介当做年纪相差甚远的弟弟来看待。

    「先去洗澡,然后我们三个人边散步边观察周围情况」

    「先洗澡吗?」

    「当然!来吧,姑娘们!去洗澡!洗澡!」

    「去!」

    克拉拉飞奔过来,她刚才还在用被褥把夏美裹成一团。

    「来吧,夏美也来。一起去吧」

    「去。不过这里也挺舒服的……」

    夏美面无表情地像蛹一样裹在被褥里说道。

    ○  ○  ○

    「说起来,小野D和风间还好吗?」

    克鲁兹在酒店大堂问道。男士们已经迅速洗完澡,穿着浴衣等待女士们。

    「他们很好。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啊,想起温泉的事了。那时候的风间真是厉害啊,估计把一生的战斗力都用光了」

    「什么事?」

    安斗歪着头问道。

    「没什么。安斗你不需要知道」

    宗介没有参与,但他当然不会提起克鲁兹他们拼命偷看女汤的事。

    「话说回来,安斗你还是可以进女浴场的年纪吧」

    「不行啊。梅丽莎阿姨刚才也问了同样的话」

    「可是你还是小学生,应该可以吧?」

    「小学生就已经不行了!虽说我以前不知道」

    「哦,是这样啊」

    07

    沉默了一会儿,安斗犹豫着开口。

    「说起来……前几天……」

    「什么事?」

    「我准备洗澡的时候……姐姐她……嗯……」

    「夏美?」

    「算了,没什么」

    「不行,夏美怎么了?」

    「没什么,忘了吧」

    「不行,爸爸很在意啊」

    「可能只是没什么常识吧,不用在意」

    「安斗……!」

    这时,女士们成群结队地走进了大堂。她们穿着浴衣,心情愉快,身上还冒着热气。

    「让你们久等了。啊——洗得也太舒服了」

    「只有我们一家客人,真是不好意思啊」

    「等会儿再去泡一次吧」

    要、毛和克拉拉纷纷说道。

    「爸爸,怎么了?」

    夏美一边整理不习惯的浴衣领口,一边问道。她现在没有戴平时的眼镜。

    「没,没什么……」

    「?」

    安斗的话就此打住,要和孩子们去了游戏区玩。宗介、毛和克鲁兹则按计划去查看酒店的场地和周边。

    虽然是宗介提议去侦察的,但他一直在想着安斗刚才说的话,无法集中注意力。

    「那边的中巴车真碍事,射界被挡住了」

    「啊……」

    「那边的花坛和椰子树也很碍事」

    「嗯……」

    「这边的斜坡看起来很方便,没有遮蔽物……」

    「嗯……」

    「宗介,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不愧是毛,她察觉到宗介的异常,责问道。

    「是刚才安斗的话吧。没什么严重的事,别担心」

    克鲁兹笑着说道。

    「安斗怎么了?」

    「啊,刚才——」

    克鲁兹坐在附近的长椅上,简要地解释了一下。

    「哦,什么嘛,原来是这样」

    「什么叫『原来是这样』?也许……夏美对安斗……做了什么……说不出口的……恶作剧……不,等等……恶作剧吗……嗯,应该不可能。夏美不可能会这样」

    宗介在说话的过程中自己也逐渐接受了这个解释。

    「对吧?」

    「在我们照顾他们之前,他们经常一起洗澡吧?可能最近夏美也想一起洗澡,就像以前那样。大概想说这个吧?」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确实,这样一切都解释得通了。安斗之所以没说下去,也是因为觉得没必要特别提起。作为亲生父亲的自己没能理解,而毛他们却能想象到,宗介感到有些无奈,但也没办法。从人际关系的技巧上来说,他一直都比不上这两个人。

    「如果是娜美的话应该会这样做的吧。刚才在女浴场里也是羞耻心为零。像M9一样堂堂正正地站在那里。全裸。哇哈哈」

    「这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M9的默认站立姿势吧?」

    「嗯,大概知道」

    「夏美真的很像M9,站姿很好」

    如果是关于M9〈Gernsback〉的话题,毫不夸张地说,她是世界上最了解它的人,因此开始胡说八道起来。

    「不过安斗真是害羞啊。刚才在男汤里,明明只有我们几个,他还遮遮掩掩的」

    「这到底像谁呢?要在女浴场里可是很大方的」

    「可能是这个年纪的关系吧。不聊这个了」

    毛轻松地说道,但听到女儿和妻子在浴场的样子,宗介还是有些不自在。

    「说起安斗,我听说他赶走了两架M11?」

    「对啊。只用了三架自制的无人机,真是让人惊讶」

    「啊,是那件事啊……」

    宗介坐在长椅上,叹了口气。

    「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夏美的事已经让我头疼了,现在安斗也这样。我想让他们远离争斗,但他们偏偏在这方面有天赋」

    「这不是挺好的吗?总比做弱者好」

    「嘛,确实啊」

    「夏美也像个天才」

    毛轻松地说道,可能是从克拉拉那里得到了操纵数据。

    「天才什么的……她还没到那种程度吧」

    「不,宗介,你对装备了捷变推进器的AS了解不多吧?真正能驾驭它需要天赋。夏美可能就有这种天赋……不过,我只见过一个真正的天才」

    「谁?」

    「达哉」

    「哦,是他啊」

    宗介心想,又是那个日本人。虽然从未见过面,但名字时常被提起。克鲁兹似乎也认识他。

    「夏美的技术,以后可以来我公司工作。让她参与训练任务,你应该很放心吧?」

    「那倒是很感谢……不过她自己想做什么还不清楚。很久以前她说过想当图书管理员……」

    「图书管理员!那真是太棒了」

    「所以我才放心了,放松了警惕。觉得教她操纵AS也没什么问题。如果她决定参军该怎么办啊……我希望她能从事尽可能安全的工作……」

    克鲁兹和毛一起笑了起来。

    「呀——真是个父亲啊」

    「没想到能从宗介口中听到这种话」

    「这没什么好笑的。你们不担心克拉拉吗?」

    于是两人笑得更厉害了,异口同声地说道。

    「担心也没用,她是我的孩子」

    「说什么都没用,她是我的孩子」

    这话倒是很有说服力。无论说什么都没用。因为回想起自己年轻时的自我主义和鲁莽,自然会得出这个结论。不过宗介还不太明白这个感觉。

    「嘛…夏美还好,但我担心安斗」

    「为什么?」

    「那件M11的事,前天的」

    「哦……」

    「怎么说呢……夏美也很强,但安斗……」

    「更强?」

    毛果然很敏锐。

    「是的。夏美有士兵的强大,而安斗……有指挥官的强大。当然,他们自己还没有意识到。我和夏美是同一类型的,所以还不太清楚具体如何,但安斗的那种强大……我感觉更像是泰莎的强大」

    「那是……」

    毛想否定,但沉默了下来。『泰莎的强大』已经不是可以笑着聊的话题了。这里的三个人,说起来就是『传奇』士兵。但他们知道,还有更稀有、更具资质的人存在。

    那种更强大、更孤独的——甚至命运都不会放过的强大。那就是『泰莎的强大』。

    「安斗会不会那样……还不确定吧」

    「嗯……是吧。也许只是我这个做父亲的瞎操心」

    「对啊,毕竟他还没经历过真正的修罗场。可能会尿裤子然后喊爸爸呢?」

    「如果真是那样就好了……」

    「真的好吗?」

    「他一直都很镇定,已经打倒了好几个敌人。才小学四年级啊」

    「你小时候不也差不多吗?虽然我不太清楚细节」

    「……确实是这样。或者说,我小时候更糟糕……」

    相比自己的童年,可以认为安斗已经好很多了。而且现在担心也没有用。毕竟他更喜欢游戏而不是军事,可能只是自己这个做父亲的杞人忧天了。

    「干脆让他拜泰莎为师?」

    毛开玩笑道。

    「魔女和她的弟子?那可危险了,主要是安斗的贞操」

    「呀哈哈!确实很糟糕啊!太可爱了!安斗!我刚才还差点把他带到女汤呢!」

    「你就是色老太婆」

    「你这老色鬼在说什么?」

    「可不许叫我老头子啊!老头子!」

    「因为会中途软掉,所以是老头子」

    「啊,现在说吗!?你要说那个吗!?」

    「真是的。果然还是贞操更让人担心啊……」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他们继续着无聊的玩笑和个人身世的谈话,完全忘记了在院子里的侦察任务。

    克鲁兹在过去的十年里,似乎对步枪的兴趣逐渐减弱。每当听到最近关于精密步枪射击距离的竞争——什么2500米、3000米的军方宣传——他就觉得狙击变得愚蠢了。

    「要打中目标得射好几发,已经不再是正常的狙击距离了。大概只要有数据和设备,任何人都能打中2000米的目标。以后可能会有带导向装置的子弹,甚至可以在5000米外挖着鼻屎瞄准。说到底,用迫击炮不就行了?嘛,反正无论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都和我这个老家伙无关」

