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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1-030

    021

    「你们拥有无限的可能性……如果能对你们这么说就好了,可惜我做不到。曾经是落魄高中生的我都能这样好好升学了,所以对于比我优秀得多的你们,即使我期许各位不要白白断送自己的未来,应该也没有说服力吧。

    「你们的学长没有伟大到能这样说教。我不知道你们是听神原或日伞学妹怎么说的,应该说我大致想像得到,不过麻烦暂时忘掉那些谣言。

    「所以呢,先从问候开始吧。

    「直江津高中女子篮球社的现任社员们,大家好。

    「我是阿良良木历。

    「我直到去年都就读直江津高中,所以应该也有人曾经在校舍里和我擦身而过。没错,就是基本上都走在走廊边边的那家伙。我就是那家伙。

    「如果认识昔日高中生活大半时间过得郁郁寡欢的那个我,你们肯定会心想『不要拿我和你这家伙相提并论』,觉得我没资格指点你们吧。

    「不,实际上一点都没错。

    「我只是高中里的前辈,实在称不上是人生中的前辈。说到人生经验,我只有国中水准。

    「不像你们确实享受著青春。

    「真的,光是回想起来,我自己都讨厌我自己。不过,我也不想让你们听我发这种丢脸的牢骚。

    「不久之前,你们的其中一个伙伴,对我说了这样的话。

    「『青春的青比您想像的还要深喔。是黑暗般的深蓝色。』『我们看起来像是在快乐享受青春吗?看起来像是毫无烦恼的女高中生吗?』

    「我觉得这些是『她』的真心话,同时也代表你们所有人的心声……她说的『我们』包括全体社员。

    「包括交情绝对不算好的对象在内,那个女生如此主张。我无从回应。

    「所以我接下这份委托。不是因为神原拜托,也不是因为日伞学妹拜托。

    「是因为『她』。

    「而且我想向你们道歉。

    「想为你们的误解赔罪,想为我的自以为是赎罪。

    「『青春也不轻松』这种意见,以前的我只解释为『有钱人也很辛苦』这种程度,我想尽力抹除这样的我。

    「交朋友会降低人类强度。

    「昔日为了躲在自己的壳里,我准备了这种帅气的藉口,却不曾想像拥有朋友是多么辛苦的事。拥有能够一起努力的同伴,居然会削减自己的生命。

    「不,实际上很轻松喔。

    「不交朋友度日很轻松。

    「很舒适。

    「正因为知道这样多么奢侈,所以我想这么说。你们不能变得像我这样。要是变得像我这样,就会变得像我这样。

    「高中时代吊车尾的我,现在也变得这么杰出──这种话我真的说不出口。这可不是当成前言的玩笑话。

    「不是谦虚也不是自虐。

    「是事实。

    「我现在也是这副德行,即使成为大学生,也正在努力想要勉强取回高中时代的失分。高中生活这三年,我还无法说著『以前真好』回首面对。

    「我正处于复健期。

    「虽然影片要我谈谈自己的经验,不过可以的话最好别从我这里学东西。说一句让你们失望的建议,最好把每一件事做好。

    「要把每一件事做好。

    「念书、玩耍、工作、休息、交朋友、谈恋爱……这都是我没做好的事。

    「不可以觉得随便也无妨。

    「不可以觉得死了也无妨。

    「更不能自己寻死。反正迟早会死,所以不必急著明天死。

    「否则,你们将会轻易变成我这种人。

    「变成我这种怪物。」

    022

    「好!谢谢学长,我录好了!」

    随著喊卡的这声吆喝,日伞按下手机录影功能的停止键。以刚才的时间点来看,日伞的开朗声音是不是也录进去了?

    我明明难得不开玩笑正经说话……

    「老实说,我希望能说得更积极一点!阿良良木学长真是的,还不是因为您说不想使用我准备的剧本!接待大牌VIP累死我也!」

    「因为你写的剧本,每五秒就放一个BL笑话啊?」

    「相对的,每二十分钟会讲一次至理名言吧?」

    「会录太久啦,这是大问题。」

    直江津高中女子篮球社复兴企划第一弹:「伟大过来人的影音讯息作战」。

    如我在讯息里所说,「伟大过来人」已经是谎言,所以老实说,我不认为这个作战会顺利,不过这是日伞经手的计画,所以我难以推辞。唯独充满BL笑话的剧本,我好不容易抵抗成功。

    顺带一提,场所不是我的房间,因为黑仪警告过了。就算这么说,去日伞家应该也不太妙,所以选择了神原家这个中立地带。

    当然不是神原的房间(这个计画过于突然,所以来不及整理),是借用宽敞神原家的其他房间拍摄。

    所以,神原也参与这次的摄影,从另一个角度拍摄我的影片。好像是分成一号与二号摄影机,之后再剪接影片……明明是充满手工感的影音讯息,却用心到不必要的程度。

    顺带一提,平常吵吵闹闹的神原至今不发一语,是因为她操作不熟悉的智慧型手机(手机是借我的用,神原的手机还不是智慧型)就没有余力……她继续拍摄我与日伞的互动,大概是关不掉录影功能吧。

    要是直接拿来播放会搞砸吧。是事故等级。

    回想起来,我故作正经的讯息部分还是很沉闷,那就重新拍一次吧?

    「不,这样就好吧?」

    似乎终于成功停止录影的神原这么说。不过她好像是直到最后都不知道怎么停止录影,所以直接关机。

    「刚才的演讲太出色了,不愧是我尊敬的阿良良木学长!我的心感动无比!只不过,我很想成为阿良良木学长这样的人!」

    「如果是这样,我的演讲根本没感动到你吧?」

    哎,算了。

    反正以我现在的心情,也说不出什么积极乐观的话语。我本来就不是这种开朗的角色。

    虽然不是凡事都可以坦白,不过让大家知道真相也很重要。

    「真要说的话,神原,我很想成为你这家伙。使用掉包诡计之类的。」

    不对,这不是什么诡计。

    看来侦探游戏的后遗症还在……我假扮成神原指导学妹们又能怎样?

