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疑惑今年没有一跨年就接到电话,结果不久后安达就直接来拜访我家。
元旦一早,就看见脸颊微微泛红的安达。她熟悉的模样让我误以为新年还没到来。
「嗨。」
我不理会差点冲出口的呵欠,简短打了声招呼。安达也有点僵硬地模仿我说:
「呃……嗨。」
「又是新一年了。」
「新年快乐。」
安达连忙开口祝贺。她脱下鞋子之后,又接着说:
「啊,我来太早了吗?」
她似乎是看我还很困,就稍微担心了起来。
「不会太早,是太晚了。」
「咦?」
「我以为你这次也会打电话,有刻意多等一下。」
所以才会比平常晚睡一点。我稍稍省略自己的说明,没有全部说出口。安达随后「啊」了一声,那双睁大的眼睛仿佛正散发着光芒。看来安达很感动我有刻意等她。
「抱歉。」
安达虽然开口道歉,表情却是掺杂着些许喜悦。
你这声道歉不够诚恳!——我本来想这样开玩笑,但是安达很可能会当真,还是算了。
「也不至于需要道歉啦。」
「要……要现在打电话给你吗?」
「我不讨厌你这种想法。」
她会认真考虑我的感受,并尝试理解。而且会勇敢面对,不会敷衍了事。
其中当然也有一部分是为了她自己,可是,这种时候的安达看起来就会像是找到了某种非常漂亮的宝物。
「我其实不太想这么快就泼你冷水,不过……我中午就要出发去乡下老家了。」
「啊,这样啊……」
安达的语气听来有点失望,但没有明说。我总觉得有一瞬间看见她的长耳朵垂下来了。
「那我们一起玩到中午。」
「嗯。」
安达跟亲戚没有往来,感觉不太会想到别人会借着新年假期去拜访亲戚。
我也不曾听过她提起祖父母的事。我对安达本身多少有些了解,却还不怎么熟悉她周遭的事物。等等,不对,现在就有一件跟安达本身有关的事情是我还不了解来龙去脉的。
「你是来找我拜年吗?」
「有一部分是想来拜年没错,不过……我主要是想当第一名。」
「第一名?」
「就是当新年第一个跟岛村打招呼的人……我希望你也是这么想。」
「哦。」
真像她会有的想法。
第一名啊。
这么说来,安达还没来之前社妹就在我家了。她刚才吃了麻糬,现在则是她自己的脸颊变成了贴在地上的麻糬。她好像跟我妹一起钻进暖炉桌以后,就发出「呼~」的鼾声。
「不过,那家伙就先不算数吧。」
毕竟社妹就各方面来说都是个例外。
而且她大概也不在乎自己是不是第一个跟我打招呼的人,只在乎麻糬有没有加红豆。
「哎呀,是安达妹妹啊。」
原本在厨房做家事的母亲发现我们在玄关,走来走廊上。
安达还来不及说「打扰了」,母亲就先迅速走到我们面前说:
「新年快乐。你其实可以顺便带你妈妈一起来拜年啊。」
「咦?呃……那个,新年快乐。」
母亲说了一句让本来就不习惯打招呼的安达很难回答的话,让安达显得非常困惑。
「哇~你看起来好不知所措~」
但我母亲见状却是看起来非常开心。
「好了,我们走吧。」
我没有觉得很开心,于是决定早早转移阵地。
「抱月,我知道你应该不会忘记,但记得中午——」
「好好好,我知道。」
我随口应付母亲的叮咛,动身前往二楼。我看见后头的安达对我母亲微微点头致意。
我打开二楼读书房的暖炉桌,跟安达一起窝进去取暖。
「那,我们要做什么?」
总觉得我们常常会一起讨论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们不会频繁聊天,却也不会因此散会,而是继续待在彼此身边。
「你说要去乡下老家……是类似亲戚家的地方吗?」
眼神有些游移的安达开口提供话题。
「也不是类似,就是亲戚家。」
祖父母的家。脑海里浮现我那位小小挚友的身影。
「有个孩子在老家等我回去见它一面。」
说不定这次就是最后一次见到它了。我必须做好每一次见面都是最后一次的心理准备。
所以我才会想过去见它。
然而,我却发现安达看起来很惊讶,不禁感到困惑。
「你……你要去找谁?」
「咦?」
坐在我对面的安达一脸严肃地逼问,于是我回想看看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啊,我就知道她会误会。
「哈哈哈哈!」
我不曾跟安达详细讲过小刚的事情。不对,我本来就没跟别人提过它。
我会有愿意跟安达坦白这种复杂心情的一天吗?
但现在重点不是这个。嗯。
「你……你在笑什么?」
「这个嘛,我只能说它比你还要更像狗。」
安达再怎么样也不会比真的狗更像狗吧……应该不会。
「我又不像狗。」
「嗯,我也觉得与其说是像,不如说是跟狗一模一样?」
「哪……哪有。还有……你不可以劈腿。」
「我没有劈腿啦~」
「那不然是什么?」
「这很难解释耶。」
她逼问的方式真的很像发现我劈腿,有点好笑。也有点麻烦。
我在烦恼该怎么回答安达,顺便观察起面前一本正经的她。
我想起安达刚才说的第一名。
要在某件事上得到第一名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
例如要当上全世界跑最快的人,甚至光是要成为班上跑最快的人就很不简单了。
安达她……说来有点害臊,她心目中的第一名应该就是我。
第一名,嗯——有许多词汇能够形容这种第一名。无数情感从心底笔直冲上心头。
所以只要安达待在我眼前,我就是世界第一。
这听起来——
「还满不错的。」
「咦?」
我不小心脱口说出这句话,让安达诧异得瞪大眼睛。我本来打算跟她说「没事」,但很快又改变了主意。
「我觉得安达跟我之间的某件事情很不错。」
「我们之间?」
我故意讲得很模糊,引得安达疑惑不已。
「很~不错喔~」
「很~不错?」
我感觉这样一唱,刚好也以另一种形式表达了我的想法。
「嗯……嗯?」
安达直盯着我正前方的一小块空间,独自烦恼。
我一边看着这样的安达,一边享受着「很~不错」的感觉。
安达后来就这么一直认真思考我话中的意思,仿佛真的在研究一道谜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