    尽管如此,据说他每个月还是会时不时地去山里打打1800米左右的靶子。

    毛社长似乎对她的工作感到厌倦了。她的公司『达娜·奥西军事服务(D.O.M.S.)』虽然经历了许多波折,但总体上还算顺利。因为反正军事领域赚不到钱,所以最近她也涉足了民用市场,虽然收益还不错,但某天早上她突然觉得这一切都『无聊』了。

    「我想做的就是这些吗?我才意识到。为了公司而去投资房地产。一栋相当于一架AS价格的楼房三年内翻了一倍。训练业务就像志愿者工作一样,一切都显得愚蠢。我想在公司还健康的时候把它交给别人,然后去做别的事情。但我完全不知道那是什么」

    也许正因为这种心情,毛从昨天开始显得格外放纵。

    「说要把公司交给别人,但有合适的人选吗?克鲁兹不行,克拉拉还太年轻」

    「虽然还有其他人,但都不适合当社长……啊,菊乃可能意外地合适」

    「她是兼职的AS教官吧」

    因为宗介只见过她一面,所以不太了解她是什么样的人。她有着类似林水莲的温柔气质,但宗介却莫名其妙地对她有一种生理上的排斥感。明明只是普通地打了个招呼,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说起来啊——」

    克鲁兹突然说道。

    「像这样我们三个人聚在一起聊天,过去很久了吧?难道是从〈秘银〉时代以来?」

    「怎么可能。那是二十年前了。那也太……太……嗯——?」

    「不过……这么说来……」

    从昨天开始,总有家人在身边。宗介在托付或接回安斗时,总是毛或克鲁兹中的一个在,另一个则因工作而离得很远。除此之外,总是有人缺席,即使聚在一起,也总有其他人,比如千鸟或其他人,所以只有三个人在一起的情况……好像真的没有过。

    「是那个时候嘛?宗介和我去西伯利亚秘密城市之前吧?」

    「但那时本或其他人总是在场。可能是我们在墨西哥与宗介重逢的那个时候吧」

    「我不太记得了。我们去过墨西哥吗?」

    「别忘了!你开着M6来见我,然后在途中乘上那架到达的红色东西大闹了一场,不是吗?」

    「啊,是那个啊。那我记得……但那是在墨西哥吗?」

    「是啊。然后你还通过无线电对被绑架的要说『我爱你~』,真是初恋般的青涩」

    「我一直都对她说这些话……只是你第一次听到而已吧?」

    宗介轻描淡写地回应道。

    「是这样吗~?你怎么看,大姐?」

    「那时候看起来确实是第一次。话说回来,大姐……」

    毛感慨万千地说道。

    「啊,搞错了。应该是『妈妈』,『妈妈』」note

    注:按照日本的行文习惯,已经生育的家庭中夫妻之间称呼的『爸爸』『妈妈』一般是指『孩子的爸爸』或者『孩子的妈妈』。

    克鲁兹纠正道,显然是无意中用了以前的称呼。

    「大姐啊。真是变成老太婆了呢」」

    夕阳和微风轻抚着毛的脸庞,尽管她的脸上已经浮现出细纹,但依然很美丽。被称为『社长』和『妈妈』已经二十年了。『毛姐』这个称呼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倒是她的女儿经常被称为『姐』。

    「我觉得你并没有变成老太婆」

    「谢谢。我就坦然接受你的夸奖了」

    这位美女和两位男士组成的伟大三人组,曾经完成了一次又一次危险的任务。很少有人知道这一切。

    这里是酒店用地的附近,位于面朝大海的树丛旁。

    宗介、毛和克鲁兹坐在那里的长椅上。都穿着松散的浴衣,没有带枪,样子并不怎么帅气。

    「你们两个都变成了这样的大叔,真了不起」

    「这是什么意思?」

    「你们没有死去,反而好好地、不体面地老了」

    「好好地、不体面地,吗?」

    宗介喃喃自语道。

    「是这样吗?」

    克鲁兹向后仰头说道。

    「就是这样。真是个大胜利」

    毛满脸笑容地说道,眼角的皱纹更深了。

    不知为何,听到了直升机的声音。不,那只是错觉吧。很久以前——那是在西西里吗?宗介想起了被毛训斥的记忆。那时的夕阳或许也是这样的。年轻而极其美丽的她,现在仿佛出现在这里,夸奖着他们,感觉很奇妙。

    ○  ○  ○

    之后,他们拖着不情愿的双腿四处走动,查看了庭院及其周边。

    顺便步行到最近的便利店,买了大量的啤酒和小吃。看来今晚还打算喝酒。克鲁兹和毛可能不太能指望作为战斗力。

    已经日落了。三人提着便利店的袋子走在回酒店的路上,几辆车从他们身边驶过,其中一辆停了下来。副驾驶座的门打开了,『泰迪君』拉斯特贝尔特下来了。

    「军曹阁下。您在这里做什么?」

    「买完东西正要回去」

    「这种事请交给我们啊。……哦!D.O.M.S.的毛小姐和威巴先生也在啊。很、很……很荣幸见到你们。我是杨&亨特公司的……拉……拉……拉斯特贝尔特……」

    他紧张得结结巴巴。想起来他从前天开始到处奔波,还没见过毛和克鲁兹(严格来说,克鲁兹见过泰迪君)。

    「啊,是你啊。严那边的普通大个子」

    「啊,是……请多关照,夫人」

    虽然这么说,但『普通大个子』这个词让他有点受打击。

    「那就送我们回酒店吧。啤酒买多了,太重了」

    「啊,真是帮大忙了」

    他们纷纷挤进黑色涂装的奔驰SUV。由于超载,泰迪君被孤零零地留在了路边。

    「那个,我啊、好歹是指挥官……」

    「晚饭后开作战会议」

    「再见」

    他们把泰迪君丢在路边,开车回了酒店。刚开动不久,就发现司机是巴尔达诺(戈布酱 小戈)。

    「你不是在培训中吗?」

    「结束了,今天早上回的日本。自从在军队以来,没见过这么大的射击场,真是太有趣了」

    「那就好」

    巴尔达诺曾在法国外籍军团服役,参与过中东和非洲的作战。她的祖父是日本人,所以她会说日语。虽然是临时组建的团队,但因为她曾担任敌军部队的领导,所以能力不容小觑。

    「还有……谢谢你把我从『本月的失败者信息』中删除」

    「那是拉斯特贝尔特的决定。我不知道」

    不过,把她和男友分手的事情都写进去,可能是有点过分了。因为被和平主义的男友发现她是雇佣兵,哭着喊着『不要抛弃我』,后来还绑架监禁了男友,导致无法留在本国。嘛~虽然没有一丝同情的余地。

    很快就到了酒店。

    其他车辆也到了,正在卸下设备,夏美在帮忙。她注意到了他们,走过来看到巴尔达诺,说「你回来了?」

    「是的,小姐。这里真是闷热啊」

    「是啊,阳光虽然柔和」

    对话就到此为止,巴尔达诺去停车了,但宗介感觉到了一些不自然的东西。夏美和她是会打招呼的关系吗?也许是因为护卫队都是男人,所以女性之间会更随意吧……

    「怎么了,爸爸?」

    「没什么。晚饭呢?」

    「好像已经准备好了。妈妈她们也会来」

    不久,要她们下来了。千鸟似乎刚在房间里洗了澡,看起来暖洋洋的,有点困倦的样子。

    在空荡荡的食堂大厅里,他们享用了丰盛的料理。伊势龙虾、松阪牛肉、肥金枪鱼和鲍鱼等高级食材应有尽有。毛他们非常满意,但宗介却不这么觉得。以前夏美猎到的驼鹿肉更好吃,不过这可能是因为回忆的美化。