    「但我无论如何都不想成为阿良良木学长。」

    看来日伞无论如何都不想成为我。

    「不过,我很想赶快成为大人。如果我的话语随著年龄增长具备说服力,我觉得学妹们也会稍微听我的话。」

    她轻声说。

    「简单来说,制服很碍事。河河不这么认为吗?」

    「是啊。有时候会很想脱掉对吧?在街上一时冲动就想脱。」

    神原之所以这么想,我觉得应该是基于别的原因……不过,我并不是无法理解这种心情。

    因为制服是象徵性的记号。

    成为大学生之后,也会怀念起不必挑选穿什么衣服的那个时代。

    「这次请阿良良木学长出马,也是基于这个原因喔。对于我们小鬼头来说,大学生话语的分量不一样。」

    「内在是一样的啊?」

    在这次的事件,我也深刻感受到这一点。

    人是否会随著时间改变或成长,这是另一个问题吗……反过来说,即使内在一样,只要头衔改变,别人的观感也会改变。

    「总之,只要能让人觉得『大学生也就如此而已吧』就好。因为你们的学妹们有著过度正经的倾向。」

    「请放心。这部影片我甚至想上传到动画网站,分享给全体人类。」

    「住手。那种影像要是被世界级的羽川看见,我会羞愧到死。」

    虽然说了这么多,不过这当成第一弹的企划还算成立吧。先不提是否应该以我为例,但她们需要的应该是「外部的视角」。

    如果只待在以好坏两方面来说缔结坚定情谊的同伴小圈子,内部的规则就会成为铁则……虽然达到忍野那种程度太超过了,不过既然活在世间,价值观的相对化还是很重要。

    光是为了让她们知道圈子外面也有其他人,这段影音讯息就有其意义吧。

    封闭的小圈子吗……家庭也是这样吧。

    某些家规直到有人指摘这样不对劲、很奇怪,都会理所当然般强迫执行。

    「直到国中都和妹妹们一起洗澡的这件事,在有人质疑之前,我都觉得是理所当然的事。」

    「阿良良木学长,您只是在有人质疑之前都假装没察觉吧?」

    而且我在高中生的时期,也曾经和小妹一起洗澡。要是以更辽阔的视野眺望这个世界,也有某些文化圈真的将家人共浴视为理所当然。

    凡事都不能一概而论。

    「嗯?怎么了,阿良良木学长。听您突然聊到家人,到底是什么原因?但我确实将女子篮球社的所有人当成家人疼爱就是了。」

    这样有点沉重吧?

    你就是在这方面对学妹造成不好的影响。不对,不能这么说。

    学妹崇拜神原是在所难免,而且与其改变她们崇拜的超级明星──神原的价值观,改变这一大群学妹们的价值观还比较简单。

    「啊啊,因为我最近想到一些事……对了,日伞学妹。」

    我试著改变话题。毕竟我不方便回答神原这个问题,而且我真的有件事要向日伞道歉。

    「对不起,我擅自行动了。红云雀跑来问你事情,害你吓了一跳吧?」

    「红云雀?」

    日伞诧异歪过脑袋。

    糟糕,「红云雀」是我暂时取的绰号。

    「红口云雀。记得是透过水户乃儿问你的吧。就是昨天你对我说的『只在这里说的秘密』提到的。你队友国中时代的前辈。」

    「……没人来问我事情啊?」

    咦?

    啊啊,说得也是,虽说是从五环关系反向查询,不过在这种场合,不必特地经由日伞或神原。

    水户乃儿和我有一面之缘,所以反向的话可以抄捷径。从父亲口中(在被冤枉的同时)得到的情报,可以找直属后辈水户乃儿求证。

    「『水户乃儿』这个称呼完全在阿良良木学长内心定型,对此怀抱强烈危机意识的只有我吗?」

    「日伞学妹,今天白天,我在大学见到红孔雀小妹的姊姊了。我还以为她是从你这里打听的。」

    神原的危机意识一点都没错,但从另一方面来说,如果真是这样,继续以这个主题聊下去也不太妙。

    我一直以为日伞已经取得我昨晚失控乱来的情报,不过既然她一无所知,我就违反了封口令。

    即使提供「只在这里说的秘密」给我的情报来源是她,我也不想给她「调查之后发现小女孩的牙齿不只一颗,而是全被拔掉」这种回报……因为日伞和红孔雀不同,不是受害儿童的亲属。

    只不过,都已经对好奇心强烈的女高中生(而且麻烦的好友也在场)聊到这个话题了,我该怎么收回?这需要慎重的判断。

    因为既然提到水户乃儿的名字,日伞如果想知道细节,一定有门路问得到。

    必须巧妙转移话题。我心想。

    「但我觉得学长不可能见得到她。」

    不过日伞这么说。

    「嗯?你说我不可能见得到她?」

    「红孔雀小妹的姊姊对吧?嗯……不可能见得到她。阿良良木学长,您该不会认错人了吧?」

    「认错人……没这回事。因为红孔雀小妹的姊姊和我一样,是曲直濑大学的学生……」

    「是的,这部分没错。我不知道阿良良木学长为什么知道这个事实,但我后来也好奇调查了这件事。提供情报给您的时候,关于『水户乃儿国中时代前辈』的资料不够准确,我觉得很丢脸,所以回家之后调查过了。」

    「我听得一头雾水,不过日伞,你为什么做到这种程度……?」

    神原问。

    「因为啊,我心目中的理想定位,是出现在少年漫画班级里的新闻社女生!口头禅是『独家新闻,我接收了!』,绰号是狗仔!」

    日伞说完竖起大拇指。

    为什么要成为这种感觉不是很受欢迎的角色……?就这么继续当个羚羊篮球员好吗?

