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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萨拉曼利乌斯七大枢机所治理的克拉斯特里奇是以大理石与水都闻名的都市。在街上引入水道以运送物品的街景也是十分知名的观光景点。这里位于大陆东南部,未曾遭受魔族袭击,对人类而言是相当重要的贸易都市之一。

    一到达位于中央为统率市街所建造的教会前,我就将劳役过度的马匹交给负责的修士们,前往臭四眼田鸡正在等待我们的大圣堂。

    圣堂内没什么人,明明勇者大驾光临,这样的接待实在过于安静。

    在原本就人手不足的状况下,又因为枢机暗杀及魔族袭击而使人员变得更少。

    ——所以才无法阻止枢机的暴行吧。

    「哎呀,你们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我是负责这座圣堂的萨拉曼利乌斯——但这应该是我们第二次见面吧,勇者艾尔锡安阁下?」

    「是啊,萨拉曼利乌斯枢机……看来您也还是一样呢……?」

    不,根本不一样吧,萨拉曼利乌斯七大枢机。

    以夸张的动作要求握手的萨拉曼利乌斯七大枢机,不管怎么看都像是在胡闹。他脸上戴的不是平常的眼镜,而是\庆祝会(派对)上余兴节目使用的大鼻子眼镜,因为没有度数,所以是要求跟我握手,而不是锡安(绝对是故意的)。

    不仅如此,不知为何他手上还抱着我的爱猫『亚特兰妲』。

    连平常会表现出适当礼节的\勇者(锡安)都稍微感到困惑。

    「目前我们谍报部正在追踪该名魔族,你们先好好消除旅途疲劳即可。我们圣堂的大浴池可是高级品喔。」

    完全不介意困惑的我们,臭四眼田鸡,不对,大鼻子眼镜继续说着。

    「不然请我的\部下(爱莉希雅)帮你洗背吧,就你们两人洗鸳鸯浴。」

    到底是哪来的鸳鸯啊。「等等,神父大人」,我说完便往正在锡安耳边讲悄悄话的上司膝盖后窝一踢,抓着他脸颊把他从勇者身边拉开。

    真的给我去死。

    是说亚特兰妲也在不断地挣扎,是因为害怕锡安吗——……?

    「我必须向上司进行报告,请勇者大人先前往吧,房间应该也已经准备好了。」

    我如此告知后,应该是负责照顾访客的修女出现在锡安后方。

    是跟我年龄相近的年轻\新娘(修女)。我不记得所有同事的脸,但对方并没有戴着异端审问官的证明,也就是通讯用的耳环,所以是『正常的修女』吧。

    身为神之新娘的她应该不会碰触#身为男性的勇者大人#,所以暂时没问题吧。幸好卡姆也在到达街上不久便表示『我听到了神之指引』而离开,先放置不管应该也没问题吧。要是发生什么事都是臭四眼田鸡的错。

    「如枢机大人说的,请您先休息吧。」

    保险起见,我再次提醒锡安。

    「我没事啊?」

    「就是因为不是没事,我才这么说。」

    实际上,侵蚀她身体的诅咒在今天早上已延伸到脖子,甚至发展至腹部。再这样下去,到了明天或后天可能就会遍布全身。

    在魔王死去的现在,虽然有不少人将勇者的存在视为眼中钉,但在面对\白狼(怪物)的状况下,失去勇者实在过于鲁莽。

    「那我们走吧,枢机。」「嗯,爱莉希雅修女。不用那么着急,时间之神也表示还有时间——啊啊!!?好痛!!很痛啦,你等一下——」

    我以不会撕裂的程度拉着他的脸颊,为了梳理自己的工作而向前走。

    离开时,锡安露出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寂寞,应该是我误解了吧。

    「那就来听听你的报告吧。\异端审问官(修女)爱莉希雅?」

    一进入枢机用的办公室,上司便态度一改。是说,差不多该拿下来了吧,那个大鼻子眼镜。

    我在回这里的途中十分担忧会不会出事,但一看见对方的脸就开始想「要是他死了就好了」,人类还真是复杂。

    「倒不如说,要是你真的死了也好。」

    「你说出口啰,爱莉希雅。」

    「哎呀,失礼了。不如顺便切入正题吧。」

    我迅速切换话题,接着也顺便请对方将亚特兰妲还我。哦~好乖好乖,是不是很寂寞呀~??