    吃完饭后,宗介一个人和拉斯特贝尔特他们开会,其他人则在卡拉OK房里大闹。尽管隔音门关着,但宗介他们隔壁房间还是能听到歌声。

    千鸟好像在唱麦当娜的歌,声音很性感。虽然这首歌本来就是这样的,但宗介的内心总有骚动。

    『好色!要,好色!』

    『别这样,妈妈!浴衣!浴衣!』

    克拉拉和安斗在叫喊。该死,他们在干什么,真想过去看看。话说回来,克鲁兹的笑声真让人火大。你不许看。

    「……军曹阁下,西侧的配置可以吗?那个……军曹阁下?」

    泰迪在宗介又走神的时候叫了他一声。

    「如果您想听夫人的歌,我们可以等」

    「不是那样的……!」

    宗介不由得声音有些大了。

    「啊,对不起……」

    「不,抱歉。那个……总之,没事」

    最近一个月,宗介和妻子几乎没有单独相处的机会,这让他有些烦躁。几天前,夏美和安斗去拿西瓜时是个机会,但他们意外地早回来了,结果(以下省略)。

    「不过,敌人虽然逼近……但完全没有紧张感啊……」

    「这次的预先准备很充分。如果斯凯勒公司真的全力以赴,那反而是好事。我们可以给他们造成无法恢复的损失」

    「关于CEO迪亚斯来的消息可靠吗?」

    「确认到他的私人飞机降落在羽田,但是否会来志摩还不确定。他可能因为连续失败,打算亲自指挥。然后亲自带走被抓的夫人」

    「真是个蠢货」

    听说他是斯坦福大学毕业的博士,但在战斗方面是个外行。如果他集结大兵力,交给熟练的指挥官全权指挥,自己在西海岸的豪宅里悠闲等待,宗介他们也只能全力以赴了。

    「不过对方的指挥控制系统相当完善。虽然是转用民用物流系统,但不能小看」

    那个系统大致上是将少尉到大尉的工作几乎自动化。原本是民用物流系统,通过将大量决策交给AI来实现。

    「我看过他们的内部资料。那个PPT」

    「诶。虽然用PPT有点……」

    「无所谓。资料上说什么『通过无人武器和AI的援用加速杀伤链』之类的,听起来很有道理……」

    「是啊。如果是真的,那确实是个威胁」

    「那是在理想环境下。正规军的反恐战争中,制空权和通信环境都掌握在手中才能实现,但只要缺少其中一个就会立刻崩溃」

    「确实如此……」

    「美国军队在过去二十年里,尝试了多次无人化都失败了」

    「不过,小型民间军事公司可能会部分实现」

    「是啊。但小型部队能做的事情有限。以前我所在的部队就是这样……装备和人员都很优秀,但资源总是紧张」

    宗介回忆起在〈秘银〉的任务。

    确实,装备和人员都很优秀。但被委派的任务总是非常危险的。比如在朝鲜首都附近的机场突袭,在二十分钟内带走数百名人质并撤离。完全是疯狂的行为。仔细想想,真不知道当初怎么会批准这样的任务。如果失败了怎么办?

    「总之,无人武器和AI只是推动效率化,战斗的本质部分并没有改变。是人类和理念。记住这一点」

    「是」

    泰迪是否能完全理解令人怀疑。这种感觉需要亲身体验才能理解。或者说,年轻一代可能反而更能体会到这一点。因为他们熟悉网络和无人机,所以更了解其局限性吧?

    如果是这样,更年轻的一代——比如安斗,会怎么样呢?如果他们能想出连宗介也无法想象的战斗方式,那也许是他们的优势。

    隔壁房间的卡拉OK曲目切换了,夏美开始淡定地唱起了一首非常难的Vocaloidnote歌曲。最近流行的,歌词信息量过多的那种。虽然唱得很好,但声音中没有情感,反而有一种奇妙的味道。

    注:可以被粗略的归类为虚拟歌姬。

    『你怎么能唱这种歌!你真的是人类吗?好恶心』

    『姐姐,浴衣,浴衣!』

    克拉拉和安斗又在叫喊。真是让人好奇。

    「那个,军曹阁下。要去看您女儿唱歌吗?我们可以等……」

    「不,不用了。我们还是先讨论友军的配置吧。首先是阿尔法小队——」

    这时传来了要的声音。

    『娜酱,撩开衣摆时要这样!这样!』

    「抱歉,我得去一下」

    ○  ○  ○

    虽然说是撩开衣摆,但也只是到膝盖左右,结果反而让宗介看起来像是带着奇怪的心思来看她们。明明只是来训斥一下的。

    宗介感到有些尴尬,回到泰迪那里继续开会。结束时,要她们已经从卡拉OK房移到了打乒乓球和空气曲棍球的地方。

    他们已经全力享受度假酒店了。

    或者说,日本的这种酒店真的很厉害。国外的高级酒店没有这种乐趣。毕竟,他们的工作是保护客人的隐私和安全,同时提供服务。在过去的二十年里,宗介和要住过世界各地的这种酒店,但没有见过放乒乓球台和UFO抓娃娃机的。

    之后,他们回到房间,大人们喝啤酒聊天,安斗躺在床上玩平板电脑,夏美和克拉拉又去泡温泉,夜晚渐渐深了。

    宗介检查了部下的配置和周围的电子信息、通信信息,然后决定早点睡觉。像往常一样,带着想熬夜的安斗去了隔壁的卧室躺下。还能听到毛和克鲁兹的笑声。明明年纪挺大了,精力却依然充沛。

    「呐,爸爸」

    安斗说道。

    「怎么了?」

    「我们能像今天这样,一直和毛阿姨他们一起住吗?」

    看起来他并非是认真的。昨天和今天对安斗来说,可能是非常愉快的时光。

    「毛他们有自己的生活。别看他们那样,事实上毛和克鲁兹都很忙,你知道的。克拉拉现在是暑假,但九月开始她就要每天学习硕士课程了。大家聚在一起……只能等下次了」

    「嗯」

    黑暗中,安斗翻了个身。

    「我知道。只是随便说说」

    「嗯。明天解决了敌人后,我们再好好商量」

    「嗯」

    「我爱你。晚安」

    「晚安」

    还能这样一起睡多久呢?

    几分钟后,安斗开始发出平稳的呼吸声,宗介也很快入睡了。

    接着,他被人踢醒,发现天还没亮。

    看了看钟,大约是凌晨三点半。眼前是克鲁兹的脚,他正打着幸福的鼾声。这家伙。

    房间里铺满了被褥,大家随意地睡着。安斗不知什么时候滚到了远处,被夏美和克拉拉夹在中间,看起来很挤。

    虽然有点早,但还是起床吧。

    今天应该会很忙,也想看看泰迪他们的情况。宗介走出卧室,看到要坐在走廊上。她在昏暗中打开笔记本电脑,正在做什么工作。

    「没睡吗?」

    「中午睡了一觉,所以不太困。稍微处理了一下公司的事情」

    宗介轻轻吻了她的脸颊。屏幕上是常见的任务管理软件。她似乎在给世界各地的下属下达指示,但宗介完全看不懂内容。

    「不过,已经结束了」

    「嗯。我去巡逻一下。你再睡一会儿吧?」

    「怎么办呢……你都起来了……」

    要笑了笑,合上了笔记本电脑。

    「要不要去泡个澡?」

    「又要泡?现在是半夜啊」

    「根据经理的安排,公共浴场半夜也开着。虽然灯关了,但水还是热的」

    虽然只是陈述事实,但要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调皮,又带着一丝湿润。

    「怎么办?我一个人去的话,可能会有危险。敌人可能潜伏在那里哦」

    「温泉里?不可能吧……」

    宗介正想说这是什么傻话,但意识到千鸟的意思并不是字面上的。要仍然穿着浴衣。

    「……不对,确实不能放任不管啊」

    要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双手环住宗介的脖子,然后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小声说道。

    「那么军曹阁下也一起来吗?」

    「没办法,为了你的安全」

    「呵呵……」

    既然决定了,就不能拖延。他们小心翼翼地走出房间,不吵醒其他人。走到走廊时,要忍不住笑了出来。

    「感觉像高中生一样」

    「高中生不会两个人一起泡澡吧」

    「但感觉像是在做坏事」

    「嗯,可能是吧」

    凌晨的酒店一片寂静。他们乘电梯下到二楼,公共浴场就在附近。走廊和浴场的灯都关着,很暗。

    「去哪边?我想看看男汤那边」

    「两边的布局是一样的。好吧,去男汤」

    「不过把灯关了吧」

    「难得来一次」

    「还是有点害羞嘛」

    不过因为有应急灯和引导灯的光亮,所以也不是完全黑暗。更衣室里要的剪影在背光下格外显眼。

    「你看你看,性感吗?」

    要飞快地脱掉浴衣。宗介抓住正在开玩笑的她,把她拉到自己怀里。

    「为了掩饰自己的害羞,故意逗弄别人,这是你不好的地方」

    「可是……嗯……」

    脱下上半身的浴衣,二人热情地接吻。离开嘴唇后,要轻轻地喘了一下。

    「喂,再……」

    她说道。眼神迷离着。这种变化真让人受不了。宗介喘着粗气,一边用嘴松开了要的内衣肩带、一边解开浴衣带子。由于不熟练而难以解开。啊,真让人烦躁。

    「在这里……?」

    「不」

    要的浴衣脱了一半。短裤的款式依旧是丁字裤。

    「又穿这种内衣……」

    「意外地轻松。而且……老公好像也很喜欢嘛。呼呼……」

    「啊,我喜欢。只要你穿,我什么都喜欢」

    宗介把丁字裤撕扯着拽了下来。

    「我最喜欢什么都不穿的你」

    「笨蛋,你……」

    他摸着她的屁股,不断地揉捏。黑暗中,白皙的皮肤闪闪发亮。要小声地喘息着。

    她发出这么可爱的声音,最初的时候是完全无法想象的。二十年前,第一次的时候的给他的冲击是非常惊人的,首先让宗介吃惊的是她的声音。那个活泼的她,变得那么无助、虚弱、悲伤,同时又有些贪婪和性感——宗介不知道用什么词最合适,但总之,她就是用那样的声音来呼唤他的。这种惊讶简直让世界都颠倒了(当然,还有很多其他更让人惊讶的事情)。