    不提这个,日伞重新转身面向我。

    「调查的结果,红口孔雀小妹的姊姊,确实和阿良良木学长一样是国立曲直濑大学的学生,但她现在好像申请出国获准,目前人在海外耶?」

    她这么说。

    「海外?海外不就是……」

    羽川?

    不是这样。

    是升学?就业?还是出国进行寻找自我之旅?先前聊过类似的话题。

    「不是寻找自我之旅,单纯是高中时代的朋友进行一场有点晚的毕业旅行。升学并且离开老家之后,终于可以展翅享受自由……大概是这种感觉吧。顺带一提,目的地是澳洲的艾尔斯岩。」

    啊啊。

    毕竟即将禁止攀爬了。(注4:本集原文书于二〇一八年出版,艾尔斯岩于二〇一九年十月禁止攀爬。)

    不对,旅行的目的地,先和朋友讨论想去哪里再决定就好。

    「所以,昨天的『只在这里说的秘密』更新之后是这样的。她离开自己家,而且离开日本没多久,妹妹就被抓走了──水户乃儿当时收到这样的求助邮件。我详细问到的情报就是这样。」

    换句话说,她在无法采取行动的海外,为了知道日本国内的状况,不惜尝试联络家乡的昔日后辈……是吗?

    确实,即使和老家的关系很尴尬,既然妹妹可能被诱拐,而且门牙还投入信箱,终究想要二话不说马上赶回来,这是人之常情吧。

    既然毕业后的出路是距离老家不算远的曲直濑大学,那就更不用说。但她人在海外,所以事情未必尽如所愿。

    我也没有出国经验,所以只能凭想像说明,但要更改机票应该不太容易……首先不一定订得到机位,如果是学生旅行的套装行程更不用说。

    也会产生取消机位之类的手续费。

    没办法立刻赶回来,所以想依赖一丝希望,我可以理解这种心情……除了水户乃儿,她肯定也找过其他人帮忙。

    我对于这一点不再纳闷,不过这么一来,就出现了更大的谜团。那么……

    「那么,我白天见到的求职套装小姐到底是谁?」

    023

    我没要求出示学生证,而且她好像也很熟悉红口家的内情,所以我毫不怀疑认定那位求职套装小姐是红口云雀……不过仔细想想,唯一的根据只不过是她如此自称。

    斧乃木协助我潜入红口家调查,所以我从来没见过红孔雀的姊姊,甚至不知道她的科系。

    直到昨天,甚至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

    所以……对,所以即使是这种冒充,我也轻易上当受骗……呃,可是,她为什么要演这种戏?

    肯定没错,是为了从我这里套话。

    就算下了封口令,面对受害儿童的亲属,口风也会变松。即使内心沉重,也必须好好说明……我陷入这种心理。

    这么一来,红云雀──不对,不是红云雀──那个假红云雀,其实是诱拐犯本人吧?这个疑惑再度冒出头来。

    如果诱拐犯假扮成姊姊……这么一来,我的那个被害妄想复活了。

    为了确认我在立体停车场的阶梯平台,是否看见不必要的东西──凶恶的诱拐犯本人专程闯入大学……如果她的真实身分不是「担心妹妹的姊姊」,那她就算是对小女孩口腔进行拔牙处理的人物也不奇怪。

    虽然不对,但是不奇怪。

    ──让您见笑了。

    ……在那个阶梯平台,诱拐犯有什么不想让人看见的东西吗?明明看起来只像是将不需要的物品胡乱丢弃,但是在那个阶梯平台……

    我看见了什么?

    我看漏了什么?

    回想起来吧,没有突兀感吗?在那条安全梯──别说突兀感,到处都是异常点的那条安全梯……

    我肯定能回想起来。因为想忘也忘不了的那幅光景,我是第一发现者。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

    假设那位求职套装小姐不是红云雀而是诱拐犯,那我不只是现场的第一发现者,还亲眼目击过犯人。

    小女孩诱拐犯。犯人兼当事人。

    首先不能忘记的,是她那过度客气的说话方式。老实说,那种少根筋的感觉也令我掉以轻心。

    但如果她不是少根筋的亲属,而是拔光牙的凶手……这样断定还太早吗?

    照例又是我太早下定论吗?

    我的老毛病又犯了?

    可是,即使不是诱拐犯,那个假红云雀也肯定不是红孔雀的继姊。没错,可能是抢独家新闻的新闻社女生,或者是父母委托搜查的真正名侦探,伪装身分前来采访或打听。委托人或许是父母?不可能吗?

    好,冷静下来,要逐一厘清,不要试著一口气思考所有事情。

    首先确定一下确实能求证的部分吧。也就是「要求和我共桌的那位女性不是红口云雀」这个问题。

    「日伞学妹,什么都别问,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好的。假扮成未婚妻拜会您的父母就好吧?」

    「这种剧情走向,至今连一丁点都没有出现过吧?」

    「日伞,你不准和我的阿良良木学长走得太近好吗……?」

    神原向好友展现嫉妒心。

    我很想说这个超级明星也有可爱的一面,但是这家伙的嫉妒心真的很危险(就某方面来说比黑仪还危险),所以非得留意才行。看来我最好将吐槽的精确度调低一点。

    居然说「我的阿良良木学长」?

    我切换心情之后询问。

    「你有红口云雀小姐本人的照片吗?」

    只要有照片,就可以确定我见到的求职套装小姐是不是红口云雀。

    日伞从水户乃儿那里得到的情报已经很旧,其实红云雀可能已经回国。

    以最坏的状况,即使不是直航班机,也能想尽办法转机,这样肯定回得来。对于独居的大学一年级学生来说,这个做法不太实际,却姑且有这种可能性。

    红云雀在没察觉的状况下和凶恶诱拐犯对峙,说不定早就被杀──或许我只是不愿思考这种可能性,但是得确认才行。

    「唔~~很难说耶~~这得问一下水户乃儿才能确定。如果是以前的照片,我觉得应该会有,但如果太久以前就没意义吧?看了国中时代的照片也没用……您说对吧?而且可不能平白给喔。」

    「咦?不能平白给吗?」

    为什么?