    「实际上怎么样呢?勇者。」

    「那根本是不懂得怀疑人的孩子啊。那种对手,就算不是我也能轻易偷袭成功吧?」

    前几任被赶回去只不过是因为选错人而已。她需要的不是美女,而是愿意听她说话的修女。就这个意义来看,在途中偏离目标的我也不得不说是不适任。

    「这样不是更应该由圣女大人出马吗?听说连恶棍都愿意为她敞开心房。只要去拜托一下说不定就能一口气解决喔?」

    然而枢机却摇摇头。

    「的确只要她出手,连迷路羔羊都能顺利踏上归途。但事情不是这样,我们并不需要引导那位英雄放下肩上重担。我们需要的是『驯服勇者』,爱莉希雅修女。」

    「…………」

    也就是想趁对方还有利用价值时充分利用的意思吧。

    「真的是臭四眼田鸡呢。」

    「真让人意外,你不觉得比起暗杀要和平多了吗?」

    看着夸张地叹了一大口气,表现出演戏般动作的上司,我真心想痛殴他的脸。

    不是用圣典,而是拳头。

    「而且,既然你会因为这样而发怒,就表示你多少开始袒护她了,这是很好的倾向。」「我看起来像是在袒护她吗?」

    冷静沉着。

    我应该是面不改色地听着臭四眼田鸡的话才是。我还没有不成熟到会因为这种事感到动摇。

    「话又说回来,现在不是讲这种事的时候吧?枢机,您知道目前已经死了几个人了吗?」

    「三个人吧。在你们来到这里之前又有一个人被杀了。正确来说,应该是被发现正在被杀。」

    「真是……」竟然还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明明下一个目标可能就是自己,真是莫名奇妙。

    「还是说……已经掌握到了吗?目标的所在地。」

    「我不知道喔?」

    他递出来自众神的指示,也就是神谕。

    啊——原来如此。难怪——

    「我才在想明明七大枢机一一遭到杀害,警备却如此薄弱,原来是已经将人手分配到引导市民避难与确保目标了呢。」「你还没有读内容耶?」「不用读也知道吧。」真令人不爽。

    这个终究还是会实行应变措施的臭上司。

    虽然我个人对他有不少意见,但再怎么说这个笨蛋是我所知道的枢机中『还算』正常的家伙。

    ——正因为如此,我不能看着他被杀害。

    「拥有优秀部下的我真是幸福。毕竟最后手段是由最令人信赖的你来负责。」

    「我不会去的,魔族的对手不在我的管辖范围内。」

    这跟之前在街上遇到的状况不同。应付那种东西实在不适合我。更何况,既然教会已经以组织规模采取行动,那我应该没有出动的必要。

    不过,枢机却取下大鼻子眼镜,看向窗户外。

    「不,这是『身为异端审问官的你的工作』喔,爱莉希雅\执行官(修女)。」

    「……该不会那不是魔族,而是人类吧?」

    那个白色狼人?不,那可是真正的\狼人(War Wolf)、魔族。这样的话……「我想现在应该不是起内哄的时候吧……?」

    「是啊,看来有许多家伙认为必须团结一致的时候,正是自己的大好时机。这几天,受害枢机负责的市镇可说是凄惨无比。」

    「明明你也很高兴看到其他势力的基础崩溃。」

    「我可从来没想过要提高自己的地位喔?一切都是为了人类与这个世界。也因此才会有魅惑勇者的\勇者乐园计画(后宫计画)吧?」

    有够可疑——

    「不管怎么样,调查能够完成是好事。」

    事到如今追究也没有用,我什么事都做不了。

    神谕上以教会的标志加上大镰刀的组合封口。

    不知道是谁想的,这意味着仅针对『异端审问官』使用的机密文件,代表了『死神』意象之类的。有够廉价——

    「您的护卫要委托\勇者(锡安)负责?」

    「若对方愿意接下的话。而且由我吸引她的注意力,你也比较方便工作吧?」

    「唉,我倒觉得她不会因为没看到我就跑来找我。」

    我只是一名\新娘(修女),她应该不会对我以职务为优先一事抱持疑问才是。

    「后方支援就交给我,你只要专注在你的工作上就好。」

    那个话中有话的说法总让人有点在意。

    「……我想,现在应该不是起内哄的时候。」

    对于放开\爱猫(亚特兰妲)并撕开封口的我,换掉大鼻子眼镜、重新戴上平常眼镜的臭神父静静地献上祈祷。

    「愿神对我们的未来赐予神之庇护。」

    厚脸皮地执行着圣职者般的举止。冒充神之名推行自己的想法,那就是这个世界教会的手法,而协助他们的便是我们『\异端审问官(神之仆人)』,这也不是今天才开始的事。

    「请枢机也多加小心。」

    我将神谕用烛火烧掉后随即离开房间。

    神谕的内容已被我记在脑袋里。

    不被允许对众神想法抱持疑问的我们,能得知的本来就只有最低限度的必要资讯。来自神明大人的信上只写着何时、该前往何处。

    我们不需要知道执行对象是什么样的人物、犯了什么样的罪,也不需要抱持任何疑问,只要将在该现场的人全部杀掉再回到教会就好。若有人对身为众神执行者的我们出手,可依现场权限将对方视为惩罚对象,可说是一种治外法权。

