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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晚宴后的阿莉亚和萨妮亚

    「今天很感谢你。到这边就可以了,能请你去处理别的工作吗?」

    「不敢当。属下明白了。」

    「萨妮亚,能请你再多伺候我一下吗?如同刚才拜托你的,我想请你护理头发。」

    「我了解了。」

    这是晚宴结束,阿莉亚回到宅邸沐浴后发生的事情。

    她和专属侍女萨妮亚一同进入卧室。

    接着经过几秒钟后。

    在双开门关上的瞬间,阿莉亚立刻摘下伪装的面具。

    「唔啊~好累呀~」

    「辛苦您了,阿莉亚小姐。」

    阿莉亚呈大字形倒在床上,而萨妮亚习以为常地看着这一切。

    「您有享受到今晚的晚宴吗?」

    「嗯!今年最棒的一次!」

    「那就好……您喉咙的状况怎么样?」

    尽管阿莉亚将脸埋在床铺里,视线漆黑一片,她注意到萨妮亚的声音变得认真起来。

    她没有糊弄过去,也没有开玩笑,只是老实地回答:

    「你不用那么担心啦。该控制的地方都有控制住并调整好,所以在下场演出前,状况应该不会恶化。」

    「希望如此。」

    阿莉亚有特别花费心力以减少声带负担的方式唱歌,才得以应付这些超过限度的行程。

    换句话说,就算歌声有所节制,阿莉亚还是能以天生的才华打动观众。

    「……」

    要是能够为这样有才华的人安排一个能够全力、愉快歌唱的行程,那么该有多好──萨妮亚发自内心这么期望。

    「好了,阿莉亚小姐,快从床上起来吧。您这个姿势,我没办法帮您整理头发。」

    「我想就这样睡着~」

    「我可不会让您这样睡喔。」

    「唔~」

    「别『唔~』了。」

    「那么抱我起来。」

    「要是您不介意我粗鲁对您。」

    「没问题~」

    阿莉亚就像被床吸走活力一样,全身都没了力气。萨妮亚拉着阿莉亚的脚,将她的下半身跩出床外,然后真的把她抱起来放到椅子上。

    这不仅是因为阿莉亚身材娇小、体重又轻才做得到。

    更重要的是她们两人相当信赖彼此。

    「我会尽快结束。」

    「嗯。」

    萨妮亚很清楚花费时间会造成阿莉亚的负担,所以她立刻开始用梳子打理起来。

    就在这时,阿莉亚提出一些有些晚提出来的疑问。

    「我问你,萨妮亚,我从刚才就有些很在意的事情~」

    「请说。」

    「为什么到处都放着湿毛巾呀?连枕头边都有。」

    「听说这样可以通过加湿空气来润养喉咙。」

    「咦?我从来没听过这种说法耶?」

    「总之先维持个几天吧。另外,从今天开始睡觉时,请注意保暖脖子。」

    「嗯~可是我觉得这么做可能不会有什么效果耶~」

    因为阿莉亚的性格相当随心所欲,才没有出现「居然要这样好几天喔!」之类的反应。

    只要能过得跟往常一般,其余要怎样她基本上都不怎么在意。

    「还有那边放着的红茶……闻起来好像挺奇怪的耶?」

    「因为我加了蜂蜜。我想现在应该已经降到适合饮用的温度了。」

    「……蜂、蜂蜜?你在红茶里加了蜂蜜?」

    「是的。」

    「非、非得喝那种恶心的东西不可吗……?」

    阿莉亚脸色苍白。

    在这世界里,就连往红茶里加牛奶都被视为大逆不道的行径。

    往红茶里加蜂蜜是件超乎常理的事情,这种饮料组合根本不会出现在常识范围内。

    「因为这个听说也有助于舒缓喉咙。光是找没有杂质的蜂蜜和味道搭起来适合的茶叶,就费了我不少工夫喔。」

    「我还是喝普通的红茶吧……」

    「不行,绝对要喝。」

    「唔……」

    阿莉亚战战兢兢地端起杯子闻了闻味道,露出一副「唔恶~」的表情。

    「这个能舒缓喉咙绝对是骗人的……」

    「在我帮您整理好头发之前一定要喝完喔。」

    「你、你是认真的吗?」

    「认真的。假如您真的无法接受,至少请喝一口。」

    「红茶加蜂蜜绝对不好喝……」

    尽管很抗拒,阿莉亚还是将杯子慢慢靠近嘴边。

    这股动力源自她感受到萨妮亚为她冲泡红茶的心意和努力。

    ──她闭上眼睛,同时将红茶含入口中。

    慢慢地以舌尖搅动、品味,并且睁大眼睛吞下。

    「……」

    接着,她毫不犹豫地再次将红茶送入口中。

    最后杯子里的红茶很快就空了。

    然后阿莉亚又从茶壶里倒出蜂蜜红茶,默默地继续喝下去。

    「合您的口味吗?」

    「嗯、嗯……非常好喝。萨妮亚,你也喝喝看……来。」

    「我就不用了。小姐在沐浴时,我就已经试喝很多次了。」

    虽然萨妮亚和往常一样没什么变化,她其实已经喝到肚子里都是水了。

    「话说回来,你还真是想到了一个好点子耶?不仅这么好喝,还对喉咙有帮助……」

    「这不是我的想法喔。」

    「咦!」

    阿莉亚惊讶得愣住了,接着才开始了解真相。

    「包含湿毛巾的做法在内,今天尝试的东西都是贝雷特先生教我的。他说要是有效,就说是我想出来的,如此我也能获得相应的功劳。」

    「可、可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贝雷特先生很担心您。他甚至表示,要是今天教导的这些方法导致您的喉咙恶化,他决心以命偿还。」