    08

    「……等一下」

    要用浴巾拢了拢头发。简直是魔术般的麻利。

    去浴场的过程让人感到焦急,甚至忘记了自己要脱衣服。当他笨拙地脱下拳击短裤时,她笑了。

    「别那么着急……」

    宗介看见她把摘下的胸罩扔在地上。他从后面抱住她,她发出陶醉的声音。

    「你不是要去洗澡吗?」

    「忍耐一下」

    进入浴场。引导灯的微弱白光在弥漫的蒸汽中,柔和地照亮了要的身体。虽然肌肉减少了,有些松弛,但反而显得娇媚动人。比年轻时更能激起情欲。

    「不要这样盯着看……」

    「别说这种不可能的事」

    「好像碰到了。停下来嘛……」

    「所以说别说这种不可能的事」

    他们无视了冲洗和洗浴区,直接走向浴池。因为是包场状态,所以也没有什么礼仪可言。

    「其实这样是不行的啦……呼呼」

    「可是你是这个浴室的主人」

    「是哦,啊……真舒服」

    要泡在浴池里,趴着伸了个懒腰。从汤面望出去,臀部的双丘分量十足,让人想马上咬一口。那是故意给人看的吗?如果是这样的话,真是个坏女人。

    她转了半圈面对面。昏暗中,要的脸颊泛红。一瞬间,她的眼睛闪烁着光芒。宗介双手捧起她形状还很好的胸部,指尖舒服地陷了进去。

    「啊唔」

    「真漂亮!」

    轻吻她的嘴唇。柔软、湿润,还有点咸。

    「呼呼……最喜欢了」

    「接吻?」

    「是啊,你真是讨厌」

    她充满爱意地主动要求,一遍又一遍地亲吻。她确实很喜欢接吻。只是偶尔亲吻一下,就会陷入恍惚状态。

    「嗯……更多……更多……」

    「这样如何」

    「……可以的……可以的」

    和她在一起时,除了感到无比幸福外,还深深地觉得自己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普通男人。传说中的雇佣兵听了都会觉得可笑吧。妻子就这样——用手指和舌尖温柔地触碰,他的心情简直要上天了。如果世上的掌权者都能满足于此就好了。为什么要打仗?傻吗?

    这样下去就停不下来了。作为回礼,宗介对她全身各处进行了充分的抚摩,她几乎融化在浴池里。腰腿软绵绵的。她坐在浴池的边缘,双手抓住宗介的头,焦急地央求。

    「喂……给我……给我」

    「是不是上火了?」

    「呀……好了……你快点……」

    最近一直把这件事搁置着。正当他干劲十足地准备进入那个姿势的时候——

    远处响起了枪声。

    是步枪弹。大概在北边四百米左右。弹到了外面的树丛里。大概是哪里的笨蛋(敌人)触发了我们的警戒线吧。

    好快。还不到四点。

    再等一个小时——不能等一个小时吗?

    「啊!!!……该死!」

    宗介呻吟了一声。另一边,要还一脸迷离的样子。她看起来似乎想要无视敌人,继续刚才的事情」

    「……你要去吗?」

    「嗯,没办法」

    「就……一分钟怎么样?」

    「~~~~~~!」

    诱惑之大令人震惊。但是,一旦开始,一分钟就无法结束,这是显而易见的。

    「……很想这么做。但我不去的话,对拉斯特贝尔特他们来说会很糟糕」

    「是啊……啊啊。那你先去吧」

    「你没事吧?」

    宗介现在明白了,即使是最简单的穿戴,女性也需要一些时间。

    「没事的。按照计划,带着安斗他们和经理一起去地下室,对吧?」

    「是的。那就拜托了」

    「小心点」

    最后亲了一次后,宗介急忙跑向更衣室。一边捡起裤子穿上,一边对敌人的怒意燃烧得更加猛烈。

    明明是我和要气氛高涨的时候。

    绝对不会原谅。可恶的战争。

    ○  ○  ○

    宗介走出酒店的通道口时,北边传来了断断续续的枪声。

    光听声音就能判断,那是佯攻。和真正的攻击枪声节奏不一样。

    酒店的南侧和西侧是海,东侧是陡坡。西侧也有适合登陆的地方,但东侧才是主要目标。

    他用手机指示泰迪,然后从停在后面的车里取出武器和装备。

    枪是M4卡宾枪。……或者说是M4系列,混合了某些没听过的制造商的枪托、枪管和接收器,虽然看起来有点奇怪,但大致上还是M4的样子,这是现在常见的枪。毕竟是泰迪他们组装的枪,应该不会太差。他还在这把M4样的枪上装了一个小型榴弹发射器。

    弹药——他有冲动选择全是AP(穿甲弹)和FMJ(全金属被甲弹)。真想把敌人全都干掉。

    明明和要在包场的大浴场里享受着甜蜜的时光,却被打扰,真是气死了。但如果杀得太多,下次抱她时可能会有不好的感觉,所以他忍住了,选择了电击弹。

    这种电击弹在发射时通过膛线的旋转力发电,储存在内部的超小型电容器中。命中目标时,弹头会主动破裂扩散,使目标触电。穿透力极低,无法穿透防弹衣,威力比电击枪稍低,但可以多次发射。有效射程约为100米。

    最大的难点是价格高。是普通子弹的二十倍。一个弹匣三十发大约五万日元。即使经过多次改良降低了成本,但用途比较特殊,所以销售情况不太理想(由与宗介有近四分之一世纪交情的布里利安特·安全技术公司负责销售)。

    其他装备包括各种手榴弹。对电击弹无效的敌人使用橡胶弹手榴弹。还有粘着弹、烟雾弹和震撼弹,以及防弹衣。

    手枪——选择了车里随便放着的SIG九毫米手枪。虽然是第一次拿这把枪,但无所谓。之前在家庭餐厅玩过泰迪的格洛克,但实际上最近的宗介已经达到了「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的境界。手枪嘛,只要在十米内大致能打中就行(暴论)。

    北侧的敌人活动越来越频繁。泰迪确认东侧依然安静。几乎可以确定,敌人的主力在东侧。

    通过无线电呼叫后,发现要已经和夏美、安斗、克拉拉汇合,正在往地下避难。安斗似乎还在半梦半醒中。可怜的孩子,现在才四点。这次儿子的无人机似乎派不上用场。泰迪他们也在使用军用无人机(虽然比安斗的差一点),所以可以依靠他们。

    克鲁兹和毛——还在客房里睡觉。哦,终于有回应了。

    『……敌人?还没天亮呢……嗯』

    『有啤酒吗?……再来一杯解酒酒』

    这俩人不行。

    「算了,你们继续睡吧」

    『不是……我们来帮忙?』

    『嗯,帮忙,帮忙……』

    「你们还是睡吧」

    客房可能会被流弹击中……不过中两三发应该没问题(大概会死)。

    装备齐全后,宗介跑向酒店的东侧。

    那边是陡坡……虽然不至于称为悬崖,但有两个楼梯和一个陡峭的坡道。不管走哪条路,迎击方都占优势。

    如果要攻占这种地形,通常会先派出AS,然后步兵部队跟进,这是常规战术。

    但敌人并没有派出AS。虽然他们应该还运来了几台(或者更多)第三代AS,但并没有使用。这可能是因为警惕〈靛鸦〉。前天的袭击中,敌人的配合也显得不协调,原因可能相同。

    他们可能打算派出步兵来试探我们的动向,不管他们死活。

    指挥系统也自动化了,兵员的招募通过应用程序迅速且匿名化,这是最近的趋势。这样可以大幅削减雇佣兵部队的成本。但相应地,这些部队的技能和忠诚度也不高。宗介曾对泰迪说过,这是一种彻底贬低『人类和理念』的机制。

    不过,这种方式确实有效,不管损失多大,他们也不会太在意。如果我是敌人,虽然这样做很冷漠,但也会选择类似的策略。

    『军曹阁下,真的不需要把战力调到东侧吗?您一个人实在是……』

    泰迪问道。

    「没问题」

    再说,多几个不熟练的队友反而会拖后腿。一个人反而更好。

    「而且现在,我正想大干一场」

    『?』

    「没什么」

    他悄悄靠近陡坡边缘,看到两名穿迷彩服的男子在灌木丛后面。这种伪装可以骗过普通人,但骗不过宗介的眼睛。

    「好了,(社会性地)干掉他们」

    虽然他仍然有使用普通子弹的冲动,但还是选择了电击弹。每次两发,半自动射击。击中敌人的手臂,敌人惨叫着倒下。电击效果不太理想,所以又在他们的臀部和大腿上补了几发。惨叫声此起彼伏。