    这段对话为什么会出现金钱交易?

    「因为我是情报贩子。」

    「你不是情报贩子吧?」

    「我想要的不是钱。是的,其实水户乃儿大约从去年就一直隐约心仪阿良良木学长的样子,可以和她约会一次吗?」

    「不要用这种形式随口揭露这么重要的情报啦!女子篮球社气氛变尴尬的原因,该不会是你这家伙吧?」

    「您用『你这家伙』称呼我,我好开心。明明经常称呼河河『你这家伙』,却总是用『你』称呼我,其实我总觉得有种距离感耶!」

    日伞展现意外细腻的一面,同时熟练操作直到刚才都在拍我的智慧型手机。应该不是把影片上传到全世界吧?

    既然想被称为「你这家伙」,今后我就这么称呼吧,不过必须是这种女生才能胜任神原的好友吗……想像得到学妹们曾经多么辛苦。

    「唔哇~~水户乃儿超火大的。因为我将她藏在心底的情感揭露给阿良良木学长了。」

    「藏在心底的情感被揭露,任何人都会火大吧?」

    虽然从这个角度看不见,但手机画面似乎展开壮烈交锋……是LINE吗?

    「不,是推特。」

    「不准在推特吵!会传遍全世界吧!」

    会传给黑仪、羽川,还有女子篮球社社员……如果看过崇拜的校友会产生摩擦,我的影音讯息丝毫打不动她们吧!

    「知道了,我改成LINE吧……唔哇,她把手边所有震怒的贴图统统传过来了耶~~」

    「……既然这样,她应该没那么生气吧?」

    「如果将贴图当成象形文字,那么现代的沟通方式,也可以说回到了以前美好时代的原点吧?」

    这么想的话,社群软体就像是罗塞塔石碑,蕴含了迈向未来的要素吗?

    不擅长机械的我与神原,只能提心吊胆看著日伞滑手机,不过水户乃儿虽然没消气,最后还是传了「红口前辈」的照片过来。

    这个时代的女高中生,不管是吵架还是交流都好快。

    「请看吧。虽然是有点久的照片,却没到很久以前的程度。这就是红孔雀小妹的继姊。当当~~」

    用不著喊「当当~~」吧……

    我看向日伞递给我的手机画面,确认显示的人物。这是……用手机拍照片的影像?

    不对,拍的是明信片。写著「我搬家了」这句话的明信片。

    离开老家,开始一个人住的时候……很高兴成功离家,忍不住也对昔日后辈寄了这种明信片。大概是这种感觉吗?

    画质有点差,不过印在明信片的是短短几个月前的模样,所以肯定能当成参考。如此心想的我将画面扩大(我好歹会用扩大功能)。

    「……咦?」

    看见明信片上比出胜利手势露出笑容的人物,我哑口无言。

    「这是怎么回事……?」

    说不上是怎么回事。

    难道说,是这么回事吗?

    这么一来,就不是今天开始的事。

    这代表著我──我们从一开始就犯下天大的误会。犯下无从想像,无法挽回的严重误会。

    ……不对。

    还来得及。

    来得及挽回──救得回来。

    包括红孔雀的生命──以及人生。

    「那么,按照约定,请去和水户乃儿约会喔,阿良良木学长。」

    「不,我不去约会。」

    「咦,连约会都不去?」

    024

    居然连续两晚,而且是同样的成员在北白蛇神社集合,我终究想不到。

    脱线的大学生阿良良木历、刚睡醒的幼女忍野忍、面无表情的女童斧乃木余接、神明少女八九寺真宵──连夜聚集的是避人耳目的四人组。

    「抱歉,明明昨天才这么做过。我无论如何都想说一些事。」

    「好啦好啦。所以鬼哥哥,在我们之中,你要和谁睡?和谁结婚?又要杀掉谁?」

    「这次找你们过来,可不是要玩这种像是女生聚会在玩的如果游戏。」

    不是死亡二选一,变成死亡三选一了。

    而且选哪个答案都会被杀。被杀的是阿良良木。

    总之,即使这是玩笑话,虽然面无表情语气平淡所以看不太出来,不过斧乃木心情似乎不是很好。毕竟今晚和昨晚不同,是我百般央求她过来的。

    斧乃木是监视员,用不著拜托她,只要我出门,她应该也很可能跟过来,但是这方面我希望好好分清楚。

    想要做个区别。

    「阿良良木哥哥,如果是昨天那件事,不是已经迎接遗憾的结果吗?我是听斧乃木姊姊这么说的。」

    看来八九寺也将「只在这里说的秘密」当成「已经结束的秘密」。那么,她应该也得知我所看见的阶梯平台惨状,不过,这家伙看起来是纯真少女,其实下过一次地狱……

    拥有一段艰辛的经历。

    对于悲惨事件的抗性,或许意外地高……而且她现在是神,区区一个小女孩的事情,或许不能一直挂念在心。

    至于忍就不用多说了。

    她半睡半醒。因为现在不像昨天那么晚。

    基于这层意义,所有人对这场集会都兴趣缺缺。是的,我也没充满干劲。

    坦白说,很尴尬。

    如果是诱拐事件就断然抽身而退。明明讲得那么好听,却在言犹在耳的时候又想上前线。

    超逊的。

    不过,如同既然已经知道就不能装作不知道,既然已经察觉就不能装作没察觉。必要的话,只能由我一个人来了。

    「首先,希望你们三人看看这个。」

    日伞后来转发给我的明信片照片,我显示在手机画面。北白蛇社境内朦胧发光。

    这座神社没特别安装电灯之类的照明,所以即使时间没那么晚,入夜还是会一片漆黑,手机画面因而非常清楚。

    映在画面上的人物当然是……

    「这是……」

    是红孔雀──红口孔雀。

    寄给国中时代后辈樟脑水户乃的「搬家通知」──印在明信片上的身影,总之令人觉得是高中毕业的十八岁女性,这张明信片本身没有明显的突兀感。

    一百人看见这张明信片,应该有一百人会说:「这东西怎么了吗?」少女、幼女与女童的反应,也大致是这种感觉。

    我呢?