    「等、等等等一下……!」

    对于出乎意料的名字,阿莉亚光是要理好思绪就花费一段时间。

    「他为什么会这么担心我?我记得我们最后一次谈话,也没提到相关的事情才对……」

    「大概是因为阿莉亚小姐的歌声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吧。」

    「我、我不是指这点!为什么那个人会知道我喉咙痛!如果他不清楚,他怎么可能会说这些?这件事情只有萨妮亚知道吧!」

    一如阿莉亚所言,假如不知道她喉咙痛,贝雷特才不会采取这种行动。

    虽然阿莉亚提出很理所当然的疑问,萨妮亚也采取同样的反应。

    她以一副「您在说什么?」的表情开口:

    「这不是您亲口对他说的吗?所以我才会在您唱完歌后,为您和贝雷特先生牵线。」

    「等、等一下!我……亲自跟他说?怎么可能有那种事情!」

    「您说过今天晚宴去庭院时,曾经以平常的状态与一位绅士对话吧?当时天色全黑,难以辨认对方的身分,因此您才会谈及一些平时不会说的私事。」

    「嗯、嗯。不过那是在我唱歌之前的事情,跟这件事情又没关系……」

    「真的完全无关吗?」

    「咦?嗯?……啊。」

    听到萨妮亚这么说,阿莉亚稍微思考了一阵子──马上就有头绪。

    依照当时的对话来看。

    『如果我不照父母亲的期望走,就无法为家里作出贡献,所以也不能失败。大家对我也都有些误解,所以就算有婚约,也得掩饰好才行。』

    阿莉亚曾经不经意透露过自己的身分其实很高贵。

    『嗯~简单来说,就是我越来越操劳它……的感觉吧。因为会用上消耗品,只要行程一忙起来,负担也会增加……』

    也曾经说过自己身上某处在痛。

    「咦、咦……那、那么……那个人的真实身分其实是……」

    「虽然双方一开始一定都不清楚彼此的真实身分,我想贝雷特先生在对话中,应该已经推测出来了。」

    「可、可是那样还是很奇怪啊!明明都知道我真实的一面,却还是像往常一样对待我,甚至提供了价值连城的情报……」

    大家之所以对阿莉亚抱有好感,是因为她「无可挑剔的完美」形象。是因为她是「美丽歌姬」。

    都知道毫无魅力的自己,知道歌姬虚伪的一面,怎么还会做出这种事情?