    周围的四个敌人立刻行动了起来,如果他们保持静止,可能还不会被发现。

    他将卡宾枪上的手电筒调到最大亮度,照向敌人。虽然这不会破坏敌人的夜视镜,但会扰乱他们的亮度调节,让他们眼花缭乱几秒钟。

    对宗介来说,这几秒钟已经足够了。

    他迅速开了四枪。虽然射击动作像钉枪一样随意,但四人几乎同时倒下。通过第一次射击,他已经了解了枪的特性,准确地瞄准了他们的脖子。虽然脖子周围有致命伤的风险,但电击效果也很强。而且,再要求他手下留情就太过分了。毕竟,敌人是用装有高性能弹头的枪来杀他的。

    他发射了几发粘着榴弹。这是一种将瞬间硬化聚氨酯装入40毫米榴弹的武器。击中目标后,会将其覆盖在泡沫中并迅速硬化,使其无法动弹。

    他多次变换位置观察敌人的动向。

    动作轻快而放松,就像在公园里慢跑一样。不再像以前那样蹲下身子,警惕地端着枪。即使这样射击速度也只快了几毫秒。相比之下,保持宽广的视野,听清每一个声音,始终观察整个战场更为重要。

    敌人向他刚才所在的位置开火。5.56毫米子弹六发,7.62毫米子弹三发,40毫米榴弹一发,超过十人。甚至更多。敌人很多,情况或许有些不妙。

    他瞄准疑似队长的敌人,发射了三发电击弹,使其失去行动能力。

    敌人的配合并没有明显混乱。可能是后方的指挥控制系统在运作,通过终端向各个士兵下达指令,处理损失,灵活调配战力。是相当完善的系统。

    「但是——」

    宗介按下手中的遥控开关,启动了预先设置在该区域的电子干扰装置。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变化,但这一带的通信几乎全部瘫痪。

    效果立刻显现。他放出诱饵热源,敌人包围的速度变慢,甚至开始分散前进。

    宗介趁敌人有明显的混乱,迅速突入敌阵。左右穿插,扰乱敌人,不给他们恢复的机会。

    他击倒了一个从坡上来的敌人。然后对着从右边灌木丛中出现的敌人的头部连开几枪。即使隔着头盔,也会造成相当的冲击。他抓住摇摇晃晃的敌人,把他当作盾牌挡在左边两个敌人面前。那两人毫不犹豫地开火。

    (真是冷酷的家伙)

    他用盾牌敌人的防弹衣挡住了子弹,然后冷静地解决了那两人。虽然说是解决,其实用的是电击弹。他多打了几发,让他们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抱在一起,痛苦地痉挛,昏倒。

    没有时间享受乐趣。又有两个敌人从下方上来,右边也有两个敌人。后面还有四个敌人。他无法同时应付这么多敌人。他投掷了一枚烟雾弹,击倒一个敌人。然后假装逃跑,当烟雾弥漫时,突然转身反击。

    一个,两个。子弹用完了。换弹匣。三个,四个。

    最近出现了各种CQB(近战格斗)技巧,但宗介的动作不属于任何一种。可以说是一种无手胜流的战斗方式。这是他在实战中自创的技巧,没有名字。

    以前当教官时,有个学生曾说他像剑术大师。虽然他完全没有剑术经验,但在懂行的人看来确实如此。最近的宗介在战斗中——特别是近战时——确实有点像剑术师范。他站得很直,准确地说是稍微弯腰。他的眼睛不聚焦,而是从自己身后上方的角度观察全局。这并不容易,但他总能掌握主动权。据说剑术中这种主动权叫做『后发制人』。原来如此,后发制人。古代战士真会说话。

    年轻时,他的动作非常激烈。尽量保持低姿态,潜入敌人怀中,用霰弹枪一击毙命。

    这种战术对大多数敌人有效,但对熟练的对手无效。他们会后退引诱他,花时间将他困住并击毙。在被杀之前,他能意识到这一点是幸运的(九龙可能能做到,但他没有这么做。那个人不会对他手下留情,只是没有把握能成功)。

    现在的宗介在战斗中『融通无碍』,甚至显得轻松。他能读懂敌人的射线,知道何时扣动扳机。所以在敌人看来,他似乎能躲避子弹。

    五人,六人,七人……当他击倒第八个人时,卡宾枪卡壳了。排弹失败。他暂时放下卡宾枪,拔出手枪。瞄准正面的敌人头盔,但效果不佳。因为是九毫米手枪。迅速重新装填橡胶榴弹——在敌人开火的瞬间躲避——然后一击。敌人被橡胶弹击中,翻倒在地。

    敌人还在不断涌来。卡宾枪卡壳,手枪不可靠,榴弹所剩无几。

    (糟糕)

    敌人太多了。

    他无法再手下留情。可能需要杀掉两三个人才能脱身。嗯,不杀人的记录要结束了。没办法,毕竟是敌人不好……

    就在这时,右边的敌人突然倒下。一人,两人。

    左边的敌人也被飞来的电击弹击中,纷纷倒地。

    「这电击弹效果不错吧?」

    毛从后面的灌木丛中走出来。

    「不过啊,射这么多次,卡壳也是正常的」

    同样从灌木丛中走出来的克鲁兹说道。

    两人都穿着浴衣,随便披着带弹带的防弹衣。武器似乎是从护卫队那里借来的。

    「我以为你们在睡觉」

    「不是说了要帮忙嘛……我们会努力的……努力」

    「话说……现在还没天亮呢……」

    两人身上还带着酒气。

    「你们没问题吧?」

    「没问题,完全没问题……! 全都交给妈妈吧!」

    「敌人不过是等级3的史莱姆,我们可是等级99!嗯,轻松搞定!」

    他们说的话也有些怪异。

    不过宗介稍微有了些喘息的机会,他前后拉动卡宾枪的枪栓,确认其运作正常。虽然看起来没问题,但这也是电击弹的第二个弱点。比普通子弹更容易卡壳。特别是射击五十发左右后,频率会显著增加。枪管过热时,发射气体会泄漏,导致活塞问题……总之有很多细小原因,只能自己强制排弹。

    09

    灌木丛和休息区那边,敌人的第二波来了。估计又有二十多人。他们在等待我们被大兵力压制,然后投入AS。

    「哦,来了这么多。要大干一场了……好久没这么干了」

    毛挥舞着现代化改装的战斗步枪说道。

    「伙计们,准备好了吗!?」

    「随时可以!」

    「……………………?」

    『~~~~啊』

    就在两人对宗介的表现感到沮丧的时候,宗介突然想起来,慌忙说道。

    「啊,是随时,随时」

    「别这么没劲的反应啊」

    「真是的。Rock and Roll……吧」

    毛随意地开了一枪,最远处的指挥官模样的男人应声倒地。以此为信号,战斗的第二幕开始了。宗介冲在前面,克鲁兹退到后面,毛稳稳地站在中间。

    宗介的战斗方式没有改变。以前用霰弹枪,现在用卡宾枪,但仍然负责近战。像刚才一样,贴近敌人进行骚扰。

    毛用战斗步枪控制全局。用大口径子弹压制敌人的头部,控制敌人进攻的人数,视情况前进或后退。

    克鲁兹的任务很简单。他要尽可能扩大射界,警戒敌人的榴弹发射手、火箭弹射手和狙击手。然后击倒能击倒的敌人,不断减少敌人的数量。

    虽然一开始担心让醉鬼来帮忙是否靠谱,但他们果然还是有两把刷子的。而且——

    (轻松多了……)

    刚才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但有了这两个人,攻守的节奏变得很好,余裕也多了。

    又卡壳了。不过这次有了毛的掩护,他有足够的时间手动排弹并确认枪械运作正常。

    在最初的二十秒内,他们解决了五人、六人、七人。

    已经解决了三分之一。以这样的战力差距,敌人几乎没有胜算。

    虽然敌人拼命反击,双方在进行生死较量,但宗介依然很享受现在的状况。

    二十年来,他经历了无数战斗,与各种各样的人合作过。但似乎没有比这个三人组更好的了。刚才一个人战斗时,他感觉自己像长了后眼,现在则像有三双眼睛在不同位置。毛和克鲁兹的想法,他一清二楚。毛和克鲁兹也从心底里享受着这场战斗。

    十一人,十二人,十三人。

    他们也知道自己已经不像以前那样了。毛的手臂已经不能像以前那样轻松地操控战斗步枪。克鲁兹开始老花眼,精确射击也不再那么可靠。宗介的动态视力也不如从前。大家都明白这一点,互相配合,心里嘀咕着『真是没办法』。