    不论是王国骑士还是贵族,甚至是受到众神宠爱的人们,那都是不被允许否定的\道理(规则)。

    所以我只要遵从神的引导完成使命就好。我们只是作为神之使者,作为一名新娘,排除不将神之意放在心上的人。

    「……………………呼。」

    我暂时将自己的想法整理好后,到达的目的地是面对后巷的荒凉旅社。一看到我来,店老板便将坐在自己膝盖上的爱女推到后方,做了简单的祈祷。事情应该已经跟对方说好了。

    我走向位于三楼的指定房间,没有敲门。

    房门没有上锁。我甚至不用确认那是没上锁还是『被打开』。我只要像以往反覆做的一样挥刀就好。

    就只是,那样而已。   ——然而……

    「啊啊……原来是这样啊……」

    那个身影映入眼帘的瞬间,我好像理解了一切。

    不,或许应该说这样就合理了。

    对于在床上立膝坐着等待我的那个男人,我不带感情地搭话。

    「我之前还算是很尊敬您呢——……前勇者的、英雄大人?」

    以杀害勇者的准备阶段来说,这还真是相当贴心的角色安排。

    「……嗯,啊啊……你还真慢,我都差点睡着了。」

    「那真是可惜呢,我倒是想在您睡着时偷袭,可以麻烦您再睡一次吗?」

    「那有点难耶,要是有漂亮大姊姊陪睡的话试试也好,但对象是你的话实在让人提不起劲啊。」

    「我跟您的宝贝弟子年龄也很相近嘛。」

    手无寸铁的他显得相当从容,甚至将手臂交叉于头部后方伸展背部。

    「最近的审问官还真是变得很没劲耶?就我所知,你的伙伴们都是二话不说就直接用\刀子(那个)往脖子砍过来的家伙。还是说,你打算站在锡安这边吗?」

    不是的。我只是对于那张见过的脸、那个动机,感到一种类似讽刺的感觉。

    「你不问为什么吗?」

    「当然,不就是教会自作自受而已吗?」

    「这倒是。」

    被利用完的勇者会被暗杀。

    知道这件事的英雄只是在弟子被杀害前『转为杀人者』而已。

    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因果报应。教会这次踩到了老虎尾巴。

    「既然这么为她着想的话,不如更温柔地对待她吧。」

    「要是活在温柔对待就能活下来的世界,任谁都会这么做。」

    「就算您对她这么严格,该死的时候还是会死喔。」

    不是勇者自己袭击枢机还算好,但杀害枢机的是过去被称为勇者的英雄,也是让人笑不出来的事实。这样高层就会因为得到『人类的英雄总有一天会对教会露出利牙』的正当理由而感到高兴不已吧。

    「加在那孩子身上的庇护也是您的术式吧?」

    「哎呀,连那个都被发现了吗?」

    「是啊……毕竟我也想不到其他可能性。如果是您的话就能理解。」

    这个世界上没有神。

    不论是祈祷术或是固有技能,只要分析原理就会发现跟魔术差不多。不但有术式存在,也需要能发动的人。全部终究只是『使用魔力的现象』而已。

    就像边睡边走是不可能的事,睡觉时持续发动术式也是不可能的事……所以,不论勇者是在睡觉还是失去意识,仍旧能持续发动的该现象便被称为『众神宠爱』。

    即便知道原理,但连教会中『知道祈祷术真相的极少数诈欺师之间』也无法找出『众神宠爱』的术者——这都是因为该术者为过去的勇者。若是被人们称为英雄的男人就能够理解。

    「是谁说在战斗中不能使用魔术的啊?」

    「隐藏底牌这件事彼此彼此吧,\多重奏者(Multi-Player)?」

    不,我最清楚,那不是习惯后能够想办法解决的问题。

    对方就是如此遥远——……强大。

    我的手臂碰得到对方吗?