    阿莉亚猛力摇头,试图向萨妮亚传达否定的意思,然而下一瞬间,却迎来了意想不到的回击。

    「您从庭院回来时,不是满心欢喜地说着『有位绅士接受了真正的我』吗?那句话并非恭维,而是发自内心的吧?」

    「唔!」

    虽然阿莉亚以「美丽歌姬」之名闻名,也习惯各式赞美,在「他人能接受真实的自己」这点来说,显得毫无抵抗力。

    「而且贝雷特先生会这么做,其实并不难理解吧?他不是引导你们站着共进晚餐边打招呼,而且比任何人都还要关心您吗?」

    「唔!」

    阿莉亚的脑海瞬间浮现微笑的贝雷特。

    红晕渐渐染上脸颊。

    阿莉亚自身总算接受这件事情,厘清自己的思绪。

    「不对呀!既然你都知道了,为什么不在我们第二次对话前告诉我~……我一直都好想跟他说话耶!我说真的!」

    「要是提前告诉您,您肯定会太紧张吧?万一在众目睽睽之下变得像刚才那样,事情可就不妙了。」

    「什──!」

    阿莉亚已经听不下去这些大道理。

    脑袋超载的她伸手拿起已经空了的红茶杯。

    第二天早上。

    「阿、阿莉亚小姐!」

    公爵家宅邸回荡着清亮的歌声,让人不禁想去确认阿莉亚的喉咙状况。

    一听到那道歌声,萨妮亚马上惊慌失措地跑到阿莉亚身边。

    「呼……呼……您为什么在唱歌呢,阿莉亚小姐!昨天才刚唱过而已,请您让喉咙休息一下!」

    「噫……」

    「请别作出那种反应!」

    萨妮亚会因担心而生气很正常。

    为了不让喉咙恶化,要是阿莉亚前一天已经唱过歌,第二天就会让喉咙休息。

    阿莉亚却打破了这个规则。

    「您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要做出这种让喉咙恶化的事情!」

    「因、因为……」

    「没什么好因为的!」

    阿莉亚很久没见到萨妮亚这么生气地斥责,但是她也有自己的理由。

    「因为我觉得喉咙很舒畅,才想马上唱歌……」

    「咦?」

    「所以我才稍微唱了一下……」

    打破规则的一方百分之百有错。

    虽然错在阿莉亚,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喉咙没异样的舒畅感了。

    她心想自己今天应该能唱得很愉快……

    「想像以前那样全力唱歌」是阿莉亚一直以来的愿望,因为她最喜欢唱歌了。

    「萨妮亚为我做的那些真的有效哟!湿毛巾、蜂蜜红茶、还有温暖喉咙之后睡觉!」

    「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见效,那只是您的心理作用罢了。」

    「光是心理作用哪会让我打破规则呀!」

    看到阿莉亚不服气的神情,萨妮亚才终于明白那些方法确实见效了。

    即使如此,萨妮亚仍然没办法放下心。

    「就算状态变好了,您还是得空出日子让喉咙休息。毕竟这样可能会在隔天对您产生影响,而且您的喉咙早已因为使用过度,近期一直在恶化。」

    「可是……」

    纵然萨妮亚知道阿莉亚小姐懂得这些道理,她也知道只是牵涉到自己喜爱的事情,阿莉亚就会变得很固执。

    只要一不盯着她,她就会唱到自己满足为止。

    正因为专属侍女早已察觉到自己的主人会怎么做,她使出昨天学会的秘诀。

    「我说阿莉亚小姐……请您考虑一下『贝雷特大人的心意』吧。因为担心您,希望您早日康复,他不仅传授这次的保养方法,甚至将所有处理方法的资讯都转让给我们。如今这么快就看到成效,证明贝雷特先生在这些情报上下了很大的苦工研究。」

    「…………」

    「也就是说,要是贝雷特先生的『这些情报公诸于世,可是会带给他无比的财富与名声』,他却只是因为担心您,就将珍贵的情报交给我们。您看他的胸襟有多么宽广。」

    「…………」

    「更何况,您知道自己的喉咙要是有个万一,他说过会以自己的性命来承担吧?然而您居然对接受了原原本本的您的那位绅士做出那种事情。」

    「对、对不起……」

    「光对不起可不够喔。」

    「是……」

    美丽歌姬以双手遮着脸庞,完全被侍女所击败。

    她关上传递自己歌声的窗户,低声抽泣着钻进床铺。

    专属侍女公然指责自己主人,赞扬另一位贵族,即使在整个社会也实属罕见,不过她只是说出所有事实而已。

    「下次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我就不再提供任何协助。包括请求让您在非考试日也能上学这件事情在内。」

    「……好、好。」

    「您知道要指定班级,还要跟学园串好说法,究竟有多么困难吗……」

    正因为学园强调「平等」,这种要求并不容易通过。可是萨妮亚有绝对要通过的觉悟。

    因为一直以来在空闲时都在床上自由度过的阿莉亚──

    曾经说过「比起上学更想在家悠闲度日」的阿莉亚──

    如今心境有如此剧烈的转变,毫无疑问是多亏他。

    尽管阿莉亚本人说:「我是要去拜托贝雷特先生不要曝光我的身分!」萨妮亚早就看穿阿莉亚小姐的想法,反倒希望她能坦率一点。

    「首先,会让自家人担心的人,不值得跟贝雷特先生扯上关系。更别提想跟他变得亲密之类的。」

    「我只是想拜托人家不要暴露我真实的一面而已。」

    「都把对方当成异性在乎起来了,您在说什么啊?」

    「……」

    看到阿莉亚相当于肯定的无言,萨妮亚感到很高兴。

    在为了创造利益、在继承和地位上取得优势的目的下,而利用阿莉亚牟取好处的情况。

    尽管萨妮亚为了让这个现状缓和而跟夫人交涉过,只要再作出同样的事情,她自己就会遭到解雇。

    与现在这个会让人叹息的环境相比──

    侯爵家的嫡男贝雷特不仅宽容,而且相当温柔,然后在好的意义来说不追逐权力,甚至能够理解阿莉亚。

    虽然萨妮亚受雇于公爵家,假如问她性格开朗、快乐且无忧无虑的阿莉亚未来适合哪里,她会毫不犹豫地指向后者。

    「咳咳。我有些偏离重点了,总之今天请务必好好静养,您明白了吗?」

    「嗯,对不起。」

    「既然您理解了,我就不再追究了。那么,我这会儿就去准备蜂蜜红茶──『贝雷特先生』跟我们说的那种红茶。」

    萨妮亚嘴上说不追究,可是仍旧像刺痛对方一般,不忘提及某个人。

    当然,阿莉亚也不总是挨打的那方。

    「萨妮亚居然『这么』中意人家呀?」

    「是的,我非常中意贝雷特先生。虽然比不上为了见人家而跑去上学的您就是了。」

    「……」

    只不过在嘴上还是输得一败涂地。

    阿莉亚只能张大眼睛无法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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