    同时,他也感到一丝寂寞。

    像这样三人一起战斗的机会,可能是最后一次了。过去三人聚在一起的机会本来就很少,以后也会更少。即使三人再聚,也可能不会再有战斗。年纪大了,不能总是打打杀杀。以后应该准备一些不需要战斗的手段。

    十六人,十七人,十八人。

    剩下的敌人逃跑了。仅仅三个人就让他们无力招架,一分钟多一点就击倒了十八人,士气早已崩溃。毛对着逃跑敌人的头盔射了一发电击弹,说道。

    「就这样结束了?不够啊。再带一倍的人来吧!」

    「算了吧,我有点想吐……呃」

    「别大意。应该还有AS」

    不过步兵已经不起作用了。单靠AS无法完全控制建筑物,所以敌人的作战目标——也就是抓住千鸟,几乎是不可能的。希望敌人觉得派出AS也没用,选择撤退——

    树木被压碎的声音。

    斜坡下的灌木被折断,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前进。三台。虽然隐形了,但那应该是AS。现在它们解除了ECS。

    那是——〈暗影〉。

    Zy-99M〈暗影〉。俄罗斯制造的第三代ASnote 。纤细的轮廓,有点像M9。

    注:实际上,Zy-98〈Shadow〉暗影是苏联的遗产,其基础设计在苏联时期就已经完成,在苏联解体后,俄罗斯又设计了其衍生型号Zy-99M,在北约的代号则依旧是〈暗影〉。

    「哦,来了」

    「这下对付不了」

    「当然」

    宗介操作终端,引爆了布置在各处的发烟弹。浓密的烟雾弥漫开来,遮蔽了AS的传感器,使它们看不到宗介等人。

    「呃……要用〈靛鸦〉吗?」

    毛问道。

    「嗯」

    「让夏美来吗?」

    「当然不是。我来」

    夏美和克拉拉一起,负责保护要等人,也就是说她们在安全的地下室。这次敌人几乎肯定会派出〈暗影〉等AS,所以夏美没有驾驶〈靛鸦〉。

    〈靛鸦〉具备无人半自动操作功能。虽然战斗能力有限(并非完全不能战斗),但沿着信标飞到这里还是很简单的。另外,如果在线的话,还可以『完美地』操作。虽然可以让AL来操纵,但这个功能除了紧急情况外,一直处于休眠状态,原因有很多。

    停在酒店中庭的〈靛鸦〉启动,飞向这边。距离不过200米,一瞬间就到了。烟幕还很浓,虽然在地面降落并登机时会暴露,但也就五秒左右。

    〈靛鸦〉降落了。现在就在宗介的后面——

    「?」

    没有降落。〈靛鸦〉在悬停后,向左高速跳跃,开了一枪,手中的霰弹枪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烟雾中逼近的敌人〈暗影〉被击中腿部,翻倒在地。

    这种动作不是无人操作的。也不是AL。查看终端,确认〈靛鸦〉的操纵模式。是有人驾驶。

    「夏美……!」

    〈靛鸦〉飞向酒店的东北方向,应该是为了避免敌人的流弹射向这边。

    〈暗影〉还有一台,总共有四台。包括刚才被击飞腿部的那台,这四台猛烈开火。如果是自己被射击,宗介还能保持冷静,但看到女儿成为目标,他几乎要昏倒。

    明白了,停下。立刻。投降。

    这些词在他脑海中不停旋转,喉咙里几乎发出奇怪的悲鸣。

    然而,〈靛鸦〉轻巧地躲避了四台〈暗影〉的所有射击,穿过它们的火力网,在擦肩而过时将一台〈暗影〉劈成两半。先用霰弹枪击中下腹部,随后用单分子切割器将其切断。这是一种结合了推进器机动能量的动态战斗方式。

    〈暗影〉的上半身在空中旋转。宗介以为夏美会用击败的敌人作为盾牌,但她的〈靛鸦〉没有采取这种悠闲的战斗方式,而是迅速上升,翻转,向两台敌人同时发动攻击。

    宗介甚至被这优美的机动所吸引。

    霰弹枪连射,几乎同时发射三发。一台敌人的右臂、右腿和头部被击中,瘫倒在地。

    另一台敌人愤怒地乱射,但没有一发击中〈靛鸦〉。夏美自由运用重力和推力,左右翻转,急速接近——一闪。将〈暗影〉从腰部以下切断。即使如此,这台〈暗影〉仍然走了几步,然后倒在地上。

    最初被击中腿部的那台敌人还在,但似乎已经没有战意。它丢下步枪,半开着舱门。这是AS投降的信号。夏美的〈靛鸦〉靠近,用单分子切割器的尖端破坏了舱门的连接部分。这样那台敌人的舱门就无法关闭了。

    虽然没有教过她破坏连接部,她是从哪里学来的呢。

    所有敌方AS都被摧毁。〈靛鸦〉在空中螺旋上升,使用主动传感器警戒剩余敌人。

    「干得漂亮,满分!」

    毛轻轻拍手说道。

    「那个什么推进器真厉害,战斗直升机都不需要了」

    克鲁兹说道。

    两人显得很悠闲地赞叹,但宗介的心情却远不平静。他明明让夏美和要等人待在一起的……

    「夏美,听得到吗?」

    『爸爸』

    「为什么你在驾驶AS?」

    『以防万一。本来打算换人的,但在敌机面前换AS太危险了』

    「我已经多次在敌机面前换AS了……下来」

    无论是〈强弩〉还是〈烈焰魔剑〉,他第一次驾驶都是在敌机面前。他不希望别人为他担心。

    要发来短信说『请高抬贵手』之类的。这意味着她默许了夏美驾驶AS。要总是抱着『总会有办法』的态度,缺乏危机感。就像在看电视剧重播时,应该专注于台词,却在走神一样,有种不协调的感觉。

    宗介只回复了『知道了』,然后抬头看着降下的〈靛鸦〉。毛斜眼看着宗介说道。

    「你要打她吗?」

    「当然不会。不过AS暂时禁止」

    宗介感到困惑。夏美基本上很听话,几乎不反抗。如果宗介用理性解释『这不行,因为这样做很危险』,她会理解并遵守。但最近在AS相关的事情上,她的违规行为越来越多。就像是——对,她似乎认为自己在驾驶AS方面比父亲更强。

    「禁止她驾驶AS可能不太好,可能会更复杂」

    克鲁兹说道。

    「但是……」

    「如果从克拉拉手中夺走步枪,她可能会叛逆,对吧,妈妈?」

    「是啊,那样做的话,正好会成为他们发泄叛逆心理的契机,大概」

    「但这很危险」

    「就像摩托车一样」

    虽然一台价值一亿美元的摩托车有点夸张,但宗介明白克鲁兹的意思。年轻人有冲动和愿望去冒险、操控危险并征服危险。关于女儿和AS的处理,宗介觉得需要冷静下来再考虑。

    就在降落的〈靛鸦〉跪下的那一刻——突然,它扑向宗介等人。原来还有一台敌人的〈暗影〉能行动,向这边发射了一枚榴弹。

    「……!」

    宗介下意识地准备迎击。榴弹击中了〈靛鸦〉的背部——不,准确地说,是在背部前方被看不见的屏障挡住并爆炸。没有一片碎片伤到宗介等人。夏美迅速让机体站起来,用霰弹枪击飞敌人的手臂。

    『……没注意到。为了保险起见,我再检查一下其他敌人』

    夏美通过外部扬声器说道,然后〈靛鸦〉离开了现场。

    「喂,刚才那是……」

    克鲁兹站起来,拍掉浴衣上的泥土说道。

    「是的,那是lamda驱动器」

    「但那台AS上没有安装AL吧?」

    「AL在地球的某个地方。刚才是AL远程启动了lamda驱动器。也就是说,lamda驱动器在线」

    「这也太犯规了吧」

    「不过在实战中效果不错」

    毛了解这些情况。因为在技术支持等方面,他们得到了D.O.M.S.的协助。

    十年前技术上已经可能实现,但受限于通信环境和设备。最近的高速通信技术使其得以自由使用。

    作为lamda驱动器搭载机的〈强弩〉和〈烈焰魔剑〉的核心处理器,『真正的』AI「AL」依然健在。平时处于休眠状态,但在需要时会守护并帮助宗介和他的家人。

    手机收到消息。

    《AL:夏美很有天赋。虽然有些疏忽,但请多多包涵》

    你也这么说,跟要一样。

    《我:这是家庭问题。更重要的是,使用lamda驱动器进行了大容量通信,会留下痕迹》

    《AL:确实是个隐患。而且——》

    《AL:——不,还是算了》

    《我:什么事?让我担心》

    《AL:别在意。我查看了周围的通信信息,敌人没有预备兵力。游戏结束了》

    《我:真的吗?话说最近的AI预测更准确》

    《AL:这是在中伤我吗?让我这个破旧的AI去睡觉?》

    《我:我们都是老家伙了》

    宗介收起手机,伸了个懒腰。感觉有些疲惫。东方的天空升起了朝阳,周围已经完全亮了起来。

    「该准备撤退了」

    「我想再睡一会儿」

    「我想泡个早晨的温泉」

    他们把俘虏回收工作交给泰迪等人,自己则返回酒店。

    在返回的路上,宗介想着:现在能不能和要回到大浴场继续之前的事呢?嗯……不行。护卫队在四处走动,毛说要泡早晨的温泉,孩子们也醒了。可恶。

    旁边还有一个倒下的敌人,慢慢地想要爬起来,宗介便气愤地给了他一发电击弹。敌人痛苦地痉挛着。只打一发还不解气,于是又在他的屁股上补了三发。

    「怎么了,宗介?生气了吗?」

    「没有」

    ○  ○  ○

    吉姆·迪亚斯是全球顶级富豪之一。

    据说他拥有100亿美元的资产,但具体金额连迪亚斯自己也不清楚。要是问财务团队,立刻就能得到答案。不过,由于市场的波动,他的资产早上和晚上差个十亿美元也不稀奇,所以实际上也没什么意义。