    「没想到竟然演变成要跟人类的英雄对立,真是令人悲伤呢。」

    我边说边计算,自己跟这位英雄的差距。

    「没有其他方法吗?像是跟教会交涉之类的。」

    「这听起来不像是以杀戮维生的家伙会说的话呢~」

    「那……倒也是。」

    众神的决断本来就无法轻易推翻。

    「但话说回来,要锡安放弃勇者的身分她又听不进去。」

    「事情就是这样。」

    比方说孤儿院——那孩子虽然说几乎把所有的报酬都捐给他们,但我不认为光是这样就能成立。只要失去勇者大人的后盾,第一个被舍弃的就是他们吧。

    「都是些脑袋硬邦邦的家伙,真是让人困扰对吧?」

    「没错,真希望他们能活得更柔和一点。」

    只要锡安继续当勇者,教会便不会撤销暗杀指令,而这位英雄要杀害枢机的话,我就必须以异端审问官的身分执行工作。

    「我不会亏待您,要是能乖乖让我杀掉的话,就帮了我大忙。」

    「那是神的指引吗?」

    「是的,唯一且绝对的神谕。」

    对于低头将刀子收起,并从腰带抽出圣典的我,英雄露出微笑。

    若是暗杀就使用刀刃,但要战斗的话我习惯使用\钝器(这个)。

    老实说,可以的话我也想尽可能说服对方,但是没办法。

    「您不准备应战吗?」

    「我这样就是在应战了。」

    「…………」

    还是一样在床上立膝坐着的英雄静静地看着我。

    每个家伙都用像是看透人心般的态度说话,到底以为自己是谁啊。实在让人很不爽。

    不仅如此,一点都不像应战状态的那个样子丝毫没有破绽——我很清楚,要是我随便出手的话会被轻易迎击。

    「……你不冲过来的话,可以当作是请求饶命让我问一件事吗?」

    「……什么事?」

    「没什么,不是什么难懂的事,是关于神之教诲的质问。在神之名下一切平等——相信这句话的家伙还不少,实际上也是如此。在皮肤之下生命不分轻重,毕竟我也只是血肉之躯。」

    他向床边伸出手,让我反射性地戒备,但英雄取出的是比我持有的东西约小两倍、外表肮脏,彷佛是从垃圾山捡来的圣典。

    「能拯救的性命有限,跟夺走性命之间的差别仅在于主观认知……那么,你是怎么决定那条分界线的?」

    充满伤痕的脸颊歪曲,上方的锐利眼神有如抓到猎物的野兽。

    「你让身体染上鲜血也想保护的东西是什么?」

    「我还以为您要问什么——……」

    真是愚蠢的问题,答案早就决定了。

    「一切都遵循神之崇高意志。」

    为了不被他们舍弃。

    为了成为虔诚的仆人。

    「……你似乎也活得很辛苦呢。」

    「常被人这样说?」

    我们自然地笑了出来。

    「毕竟顺从的新娘,似乎比较受男士们欢迎?」

    在我从圣典撕下一页准备应战的同时,笑容从英雄脸上消失。

    「你不能……成为那家伙的助力吗?」

    「我已经决定将这副躯体献给众神了。」

    「那还真是遗憾。要是有像小姐一样的人在那家伙身边的话,我就不用采取这么迂回的手段了。」

    那是彷佛放弃了什么似的,有些寂寞的笑容。

    明明他应该也不是真心这样想的——

    「话就说到这里吧。」

    说完,英雄拿起自己的武器站起,从脸上抹除感情。

    「厮杀的时间到了。」

    ——冲击由侧边袭来。

    「————……!!?」

    能在一瞬间用圣典接下攻击只能说是奇迹,挥向自己的长剑余波震碎墙壁,连同被打到墙壁上的我撼动整个旅社。

    「真不愧是……」

    别说是反击,光是避免让自己被眼前那道狂暴光芒吞噬,咬紧牙关撑着就已经相当吃力。尽管我反射性地以固有技能提升体能,仍旧因反作用力导致左肩碎裂。我立刻以祈祷术进行治疗——……但以右臂的麻痹感来看,说不定手臂骨头也已经产生了裂痕。

    「放心吧,我不会把剑拔出剑鞘。」

    「用钝器殴打也会死人的,您不知道吗?」

    我边说着往地板一蹬。在狭窄的房间中不适合挥舞刀身长的武器。

    我先跳至对侧的墙壁,接着马上纵身一跃,瞄准对方的脖、「子——」,我依直觉改变方向,在房间中跳来跳去寻找死角。

    他并没有动身朝我追来。现在勇者在我们手中,对魏斯而言应该相当于我们持有人质。在对付我的同时,他必须不断维持『神之庇护』的术式。若他持续发动那样的防御术式,应该无法同时使用其他术式才对——

    ——然而,每当我试图攻击他的身体局部,都会感到一股像是脚几乎要被抓住的#恶寒#。

    「————!!」

    就算如此,我也不能一直观察情况。一旦演变成持久战,处于不利情势的会是我。我下定决心,在速度最快的一瞬间反过来一蹬甩掉死神后,这次确实瞄准了脖子,以人类的重要部位为目标跳跃。