    我能说两件事。

    首先,这个人物不是我白天在大学一起喝茶交谈的求职套装小姐。容貌完全不同,一眼就看得出来。

    忍是怪异,不太能分辨人类的长相,但即使是这样的她,也能清楚知道这是不同人。这是对的,就某方面来说,这是预先设想过的事,我请日伞要到这个数位图档,算是以防万一的确认。

    虽然水户乃儿为此付出莫大的牺牲,不过关于这一点,我丝毫无法为她做什么事。问题在于预料之外的另一件「能说的事」。

    水户乃儿传来的那张明信片,上面印的照片是曲直濑大学的入学典礼。在大学校门口,以花朵装饰的直立看板前方,扬起嘴角露出笑容的新生照片。

    当时说这是有点久的照片。

    大学的入学典礼正是「有点久」之前的事。

    真的是代表「全新出发」的一张照片。「搬家通知」使用这张照片,可以说是妥当的选择。只不过,我注意到的不是曲直濑大学的风景,也不是入学典礼的直立看板。

    是她的身影──红口云雀的身影。

    说得详细一点,是她的「服装」。

    「这张明信片上的红口云雀,和我今天见到的红口云雀不同人。不过入学典礼这天,红口云雀穿的这件套装,和我今天见到的红口云雀是同一件。」

    人物不同,打扮却相同。不只服装,鞋子也一样是包头鞋。当时我发现她走得摇摇晃晃,所以记得很清楚。

    「……不是求职套装吗?」

    忍的中肯疑问好刺耳。

    没有啦,我是在大学校内见到她才这么认为,但好像不是这样。应该说,入学典礼穿的套装与求职活动穿的套装,我不知道有什么差别。

    容我解释一下,我刚开始以为她是高年级,而且看到穿套装的大学生,一般肯定都会这么认为。

    不过,大学生确实也会在入学典礼穿套装。应该吧。

    「居然说『应该吧』,阿良良木哥哥,怎么说得这么不清不楚呢?您肯定也在几个月前经历过入学典礼吧?」

    「啊,没有啦,因为某些原因,所以我没参加入学典礼。」

    「所以您为什么动不动就假装自己很叛逆啊?」

    神明对我傻眼了。

    我并不是要假装叛逆才没参加入学典礼,但也可以说我因为这样才晚一步察觉。我没想到是这种状况。

    回想起来,是我对假红云雀提到求职话题,她应该是巧妙配合我吧。嗯,即使求职战线再怎么严苛,甚至举办讲座或读书会,终究不会有人从一年级就穿求职套装。

    「嗯?鬼哥哥,所以是怎么回事?你喝茶聊天的对象不是红口云雀,但她穿红口云雀的衣服,自称是红口云雀……只要当成扮装的一环就不奇怪吧?」

    「问题在于就算是扮装,为什么要选择入学典礼的套装?假扮成女高中生的话就另当别论。比方说,如果想假扮成神原或日伞,取得直江津高中的制服穿在身上,假扮成功的机率应该比较高。但红口云雀是大学生啊?穿上这时代流行的紧身衣还比较像吧?」

    「大学生不会穿这时代流行的紧身衣吧?」

    斧乃木如此吐槽,但她似乎听得懂我的意思。基本上没有大学生会把入学典礼穿的套装当成日常服装。

    如果假红云雀是企图假扮成大一学生的诱拐犯,那她穿著普遍的日常服装现身更具说服力。

    看看战场原黑仪吧。包括染成褐色的头发,以及涂上指甲油的指甲,完全是「大学生风格」。其实用不著说什么风格,那家伙真的是女大学生,但是原本来说,扮装应该需要往那种方向努力吧?

    然而假红云雀选择套装。

    好啦,这是怎么回事?

    「红云雀本人也只有入学典礼穿那套衣服一次吧?即使穿那套衣服,看起来也不会特别像是红云雀……又不是红云雀的注册商标。」

    「应该不会像是忍野哥哥那样,看到夏威夷衫就想到他。」

    当然不无可能。

    红口云雀可能特别喜欢入学典礼穿的套装,后来也当成日常服装。但是即使如此,她穿那样出现在我面前也没意义。

    因为我不知道她平常这样穿。

    如果「说到红口云雀就是套装」这种风评众所皆知,那还情有可原……甚至反而会因为那件套装,没想到她是红口云雀(误以为是高年级)。

    换句话说,假红云雀的那件套装,不一定是为了假扮成红云雀而穿,是基于别的目的。

    「说起来,这张明信片里红口云雀的套装,那位小姐为什么也有同一件?难道诱拐犯不只对妹妹,还对姊姊下手……应该不可能吧。毕竟确定姊姊正在艾尔斯岩了。」

    虽然没确定她真的在艾尔斯岩,总之说得也是。但是反过来说,既然她现在不在日本,就代表她一个人住的自家现在没人。

    「所以阿良良木哥哥,您的意思是诱拐犯闯空门偷走套装吗?不是买到量产的现成套装,而是真的穿上红云雀姊姊拥有的那件套装?」

    「很奇怪吗?比起凑巧撞衫,这种推测还比较有可能吧?」

    我想起她不适应身上衣服的模样。

    看起来像是不习惯穿套装,但更大的问题在于那是别人的衣服,才会穿得那么不习惯吧?包头鞋也应该是尺寸不合吧?