    在获得今天的成功之前,迪亚斯有过三位盟友,并且把他们三位都消灭了。但他并不是有意为之,而是因为没有别的选择。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能救下每一个人。唉,这就是人生。

    房子、车子、女人——他在20多岁时就已经得到了这些想要的东西,但迪亚斯并不满足。他一直在追寻更有价值的东西,已经为此挣扎了20多年。

    当他得知相良要的存在时,他心里明白,这正是他一直在寻找的东西。

    四十年前发生的时间灾难的奇点。

    她至今仍然活着,并且依旧在某个地方生活着(而且貌似是个美女)。

    如果能得到这个女人,就能够像操纵和修改笔记一样自由地撰写历史。第一次听到这些时,他觉得不过是胡说八道,但在获取了几篇被废弃的论文和在西太平洋岛屿回收的设备残骸后,他的想法发生了改变。

    为了追踪相良要的位置,迪亚斯组建强夺小队并发起攻击,投入了超过一亿美元,甚至可能是两亿美元。无论如何,这是值得的,最终他得到了相良要被捕的消息——这一天早上他收到了通知。

    损失虽不小,但毕竟只是一些通过应用程序招募的兼职雇佣兵。对迪亚斯来说,这不算什么。

    其实,连强夺小队的指挥官都不太了解迪亚斯。这样一来,如果发生什么事情,双方可以否认彼此的关系。那位指挥官是通过他偏爱的私营军事公司note介绍来的美国人,据说是前海豹突击队成员。海豹突击队!

    注:即Private Military Company。

    迪亚斯看过这种类型的电影,觉得没问题。

    那位前海豹突击队指挥官正带着相良要,几分钟后就会到达迪亚斯的所在。

    他现在正待在东京,在丸之内note的一家四星级酒店的套房里。虽然他拥有几座大楼,但他通常更喜欢住这家酒店。房间不算特别大,景色也还行,但酒店里的面包和果酱特别好吃。

    注:丸之内是日本东京市中心的一个重要商务和商业区,丸之内地区以其现代高楼大厦、金融机构、豪华酒店和购物中心而闻名,是东京乃至日本的经济中心之一,聚集了许多重要的企业总部和金融机构。

    「来了」

    秘书说道。迪亚斯看了眼表,正好是12点。看来指挥官确实是个守时的人。大约四点钟他们在伊势执行了任务,应该是直接赶来这里的。

    「让他们进来」

    他用附近的镜子检查了下自己的外貌,没问题。衣服和手表保持清爽得体,但不显得傲慢。他知道自己面貌和蔼,容易让人喜欢。而相良要肯定会处于高度警戒状态,所以首先得让她放松。

    几个人陆续进入了房间。相良要没有戴手铐,穿着简简单单的牛仔裤和T恤。和传闻一样,她果然是个美人,东方面容的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得多。即便是像迪亚斯这样早已厌倦美女的人,嘴里还是不自觉地分泌了些唾液。

    接着是指挥官和他的两名部下,还有一个孩子。等等,孩子……?

    「迪亚斯先生,抱歉……」

    曾是海豹突击队的指挥官说道。刚说完,就被从背后用电击枪击中,顿时昏迷倒地。

    他原本认为是部下的人,却是相良要的丈夫——相良宗介。其他『部下』也包括了年轻女性——应该是相良要的女儿夏美,还有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应该是她的儿子安斗。

    「怎么回事?警卫——」

    秘书拿出电话,却被夏美用电击枪击中昏倒。

    「外面的警卫都已经睡着了,没人会来救你」

    相良宗介说道。夏美则上楼检查了阁楼,安斗开始在笔记本电脑上做某些事情。

    迪亚斯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警卫被解除了武装?如果护卫队出现问题,外部支援队伍会立刻收到信息,而他手表上本该有这样的提醒,但什么都没有。

    「这不可能,他们可是特种部队的雇佣兵……」

    相良宗介有些无奈地喃喃说道。

    「这种介绍词你可得怀疑了。现在很多特种部队的成员,刚通过选拔考试就辞职,转行去私营军事公司赚钱。这样的人现在多得很」

    「就像有些名牌大学的家教,报酬高的很。接下来……」

    相良要接着说道。

    「初次见面,迪亚斯先生。还是直接叫你『Mr. K』更方便吧?」note

    注:这可能是在暗示:即使在FMP的正传故事结束后,汞合金的势力依旧存在,只是规模和影响力已经大不如前。Mr.K这个代号则在正传中被从秘银叛逃的安德烈·加里宁使用过,但汞合金允许同时存在多个使用相同代号的成员,是否存在更深层的含义尚不明晰。

    相良要从迷你酒吧里拿出一瓶矿泉水,倒进杯里慢慢喝了起来。

    「飞来时,我看了你的一段采访视频,回顾了你的成功历程。你说『如果开始做大事,规则是后面再定的』对吧?还说『贪婪地、一步步走』『不要受常识的束缚』。这类话,成功人士常说,但其实不过是说『我做了我想做的事』而已,对吧?」

    「相良小姐,实在是荣幸……」

    「嘘」

    相良要竖起手指示意。

    「我不允许你发言,注意点」

    「可是……」

    「嘘——」

    迪亚斯默默闭嘴。相良要背后站着宗介,手里拿着枪,神态轻松。然而仅凭这样的站姿,就能让迪亚斯清楚地感受到,谁才是此刻主导这间房间生死权的人。

    「……就那段采访来说,它的点击量已经超过500万了。我想了想,其实大家并不是想听你分享成功的秘诀,而是单纯想看看一个百万分之一的幸运儿的面孔罢了。就像在拉斯维加斯的老虎机上遇到超高中奖率的人,大家想看他炫耀,等着看他最后怎样一败涂地」

    迪亚斯举手,想请求发言。

    「可以啊,不过要限制在140个字以内」

    「谢谢,相良小姐。没错,我是个幸运的男人,直到现在还能和你讨论这些。我雇佣的私营军事公司似乎误解了我的意图。我本来是请他们保护你们免受其他公司的武力侵犯,但结果却变成了这样。首先我要向你、你的丈夫和你们出色的两个孩子道歉——」note

    注:日文原文这段算上标点符号刚好141字,笑。

    「好了,140字……够140字了吧」

    相良要看向宗介,宗介只是耸耸肩。

    「等等。我——」

    「噗!完全超出了哦。怎么办呢?我是不是应该录个视频,拍个让500万观众喜欢的『互动』视频?像喝可乐的时候加曼妥思note之类的?」

    注:即Mentos,荷兰著名糖果品牌,以其独特的硬壳和柔软的内芯而闻名,几乎成为了薄荷糖的代名词。在碳酸饮料中加入曼妥思会造成二氧化碳大量溢出,生成的气泡带动液体上升,形成类似喷泉的效果。

    「无聊。别这样,妈妈……」

    安斗说道。语气虽然冷淡,但似乎因为想象到同时喝可乐和喷泉薄荷糖的情景,语尾不自觉地带上了笑意,声音的语调也有些奇怪。

    「难得有机会自由地玩弄黑恶势力的头目吧?这是很难得的机会,不如尽情享受一下怎么样?」

    「黑恶势力? 头目? 就像这个像是劣质版斯蒂夫·乔布斯一样的家伙?」

    安斗仔细打量着迪亚斯。

    「好厉害啊,原来好莱坞的反派真是与众不同,气场差距太大了」

    「你这是什么感想啊?」

    关于是否应该带孩子们来这里,要也曾有所犹豫。然而,在安斗等人提出「既然让我们帮忙解决了一些敌人,怎么可以不让我们见到敌人头目」这种合理的意见时,要最终没能反驳。如果是那个像九龙note那样的人物,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不让孩子们见面(实在是太不适合教育了),但如果是像迪亚斯这种恶棍的话,倒也算是一种社会经历。