    我完全从死角移动到死角,要是按照顺序追踪对方绝对跟不上——即便如此,没有任何一丝迷惘的英雄转头,那对双眼直接捕捉到我的身影。

    他一定会迎击。

    要是被击落可不是小伤就能了事——但,「无所谓!!」

    事到如今就算我想重来,也只会落入后手。

    我像是说服自己般抛出圣典页面,牵制对方即将挥下的右臂——

    突然产生的爆炸将刀身弹开,他的动作也随之变得迟钝。

    穿透——

    扭转身体,打算往对方空出的侧腹给予一记踢击的我,『来自上方的冲击即将袭来』——

    「啊……」

    我往上瞪视。

    那是放掉被弹到空中的武器,打算再次用挥下的手臂横扫过来的英雄——

    「【\体能强化(Physical-Boost)】、【\能力提升(Spec-Boost)】……!!」

    我本能地发动固有技能与祈祷术。

    在那一瞬间——甚至不到认知落差所导致的眨眼刹那间,我的动作在毫厘之差突破英雄的防备,绕到他的背后。

    我咬紧牙根,挥下圣典——挥下的右臂感到麻痹。

    圣典的书角勉强击中脖子后方。

    那确实是能使骨头碎裂、脖子折断的一击。

    他的脚也因为冲击而陷入地板,使地板产生龟裂。

    ——然而,宛如野兽般的眼神丝毫没有动摇。

    「不会……吧……?」

    彷佛是打到岩石般的触感——让圣典从我的指尖滑落。

    「抱歉啊,我们锻炼身体的方式不同。」

    像是将人偶往上抛般用手肘将我撞向上方的魏斯,顺势举起右臂将刀身往我挥下。

    一边破坏着旅社墙壁与天花板,笔直砸下的冲击贯穿床铺,连地板都被破坏——

    房间各处一片惨状,在建筑物残骸飞舞的空间中,我在地板上茫然地看着那样的光景。

    「胜负已定。小姐按照神明大人的指示打算执行工作,但因能力不足反而被击倒。看你伤成这样也有足够的借口了吧——这不是你的错。」

    将刀身架在肩膀上,坏心眼地笑着的那个男人——

    「你只要跟上面报告全都是我的错就行了。」

    的确拥有值得被称为英雄的品格与器量。

    「唔……」

    我对于自己的渺小感到厌恶。不管是实力或器量。

    即使知道不该拿来比较,但我还是无法变得像他们一样吧。

    虽然我也没有特别当作目标。

    「我们家的枢机对勇者暗杀持消极态度……不如说希望她能放弃勇者身分,撤离前线。」

    我只是想保护自己而已。不论事情如何发展,只要能守住自己的容身之处即可。

    「麻烦您去找其他枢机。我能说的就只有这个而已。」

    我想拿起掉落的圣典放回腰带,却因膝盖颤抖而站不起来。

    不是因为腹部的伤口。这恐怕是——「……我到底、在做什么啊……」从我开始进行勇者相关的这个工作以来,就诸事不顺。

    明明过去也累积了不少实绩,这样真的会让人失去自信耶。

    「唉……」

    一只大大的手放在我的头上,彷佛在安抚小孩。

    「站得起来吗?」

    你以为是因为谁的关系害我腿都软了?

    「请不要这样,我又不是小孩。」

    「只要你还无法自行站立就是小孩。」

    我挥开对方的手臂后,他接着对我伸出手。我心不甘情不愿地接受后,他将我拉起,让我站好。

    「干脆杀了我不就好了……」

    让我活着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只要我还隶属于教会,一次处分失败也不会让我的任务被取消,只要他还活着,我就必须不断前去取他的性命。

    但是,英雄笑了。

    「要是小姐认真想杀了我,那我早就下手了。对吧,\多重奏者(Multi-Player)?」

    「…………」

    不对,我不是没有认真,只是没能认真。

    「虽然你可能有不少话想说——……但引起这么大的骚动,你当然会来吧……锡安?」

    我追着他的视线往上看——墙壁被粉碎,我在坏掉的屋顶另一侧看到那道身影。

    「师、父……?」「喔,正是本大爷。」

    伤痕累累的我,与轻快地打招呼的魏斯。

    看着这样的两人,锡安察觉到了什么呢?

    「——」

    比起质问对方,她已先拔出剑,踏出一步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后,对自己的师父挥下利刃。

    「哈哈,很好。这么快下判断是好事。」「要是师父……能解释这是误会,我也会道歉的!!」

    维持巨大刀身收入剑鞘的状态挡下锡安攻击的魏斯,将她甩开后暂时拉开距离,锡安则是在我身旁着地。

    「你的伤势——……好严重……对不起,都是因为我的师父。」

    「不会……」

    对方第一件事就是担心我,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您不问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吗?」

    「与其说不问也无所谓,既然那个人对你这么做,那我就让他受一样的伤再来问……!!」

    …………这孩子,该不会是很生气吧。

    「那、那个……」「我看错您了,师父!!我也就算了,您竟然对这么柔弱的修女动手!!」「你太看得起我了。跟你不一样,我喜好女色,看到眼前有美味的女人而感到兴奋才是英雄本色。」「啧……!!」

    啊,不是…………咦咦——……???

    愤怒使锡安周围景象看起来像是带有热度般摇曳着,那绝对不是我的错觉。我几乎要被她超越跟魔族战斗时的气魄所压倒。

    「请您冷静一点,我没事,伤口也马上就能治疗……!」

    「那怎么行……你怎么可能、没事……!!!!」

    咦咦——……???咦咦咦咦——……?听我说话啊——???

    无视我的混乱,锡安以明确的杀意将剑指向自己的\师父(魏斯)。

    「我要……矫正您的行为,为了不让您继续偏离正道。」

    「你倒是变得很敢讲嘛?」

    啊啊,真是的……有够麻烦……!!