    「这样自由想像真有趣耶。」

    斧乃木不带情感地说。

    语气比平常还要不带情感。

    「不过,如果可以先说结论,我觉得会更有趣。出现在鬼哥哥面前的神秘女性,为什么穿著红口云雀参加入学典礼的同款套装?说起来她为什么穿套装?鬼哥哥的假设是什么?包括她出现在鬼哥哥面前的原因,麻烦一起告诉我。」

    「我没穿过套装,不过说到穿套装的原因,我觉得果然是想表现出『大人』的样子,才会这样打扮吧。在入学典礼穿套装,应该也是一样的意思……所以我首先是这么想的。那或许是假扮成大学生的高中女生。」

    不是想假扮成大学生,而是想假扮成比较成熟的样子。

    这个假设也来自于先前日伞与神原的话语。虽然不知道认真程度,但是她们两人说过,有时候会想脱掉制服,赶快成为大人。

    在日本,套装也像是某种制服就是了……不过,我刚才说的「高中女生」也只是直觉,没有根据。

    改成国中女生也可以。

    进一步来说,也可以改成国小女生。

    「……?不,等一下,汝这位大爷,终究不能这样改吧。暗示到这种程度,吾终究明白汝想表达之意,可是……」

    「就是说啊,阿良良木哥哥,小学女生终究不可能假扮成大学女生吧?即使外表再怎么成熟,即使……」

    「即使是姊妹也不可能喔,鬼哥哥。」

    「所以我想问你们三人一个问题。」

    原本我也可以独自行动。

    昨晚把少女、幼女与女童拖下水,不只是毫无成果,而且抵达的终点和原本订立的目标完全相反,犯下此等失态的我,如今居然还有脸拜托少女、幼女与女童协助。不过,孤陋寡闻的我只能发问。

    外表十二岁,却是百年尸体的付丧神斧乃木余接;外表十岁,却是死后迷途长达十一年的八九寺真宵;外表八岁,却活了将近七十五倍历史的忍野忍。

    我想向外表和实际年龄绝对不相符的三人组怪异,确认一件实在无从确认的事。

    「内在依然是小学五年级,外在却在一个晚上成长到大学生的模样,让发自内心想尽快成为大人『离家』的小女孩愿望成真。世上有没有这种怪异现象?」

    025

    乳牙脱落一颗。这是有可能的。乳牙一下子脱落二十颗。这是不可能的。

    听起来觉得不可能,但如果这孩子「一下子」长大,这种现象不就变得有可能发生吗?

    假红云雀过度客气的说话方式。

    回想起来,那也像是和穿不习惯的套装一样,只是勉强故作成熟失败。点了成熟的黑咖啡,最后却加了三块方糖,这种矛盾也令人感觉内在与外在的年龄差距。

    何况,虽然我自己不爱喝咖啡所以不敢断言,但是在那种店点咖啡,一般来说都会端上黑咖啡,不必特别强调吧?

    因为糖与奶精都预先在桌上备好,让顾客依照喜好调整……她明显至少比我更不熟悉咖啡厅的习惯。

    身为求职者却没好好梳理,像是任凭留长的头发,如果不是任凭留长,而是「突然」变长,难免无法梳理妥当。

    精神年龄偏低?

    若要这么说,我也是这样。

    但如果不是这样,其实她的精神年龄符合标准,而是肉体年龄异常偏高。

    「……鬼哥哥,你认为小女孩一个晚上成长约十岁的根据,应该不只这个原因吧?」

    还以为这种推理会被她们一笑置之,斧乃木却认真和我讨论。哎,面无表情的她听到多么荒唐的意见都不会笑,但我还是很感谢她愿意听。

    以我的立场,我也不是希望气氛像是「Make some noise!」这样炒热。

    「假红云雀说『见笑』的阶梯平台光景,我以为自己看漏了某些东西,仔细回想过。但我果然没看漏什么东西。完全如我当时所见。如我所见有著大量的乳牙、散落的书包以及……破损的衣服。」

    我以为是身上衣物被粗鲁剥掉……不过就算是儿童的衣服,真的可以这么轻易撕破吗?这么做需要强壮男性的臂力,但是出现在我面前的假云雀,完全不像孔武有力的娇柔女性。

    可是,那些儿童服装不只是被脱掉,还破掉。不是被剪破的。

    虽然不愿这样想像,但是如果发生过扭打之类的状况,那么即使见血也不奇怪,现场却没特别留下血迹。如果有,我这个类吸血鬼不可能没发现。

    那些儿童服装该不会是从内侧破损吧?因为穿这些衣物的孩子变得不再是孩子,所以从内侧撑破吧?上衣钮扣弹开,裙子勾环脱落,缝线也脱落断裂?

    如同大学生硬是穿上童装的惨状。这不只是穿不习惯的问题吧。

    背上的书包,也是因为背带陷入肩头,只能使力强行甩掉,才会变成那种凄惨散乱的结果吧。

    「真的让您见笑了」──她之所以那么说,或许不是基于诱拐犯身分。而是基于受害儿童的身分,这么想就令我可以接受。

    「以这个状况,她也不是受害儿童了。因为发现的破损衣服与大量牙齿都没有犯罪性质。」

    没有犯罪性质。

    代价是具备怪异性质。

    「换句话说,因为衣服破掉没得穿,红孔雀小妹才擅自借穿姊姊的衣服?」

    「考虑到红口家的隐情,姊姊给妹妹备用钥匙也不奇怪吧?这样甚至比较自然。」

    毕竟还考虑过将妹妹一起带走。记得假红云雀说过这句话?