    注:在正传中出场的反派人物,在故事前期是相良宗介的宿敌一样的人物,曾给他留下很多心理创伤。

    「楼上没有人」

    夏美从楼梯上走下来,说道。由于需要一些简单的伪装,她穿着一套稍显宽松的黑色西装。这套西装是她在附近的男士服装店买的便宜货,但穿起来反而别有一番可爱。夏美的男装打扮也很合适。

    「然后呢? 你们在谈什么?」

    夏美问道。

    「没什么。我们只是等你」

    「那就快点办完事情吧」

    「真的可以吗? 这是敌人的头目哦? 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没什么」

    夏美坐在要旁边,说道。

    「这种人不都一个样吗?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聪明的,所以无论做什么都天经地义」

    「姐姐……你戳得太准了」

    「相良小姐」

    迪亚斯举起一只手,开始说道。

    「……虽然发生了一些误会,但请听我说。像我这样普通的有钱男人,最后剩下的生活意义是什么,你知道吗?是社会贡献啊。我仔细研究过你的能力,觉得可以用来造福社会。你想想看,如果时间干涉得以实现,也许可以拯救那些在事故或灾难中丧生的人。我自己也曾在一场车祸中失去了一位朋友。想去拯救他人,这难道是罪吗?」

    要只是出于一时兴起,听他说了几句,但很快就后悔了。仅仅这么几句话,却带着某种逼真的真情实感,让人不禁有种『他或许是个好人』的错觉。如果是高中生时代的自己,也许真的会多听几句吧(不,当然不是这样)。

    她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也知道这种程度的演技世上随处可见。

    但最让她恼火的,是最后的那句话。

    偏偏是这句。

    『想去拯救他人,这难道是罪吗?』

    真是受够了。

    这种话,她这二十年来一直都在思考,一直、一直、无数次地纠结、挣扎,并努力前行着。而现在,这样一个无关痛痒的小恶棍,居然用满腔『真情』将这句话抛出来……让人觉得自己所有的挣扎与痛苦被矮化、被亵渎。

    「宗介,动手吧」

    「嗯」

    她的丈夫点了点头,毫不迟疑地开枪击中了迪亚斯的右膝。迪亚斯惨叫着瘫倒在地,发出声嘶力竭的哀嚎。

    「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可不是一两句话能概括的事情,彻底超字数了」

    「啊……疼……疼啊!太过分了!你竟然开枪!孩子还在看着啊!」

    「别拿我当借口」

    安斗一边摆弄着笔记本电脑,一边冷漠地说道。夏美只是冷眼看着在地上翻滚的迪亚斯,毫无怜悯之色。

    「你们居然……这样对我……!知道我是谁吗?我不会放过你们的……绝对不会……啊,好疼……」

    「夸张了吧。只是被橡胶子弹打了一下而已」

    「什么……?」

    迪亚斯的右膝既没有流血,西装上也没有破洞,地板上只散落着几颗变形的橡胶子弹。

    「橡胶?你说……是橡胶?」

    「下一次就不是橡胶子弹了」

    宗介蹲在目瞪口呆的迪亚斯旁边说道。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颗9毫米子弹,举到迪亚斯眼前让他看清楚。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子弹的铜色弹头闪闪发光。

    「明白了吗?这是空尖弹。如果用这个射击,子弹会在击碎你的膝盖骨的同时变形,搅乱你的血管和神经,然后从另一侧开一个大洞穿出去。放心,不会死的。只是——」

    宗介将子弹装进手枪,发出清脆的金属声。

    「——在日本,枪支犯罪非常罕见。所以,几乎没有外科医生有处理枪伤的经验,记住这一点」

    「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

    迪亚斯恳求道。

    「要不要脱掉裤子?看起来很贵,不想弄破吧」

    要说道。

    「我明白了,我会忘记的!忘记一切,请原谅我!我会终止所有的计划,销毁你们的所有资料!」

    「你就没有点舍得牺牲一条腿的气概吗?」

    夏美说道。

    「没有!是我的错!所以请不要再粗暴了……拜托,拜托……」

    「那就这个。输入密码」

    安斗递过来一台笔记本电脑。这是迪亚斯的重要账户之一,可以监控大部分信息和资产的动向。

    「……明白了」

    迪亚斯开始输入。

    「好吧,这是强迫密码。接下来请给我真正的密码」

    安斗说道,他用某种工具监控着输入。强迫密码是指在被绑架等情况下输入的假密码。输入这个密码会向服务器发出警告,阻止访问(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什么都没发生)。

    「我,我什么都没——」

    「这是最后的警告」

    宗介将枪口对准迪亚斯的膝盖说道。迪亚斯吓得发抖,这次终于输入了真正的密码。手机上收到认证码,他也输入了。

    「很好。你可以自由赚钱,但不要有任何奇怪的动作。我们会监视你。随时可以像这次一样前来,活生生地切断你的手脚」

    要和安斗同时惊呼。

    「宗介,好可怕」

    「不让他害怕的话,就不是威胁了吧」

    「但切断手脚……这不利于教育子女」

    「明白了。那就活生生地……嗯,切断你的头发」

    「好吧,这样可以」

    「这根本不是威胁……」

    「只是理发而已」

    四人丢下迪亚斯,迅速向套房的出口走去。

    在获得密码后,之后的任务就交给要的网络安全团队,他们会采取必要的处理措施。即使现在这种情况下,也应该迅速在各处布置程序后门和木马病毒。

    迪亚斯有可能清除这些病毒,但在不被察觉的情况下是不可能的。如果发生那样的情况就只能执行威胁。比如活生生地切掉他的头发。毕竟,迪亚斯年纪大了,头发也开始变稀了,这样威胁可能会更有效。

    在乘坐电梯下楼时,安斗说道。

    「我饿了……」

    「我们不能在这家酒店的餐厅吃饭。如果那些晕倒的敌人醒过来会很麻烦的」

    「没关系,不一定要去高级餐厅」

    「那我们走到日比谷那边去吧。妈妈和夏美意见如何?」

    「嗯」

    「等一下,我查一下拉面店」

    除了夏美,其他三人都发出抱怨声。

    「又是拉面?我们在直升机上已经吃了杯面」

    宗介说道。

    「昨晚的晚餐太油腻了,我现在不想吃拉面」

    要说道。

    「我更想吃奶酪牛肉饭」

    安斗说道。

    「确实,附近只有连锁店。不过这些连锁店的食物还挺好吃的。好吧,就勉强忍受一下吧」

    「不要总是擅自替我们做决定啊!」

    一家人离开酒店,走到几个街区外的繁华街区。仍是八月的酷暑,虽然是工作日的高楼大厦区域,但人流稀少得令人吃惊。

    相良一家让泰迪他们的车在附近待命。毕竟这里是日本的心脏地带,泰迪他们也迫不及待地想离开这里。顺带一提,在东京时就和毛一家分开了,他们去了羽田机场,现在应该在飞往洛杉矶的飞机上。

    「那么,迪亚斯的公司应该会暂时安分一些。我们下一次搬家应该可以待得久一点」

    「去北海道怎么样?虽然没有阿拉斯加那么冷,但虫子少,可以安静地生活」

    「我想去北九州,我想彻底研究一下豚骨拉面的起源」

    「我不想再经历炎热和寒冷了。不如就搬到东京的调布吧,老头子note会很高兴的」

    注:可能指要的父亲。

    「我想去京都。不知为什么,人老了就特别想去参观历史遗迹和寺庙」

    一家人聊着天,途中还顺便进了便利店,接着在要进回转寿司店的时候又放弃了,最后决定去繁华街的牛肉饭连锁店。

    因为没有包间,四个人并排坐在柜台座位上。

    要点了沙拉牛肉饭,安斗点了中份的奶酪牛肉饭,夏美点了特色的蒜蓉泡菜牛肉饭(真奇怪,她吃这么多也不会胖),宗介点了中份牛肉饭。点餐后,大家都感觉疲惫不堪,四人懒洋洋地等待着牛肉饭上桌。

    「看起来你们都有些累嘛」

    坐在对面的顾客说道。

    是一位金发碧眼的美女。

    戴着大号的墨镜,戴着宽檐帽。穿着无袖连衣裙、戴着简约的手链。她显得与牛肉饭店格格不入,倒是更适合酒店的休息室。

    「泰莎」

    「上校」

    「泰莎伯母」

    「泰莎阿姨」

    四个人以不同的称呼叫着她的名字。

    「很久没有见面了。今天我来是有件事想拜托你们」

    妙龄的泰蕾莎·泰斯塔罗莎说着,露出了一个克制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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