    对于逐渐升温的师徒间冲突,我无奈地介入两人之间,轻轻压回长剑与锡安的剑说道:

    「请您冷静一点,我们已经谈妥了……彼此利害一致,我会受伤也只是因为发生了点小意外。」

    「但是,爱莉希雅……!!」

    我冷静地摇头。不需要被她的情绪感染,要是连我都变得激动,只会给予对方没必要的刺激。

    「魏斯大人也是,为什么您只会用这种让人误解的说法呢?该不会您平常就是这样说话的吧?」

    「还说什么误解,只是这家伙擅自跑来找人吵架吧?只有身体变大,内在还是跟小鬼一样,根本就没有成长。」

    「唉……」

    真是可怜……难怪两人相处不来。

    说到底,从旁来看完全感受不到魏斯打算跟她打的意图。

    原本他就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徒弟而不惜引发事件。要是再把事情闹大也很困扰,最重要的是,勇者与被称为英雄的对象起冲突的样子被民众看到也不是好事(虽然教会高层应该乐观其成)。

    「这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请将剑收回吧。」

    我轻轻碰触她握着剑的手,稍微按压。

    从纤细的手指传来困惑与犹豫。

    以尚未完全冷静的脑袋烦恼该怎么做后,锡安将剑收回剑鞘。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要麻烦您好好解释了,师父。」