    不过,如果那个假红云雀是红孔雀的「变化结果」,那么这句话或许是继姊实际说过的话语。

    「突然达到这种成长,就这么莫名其妙找姊姊求救,姊姊却不在家……总之先以『说到大人就是这样穿』的想像,穿上入学典礼至今一直挂在衣架上的套装……以免被人发现内在是孩童。」

    那种结结巴巴,心神不宁的态度。

    完全被骗的我这么说也不太对,但她不像是擅长说谎的类型。

    「不过,即使不是阿良良木哥哥,眼前出现穿套装的女大学生时,应该不会冒出『嗯?其实是小女孩吧?』这种想法……嗯~~迷路或离家出走的少女就算了,这种不在我的专业范围。」

    神明说超自然现象不在专业范围是怎样?我这么心想,不过神明大概也分成不同的专业领域吧。

    说到专家……

    「或许你可能忘了,但我是专精不死怪异的阴阳师影缝余弦之式神。一个晚上将孩子变成大人的怪异,不能说是我的拿手领域。真要说的话,那个色迷之王比较清楚吧?」

    「汝说谁是色迷之王?」

    忍不太高兴地回应。

    不过,正是如此。

    忍野忍的前身,铁血、热血、冷血之吸血鬼──姬丝秀忒‧雅赛萝拉莉昂‧刃下心是传说之吸血鬼,同时是怪异之王。

    被称为「怪异杀手」,是所有怪异的高阶存在。

    而且她化为幼女之后,也受到专业领域广泛的妖魔鬼怪权威──忍野咩咩的薰陶。

    来自怪异的知识与来自人类的知识。

    她是两者兼具的复合专家。

    例如我妹妹阿良良木火怜遭到蜜蜂怪异危害的时候,装在她小小身体的知识成为大大的助力。

    「不过本次事件,真要说的话应该是迷路神明之守备范围吧。」

    不久,忍双手抱胸这么说。

    迷路神明──八九寺吗?

    八九寺推给斧乃木、斧乃木推给忍、忍又推给八九寺,这是哪门子的互踢皮球?我原本这么心想,但这不是互踢皮球,是漩涡。这种漩涡构造正是通往这个案件中心的螺旋道路。

    是最后抵达的中心点。

    「变化扭转。」

    忍继续这么说。

    「时间弯曲、卷动、扭转。想必就是这么回事吧,到头来,其真面目是──蜗牛。」

    蜗牛。

    柄眼目的陆生肺螺类。

    026

    真正的红云雀──红口云雀独居的公寓并不难找。

    不只如此,根本没费半点功夫。

    因为,寄给水户乃儿的「搬家通知」,理所当然写著搬家后的住址。由于是以手机拍摄明信片,所以部分住址没拍到,不过只要确认公寓名称与房号,其他部分都没拍到也没差。

    要来玩喔!

    虽然不是把明信片写的客套话当真(何况这句客套话是写给水户乃儿的),但我们当下决定前往那间公寓。

    若问哪里有线索,就是那里了。

    因为无论如何,红孔雀肯定曾经进入那间公寓的住家,借走新生套装。

    顺便补充一下,她肯定也借了一些钱……当时在咖啡厅虽然最后由我请客,不过她姑且作势要付自己的咖啡钱。

    总之,她应该没借太多钱,所以当时那句「感谢相助」应该是真心话。毕竟人类生活需要花钱,人类生存也需要花钱。

    或许红孔雀以为成为大人之后什么都做得到,其实并非如此。手头必须有点钱,而且即使是我,一旦身上的童装破损变得光溜溜,大概也会不知所措。

    不只是身无分文的程度。

    总之,如果身上带著智慧型手机就另当别论,但她是小学生。何况事件核心是那种父母,大概连儿童手机都不会买给孩子。

    只握著备用钥匙,光溜溜在深夜城镇移动是非常危险的行为,但是很难认定她当时拥有正常的判断能力。我刚成为吸血鬼的时候也稍微陷入恐慌。

    「先不提是否裸奔,但她怎么知道姊姊住哪里?」

    「既然备用钥匙带在身上,应该也会把住址写在纸条带著吧?……不,说不定是将地图记在脑中方便随时能去。」

    除此之外,我还想得到许多即使不算矛盾却还是说不通的细小疑点(放进信箱的门牙要怎么解释?),不过所有问题都可以延后处理。极端来说,只要问得到本人,这些问题几乎都用不著思考。

    斧乃木已经不再阻止我,大概知道想阻止也阻止不了,而且如果我的直觉难得猜中,这个案件将会完全翻盘。

    昨晚我之所以抽身,是因为依照阶梯平台的那种惨状,我以为自己证明了红孔雀的失踪是诱拐案件。我从一开始就说好,如果确定是诱拐案件,我就要在报警之后收手。

    可是,如果我白天见到的假红云雀甚至不是来观察状况的诱拐犯,而是被当成受害儿童的红孔雀本人,这个事件就不是诱拐案件。应该交由司法处理的凶恶诱拐犯并不存在。

    如果取而代之存在的是怪异──「变化扭转」,那么,真是的,该怎么说,反倒是……没错。

    「轮到我们出马吧?」

    就是这样。

    虽然还没有确切的证据,也还没办法完全断言拔光小女孩牙齿之凶恶犯人不存在,但如果能在红口云雀的公寓住处再度见到白天遇见的假红云雀,就可以证明这一切。

    也可以确保她的安全。

    仔细想想,这是我唯一的目的。我没要追究真相、解开谜团,当然也没要搜集怪异奇谭。

    刚才我顺势说出「细小的疑问就等见到当事人再厘清」这种话,但如果当事人不肯说,我也不想刻意问清楚。

    既然爆发性的成长原因和怪异有关,那么忍野忍这个怪异杀手还来得及让她回复为小女孩。如同昔日去除羽川翼身上的障猫,使用能量吸取就好。

    虽然也有连怪异杀手都无法处理,像是神原骏河左臂的那种例子,不过肯定有挑战的空间。

    「不过啊,与其说问题在于是否能挑起吾之食欲,不如说问题在于小女孩是否想回复为小女孩。」

    「嗯?肯定想回复吧?毕竟她明显不知所措,行动看起来不明就里……」

    「然而汝亦说过,小女孩难道不是主动希望成长吗?为了效法姊姊离家。」

    「…………」

    「即使现在不知所措,就这么不明就里,等到心情随著时间稳定下来,小女孩或许反而不想回复啊?……如同吾已经不想回复为姬丝秀忒‧雅赛萝拉莉昂‧刃下心。」

    历经诸行无常,最后定型为幼女的吸血鬼。相对的,小女孩不选择继续当个孩子,而是选择成为大人吗?

