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近是好事。岛村在我视野之中的占比会更大,看不见除了岛村以外的任何人。我在下课时间带着岛村离开教室,来到远离喧嚣的走廊尽头。岛村在我向她搭话之前先打了个呵欠,但仍然答应和我一起来到这里。
「安达,怎么了~?」
「那个……上课途中岛村突然不够了。」
「那还真是不得了啊。」
岛村露出苦笑。我讲得不够完整,整句话听起来变得有点怪,但我的确很需要名为岛村的养分,所以意思其实差不了多少。我上课时一边看着黑板,一边下意识地动手抄写笔记,脑袋里却一直想着岛村。若有人叫我上课应该要专心,我当然是无话可说,可是我在想着岛村的时候发现了一件事。我脑袋里的岛村重现度下降了。
细节的部分变得比平时粗糙。我能够立刻在脑袋里重现她大致上的模样,可是没办法完整重现头发是怎么垂下来的,还有她眼神的小特征、指尖的详细形状,跟身上的香味,才会突然深刻感觉到我缺乏岛村养分。要是不先找岛村补充养分就继续上下一堂课,我脑袋里的岛村说不定会不成人形。那样让我很困扰,所以我现在才会跟岛村一起来到这里。
我说想握握她的手,岛村很快就说了「请」,对我伸出她的右手。我轻捏她每一根手指的根部,仔细感受手指的触感。
「你在帮我按穴道吗?」
岛村以开玩笑的语气这么问。我只是在感受岛村的存在,当然没有要按穴道的意思。但我还是顺便用类似按压穴道的动作按起她的手。
「这……这位客官,您想按这里吗?」
「那里是把脉的地方。」
我按的是手腕。用手指摸着岛村的手腕,就能与藏在她肌肤底下的心跳相会。
这是岛村活着的证明。岛村的体内。岛村创造的节奏。
我想,除了我以外的其他人一定——不会有机会感受到岛村的脉搏。
「咦?这样好玩吗?」
「咦?」
「因为我看你笑得很开心。」
就算听岛村这么说,我还是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但岛村都说我在笑了,那应该就是在笑吧。
「我……不是觉得很开心。」
只是沉浸在优越感当中而已。
「这样很能让我静下心。」
「算静得下心吗……?」
岛村看向空教室,发出「嘿嘿嘿嘿」的笑声。她看起来好像很想说些什么——不对,我自己也知道她为什么有这种反应。毕竟我跟岛村在一起的时候,实在说不上冷静。
没有碰到岛村,我就会心不在焉;而碰到了岛村,又会满心雀跃。
看来我永远无法冷静下来。我就这么以像在参加握手会的姿势,握着岛村的手大约五分钟。我竟然会被别人的手激出这么丰富的情感,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和新奇,漂浮在由困惑形成的海面上。可是浮上海面的感觉并不会让我觉得不舒服,甚至会让我感到安心。
「谢谢你。」
「嗯。」
因为快要上课了,我只好依依不舍地放开她。真希望我们人在岛村的房间。我在回教室的途中姑且向她道歉。
「那个……对不起。」
「嗯?怎么了吗?」
岛村轻挥刚才被我握着的那只手。
「因为你在教室的时候看起来很困,我还找你过来……」
「我常常会很困,没关系。」
岛村的座位在我斜后方,很难大剌剌地回头看她,但我常常偶尔回过头就看见她在揉眼睛,看起来很困。揉完眼睛之后,大多会和我对上眼。岛村这时候会露出一种很拿我没辙的温柔笑容,总是能紧紧捉住我的心。
岛村抬头仰望我,似乎发现了什么。
她的脸颊跟眼角忽然显露一种会让人联想到年长者的柔和笑意。
随后,岛村加快脚步,走到我前面一步的位置。
「其实,我觉得安达像这样撒娇……嗯,很棒喔。」
走得比我前面一点的岛村说着这句话时,故意不让我看见她的脸。
「被可爱女生依赖的感觉也满不赖的……哈哈!」
「啊……」
岛村这种借着多说一句话来掩饰难为情的习惯,也会让我觉得害臊。
因为这就表示她前一句话一定是发自真心。
岛村不常向我坦白她的想法,也正因为这样,她偶尔表露的坦率更是一道滋润我内心的海浪。
她的真心话很温暖。她愿意对我说真心话。
这两件事都让我很高兴,不过——
我很意外她会觉得我是个撒娇鬼。我才没那么夸张,只是有点……对,只是有点喜欢撒娇而已。
「我……我才不是撒娇鬼。」
「你这么说就有点没说服力了。哈哈哈哈!」
岛村似乎是真的很开心,那就算了吧。可以算了吗?最后,我小小的自尊心还是乖乖放弃了挣扎。
幸好这下就不怕下午无法在脑海里完美重现岛村的身影了。
尤其我们必须分开的时候,脑海就是我唯一能跟岛村见面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