    「嗯……?那种事就交给小姐。」

    「请不要塞给我。」

    这一切都是七大枢机的错。上头的人无能,只会害现场人员更辛苦。

    「接下来的事情由我处理,麻烦魏斯大人尽快离开这条街。千万不可向人透露自己『跟教会打了一架』。」

    之后可能必须要求从半毁的旅社楼梯露脸的老板不可泄露『各种事』——…………真的有够麻烦……我开始对接下来的工作感到头痛时——

    「 省了找人的功夫,我说不定该感谢神明——那倒也是挺可笑的。 」

    那是有如心脏被捏紧般的感觉。

    「 ——毕竟众神已经抛弃了我们。 」

    那个声音几乎可被人们的嘈杂声与吹拂的风声盖过,连自言自语都说不上,有如叹息般的细语——却深深地震慑了身体深处。

    「那是——」

    我晚了英雄们一步发现远处钟楼上的身影。

    身上罩着破烂的外套,拥有白色毛发的狼人。那是叫什么来着的魔族——「……名字是什么来着?」因为是自己管辖外的事而露出丑态后,空气开始震动。

    「————」

    耳环发出只有我能听见的警告声,接着响起急迫的负责人员声音。

    对方报告整条街上有十几处发生爆炸并引起火灾。

    受害规模庞大,在火焰中似乎也确认到魔族袭击的迹象。

    开始蔓延的阴暗天空颜色逐渐加深,空气开始变得混浊。

    「原来如此,那就是天牙将军吗?我还特地前往根据地,结果竟然不在。要说省了找人的功夫的话,神明大人应该是我们的伙伴吧。」

    魏斯向对方挑衅,但我再次几乎被那压倒性的存在感所吞噬。

    即便被毛发覆盖,仍旧能明确看出那副人类无法拥有的强劲肉体。

    与生俱来的体能差异。

    针对夺取性命之事特别强化,名为魔族之种族的特异性——

    「在我杀了你们之前先问问……对我等同胞动手的就是你们吧?」

    因愤怒而燃烧的眼神,光是这样便已告知我们对方来这里的目的。

    「——我将视你们的沉默为肯定。」

    对方的身影瞬间消失,爆裂声在我身旁响起。

    遭受对方一踢而撞破墙壁、被轰飞到另一个房间的是魏斯。

    在锡安反射性地拔剑的下个瞬间,那也成为残影。

    「原来如此,是因为这样啊。」

    悠哉地于对侧的屋顶上着地,那道影子俯视着我们。

    ——太快了。

    那恐怕是来自单纯的肉体性能。即便以固有技能或魔术进行体能强化,眼睛能否追上也很难说。

    这对两位英雄也一样,拔出剑的锡安,对白色野兽散发出有别于面对\师父(魏斯)时的紧张感。

    那就是担任现在已消逝之魔王军干部的『将军』——

    在发生了各种事故的同时,耳环传来了通讯声,我用颤抖的指尖触碰后,传出枢机紧迫却仍保有冷静的声音。

    对方告知了袭击内容,以及预想中接下来的受害规模推测。

    「……」

    教会似乎已经派出圣骑士、修士与佣兵前往事故现场,但现在冲突声仍不断传出,响遍各处。

    接着随着惨叫声,从天空降下了那些人类的身体组织。

    在我们与它对峙的期间受害也逐渐扩大,死者不断增加。

    保护街上民众不是我的使命,但我也没有无情到能够袖手旁观。

    「有办法……阻止它吗……」

    我以颤抖的声音向两人询问,只见英雄将剑拔出剑鞘代替回答。

    「被扯后腿也很麻烦。你在这里等,我一个人就够了。」

    「不要说那种傻话,师父也知道两个人一起上比较轻松吧?」

    把弟子当作碍事者的魏斯与反对的锡安。

    如果两人平常就是这样的话倒也无妨——……但直到刚才为止从魏斯身上能感受到的从容已完全消失。

    锡安可能没有发觉,但他这次是认真『想抛下锡安』。

    对手就是如此危险——……

    「……神啊——」

    我像是求救般献上祈祷,为两人施加\能力提升(Spec-Boost)的同时,狼之牙露出笑容,他们以此为信号化身为飞箭。

    向白色恶魔挥剑的两条曲线破坏屋顶,那道影子却悠哉地躲过。我也跃上屋顶,以视线追逐快速跳跃的他们,却不得不咂嘴。因为『被玩弄于掌心中的是英雄们』。

    狼人彷佛按照预定步骤起舞般,躲过每一次以能称作必杀的速度砍下的斩击,以及甚至连残影都追不上的他们,挥下手臂。

    他们也绝不轻易接受地翻过身,让街道代替他们的身体承受损害,于景观中逐渐刻画战斗的痕迹。

    但也不知道那样能持续到何时。

    「你太碍事了!!锡安!!」

    「师父才是冲得太前面了!!」

    因为即使面对白狼这种怪物,两人到现在还在争吵。

    「魏斯先生,您在做什么啊!!」

    再怎么沟通不良也要有个限度。

    这两人可能平常就是这个样子,但很不巧,我不觉得这次的对手适合『跟平常一样』。

    差点被对手绕到背后的魏斯,由锡安介入挡下攻击。与其说没有攻击手段,不如说两人因为互扯后腿,结果只能转为防守比较正确。

    「你看!!你还是先保护小姐退下吧!」

    「现在危险的是师父吧!!」

    闪过头上的踢击,压低身体的锡安挥舞剑锋却被对方轻易躲过,导致全力挥下长剑的魏斯差点砍中锡安。

    「——」

    此时,表情苦涩的两人终于发现自己被眼前的怪物耍得团团转。

    「听好了,要打的话就好好配合,不然就给我退下。」

    「谁要……」

    虽然还在争执,但双方的步调终于趋于一致——「……这样应该只是时间的问题吧……」我看着这样的两人开始思考。

    英雄们的力量十分强大,的确有着我们无法比拟的才能与能力。

    实际上,他们的确有着单独闯入并毁灭魔族营地的战力。然而,那也只是诞生于人类种族中的奇迹——再怎么说,跟以同样才能降生于世的魔族英雄比起来,还是压倒性地『不足』。

    并不是两人的行动被对方看透,而是对方能在看到两人的动作后立即做出反应。纯粹是对方速度比较快,使出的每一击都相当强劲。

    「……听得到吗,枢机?」

    「————……嗯,什么事?发生了什么问题吗?」

    原本就只会在极为重要的局面才由我这边主动联络,希望他能有所察觉,「要是两位英雄都被魔族杀掉的话会怎么样?」我没有跟对方吵架,直接传达要事。

    「即便有隶属教会的修女支援,还是变成那种结果的话,会被追究责任吧。」

    运气好的话自杀,运气差的话处刑……不论哪一边都糟透了。

    「说真的,之后请让我揍一拳。」「如果你能够平安无事归来的话,我会认命地接受。当然,我并没有打算对优秀的部下见死不救。」

    请不要忘了您刚刚说的话喔——

    说完后我立即切断通讯,大大地吸了一口气,再吐气。

    做好觉悟吧。为了自保。幸好那个四眼田鸡表示没有打算见死不救,那应该可以期待后援。

    「开始吧。」

    只是袖手旁观无法改变未来。为了不让即将来到的瞬间成为定局,我冲到屋顶上。

    就算我加入战局也只是杯水车薪,顶多只能制造出一瞬间的空隙。即便如此,若是『舍身的一击』,或许就能制造出『决定性的空隙』。

    「【\能力提升(Spec-Boost)】、【\体能强化(Physical-Boost)】——【\带电体质(Lightning-Reflection)】……!!」

    为了达到他们的速度,我组合祈祷术与固有技能将反应速度提升至极限,加入混战中。

    「——【\突破极限(Over-Spec)】……!!」

    最后我运行提炼的魔力,以魔术进行\强化(增益)后,世界顿时变得狭隘。

    我避开对方拳头,每次施展踢击,耳中便会响起什么东西被撕裂的声音。

    我躲开爪子再以推掌反击,代价是踩出的右脚膝盖与脚踝传来剧痛,伸出手臂的血管与肌肉纤维也被撕裂。

    「啧……!!!!」

    像笨蛋一样——

    正面相对的战斗……更何况还是跟魔族,根本就不在我的管辖范围内……!!!