    这种事也必须见到她本人才会知道。或许即使见到也不知道。

    027

    和昨晚一样,忍坐在副驾驶座的儿童座椅,我依照她操作手机的导航抵达目的地公寓(车子停在公寓的访客停车场,我们广义来说肯定也算访客),然后也和昨晚一样,以「例外较多之规则」先到的斧乃木,在停车场的人用出入口等我们。不过从我们的性质来说,看到「人用出入口」会觉得有点好笑……

    八九寺也和昨晚一样留在神社。

    神明无法离开城镇。

    那么,说到和昨晚的不同之处,在于这里并非清静的住宅区,所以即使有点显眼,也只会被当成「附近的大学生在吵闹」这种程度。

    只不过,红云雀租的这间公寓,好像不是特别设计成适合学生……反倒是适合家庭居住……唔~~我实在不认为家里会资助,她住在这里应该很勉强吧?

    红云雀选择这种格局的公寓,或许出自她对「家」的执著。不,是反弹。

    适合家庭吗……

    总之,既然不少住户是全家福,那么对我们来说也是很好的条件──很好的居所。

    既然也有孩子居住,那么即使附近的大学生让金发金眼的幼女坐在肩膀来到公寓,肯定也不突兀吧。

    「我觉得很突兀……」

    「斧乃木小妹,家里已经检查完了吗?」

    「不,我甚至没靠近房间。因为这次的非法侵入不是为了调查,是捕获。」

    「居然说捕获……」

    「最坏的状况甚至要除掉。我想尽量降低失败的机率。比起预先演练,我判断直接正式行动比较好。」

    斧乃木的眼睛变成专家的眼睛。表情本身包含眼神依然毫无表情无从区别,但是说话内容很火爆。

    感觉不会陪我说笑。

    也就是说,她在这方面是和我截然不同的专家。也对,习惯她以布偶外型住在我家的模样之后,我在这方面的认知难免麻痹。不过这具尸体人偶,基本上是为了除掉怪异而制作的。

    也可以说是只为了除掉怪异而制作。

    设计理念。

    将斧乃木当成便利的移动手段使用,说穿了是影缝的恶质玩笑话。斧乃木一旦像这样进入工作模式,区区如我将无法控制。

    直到昨晚,她为了履行监视我的职责,始终只担任辅助的角色,不过只要事件可能和怪异有关……

    依照忍的说法,「变化扭转」虽然不是不死怪异,却可以扭转生命的存在形式,从这层意义来说近似不死怪异。不能说完全不在斧乃木的守备范围。

    总之,这次并非从卧烟那里收到指令,斧乃木应该不会太乱来,但她明明容易受到周围影响,在这方面却不好通融……

    「这边在攻坚时的优势,是红孔雀应该没想到有人闯入。如同大多数人的想法,发生这种无法理解的现象时,肯定会觉得只发生在自己身上。肯定觉得只有自己是特别的,陷入这种自我陶醉。」

    总觉得她话中带刺……

    或许是毫无情感的语气反而加强这种感觉。

    「所以,她即使和鬼哥哥见面,肯定也想不到你有吸血鬼体质,肯定也想不到我这种专家的存在。只要抓准这个刻板观念的破绽,就能瞬间压制她。」

    虽然现在太晚说,不过让斧乃木和八九寺一起留在神社或许比较好……我个人想尽量避免动用暴力。

    我认为好好坐下来谈就可以解决。

    按下对讲机,说明我们是来救她的,她应该会开门吧。

    「至今没有一次是这样和平落幕吧?你不是还曾经被你想救的女生拿钉书机钉嘴巴吗?」

    也是啦。

    我向八九寺伸出援手的时候,手也被她咬了一口。应该没什么好奇怪的。

    任何人都有过想拒绝援手的心情,陷入恐慌状态时更不用说。

    白天见面的时候,她看起来即使慌张,却还算是努力克制自己冷静下来……当时她想从我这里打听的是搜查情报吗?

    是想知道红口家现在发生什么事吗……她说父亲冤枉红云雀,究竟是方便之词还是事实?

    「哎,既然这样,鬼哥哥就从玄关大门著手吧。如你所愿按下对讲机。我要从阳台进去,也就是包抄。」

    红孔雀从鱼眼窥孔看见我,提高警觉想从阳台逃走时,由斧乃木抓住她。大概是这样的作战吧。

    红云雀住在三〇七号房,也就是三楼,不过如果走廊站著一个肩膀坐幼女的男性,确实会想从高楼层的阳台逃离吧……

    「汝这位大爷,至少在按对讲机时别让吾坐在肩膀上。放吾下来。」

    「啊!原来有这个方法!」

    「只有这个方法。」

    「那么忍,你在车上的副驾驶座等我……」

    「吾能坐之场所,只有汝之肩膀与儿童座椅二选一吗?」

    只是三楼的高度,斧乃木不必使用「例外较多之规则」,以平常的握力应该就爬得上去,所以这个包抄作战本身单纯又可行。

    但是企图从阳台逃离的红孔雀,可能被斧乃木的「例外较多之规则」打飞。我可以预见这幅未来的光景。

    各位或许认为斧乃木终究不会这么做,但她真的会做。

    之前采用类似作战的时候,真的演变成这种结果。

    而且即使让忍从肩膀下来,但我们白天已经在咖啡厅见过面,她或许会诧异「阿良良木历先生」为什么会追到家里,因而提高警觉。

    不要由我来按对讲机,由忍来按比较好吗?将忍设定为拿传阅板过来的附近小孩……

    「在这种深夜拿传阅板过来之金发金眼小孩,这太灵异了吧?」

    一点都没错。

    这时候就乖乖期待红孔雀以对讲机回话吧。这么一来「例外较多之规则」就不必上场了。

    来找她的藉口,就设定是我白天忘记说一件「关于案发现场的重大事实」,现在想起来了所以前来告知──大概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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