    「快住手小姐!!你会死的!?」「吵死人了!!」

    将我躲不过时挥下的爪子弹开的\英雄(魏斯)大喊,我再次踏步向前。

    两个英雄与一只魔族——

    一瞬间就好,只要能在一瞬间制造出机会的话——「唔……」在逐渐开始染红的视野中,为了帮顺利窜入死角的锡安开路,我将圣典砸向白狼右边腋下。

    手中传来有如殴打巨大岩石或大地般的触感。

    攻击对方的手感到麻痹,安静往下瞪视的狼人眼神让我忘了呼吸。

    ——它的眼睛转向后方。

    白色野兽完全不在意我与\英雄(魏斯),一个转身踢向锡安。

    「什……!?」

    彼此都几乎躲不过攻击。

    白狼以实力突破困境,锡安则是在瞬间格开爪子后跳到空中。

    敌人瞄准失去平衡的娇小影子打算追击——此时魏斯乘隙挥下大剑。

    「真是没劲。」「哈……!!」

    对手轻松闪过,以往下踢的爪子将英雄打到屋顶上。

    「太白痴了……!?」但是,继续想就会被杀掉——

    我为自己踏入死地的行为咬牙切齿,边以扭曲的笑容掩盖,抛出撕下的圣典页面,对着术式的导火线点火。

    「 【 祈祷术•\神之雷锤(Wrath of God) 】!! 」

    从狼下腭笔直往上窜的雷击产生一瞬间的寂静。

    缠在我身上的电流借由神之话语爆裂,成为贯穿它头顶的电击铁锤。

    不论有多强韧的肉体,直接穿过体内的一击『应该』可以造成致命伤。

    ——然而,「人之子啊,别怪我。」在我被白色覆盖的视野中,巨大的手臂抓住了我。

    我早就知道了。自己无法成为杀掉魔族的勇者,就算是杀人,如果不是趁对方没注意就没有绝对的自信。

    若是正面对决的战斗,我就只能削减自己的性命,顺利的话能打成平手,不顺利的话就会落败。

    所以,「……要杀你的,不是我喔。」在野兽粗壮的手指捏碎我的喉咙前,早一步划上来的利刃大幅度砍入它的手臂。

    「……………………!!!!」

    利刃大大地划出血的曲线。从底部往上瞪视的,是另一只野兽的眼神——

    虽然没有砍下整只手臂,但确实深可见骨的一击第一次让狼人脸上浮现愤怒的神情,并露出利牙。「——还是很没劲吗?」

    狼人将满身是血却依旧笑得无所畏惧的英雄踢飞后,发出了狼吼——「你是不是忘了什么——?」接着降下的是锡安的剑。

    她撕裂举起的左臂,再顺势直接深深刺入狼人侧腹。

    勇者以能够穿过肋骨间隙深达内脏的角度插入利刃并转动,狼之怪物即便痛苦低吼,也没有跪地。

    怪物露出利牙,大幅度转动身体将锡安朝着我的方向弹飞,并直接追击——

    因为后方有我在而无法动弹的锡安直接被攻击命中,连同我一起被打飞。不过因为能看到对方动作,所以虽然撞上其中一座钟楼,但我并用祈祷术与魔术减缓冲击,将负伤压到了最低程度。

    正因为曾经亲身体验过一次魔族的威胁,这次才能有所行动——……但也正因为如此,而再次认知到彼此的力量差距——

    「还真是、很强呢……」

    不愧是担任魔王军干部的魔物。

    跟我在那座森林里遇到的巨大狼人完全不能比。我一点都不想知道,自己认为的怪物也曾经是一只小狗。

    「……啊——……这很吃力呢……」

    连锡安都不禁开始抱怨。

    彼此暂时拉开一大段距离,前方是按着染血的手臂瞪着我们的狼人,接着是隔着狼人显得脚步不稳的\英雄(魏斯)。

    从这里无法正确地掌握他的伤势,但可看出魏斯额头上有不小的撕裂伤,为避开流下的鲜血而闭着右眼。不知是否在遭到直击时右肩骨折了,他打算以单手握起长剑——然而,在我们肩膀起伏调整气息时,白狼的伤口已开始再生,「……所谓徒劳无功指的就是这种情况吧……」「的确是。」

    我们两人同时感到沮丧,锡安将残留在口中的血吐掉。

    另一方面,白色狼人看到我们的样子也没有继续追击,只是因为愤怒而全身颤抖。

    「好弱……太弱了……因为这种程度的家伙害我等同胞……家人——」

    接着它毫不在乎我们地咆哮,红色眼眸捕捉到在下方街道上窥探情况的民众们,彷佛是在说既然我们没有继续进攻的话——

    锡安马上察觉,但在她大叫着砍向它前,怪物已早一步跳到地上展开袭击,身上逐渐被人们的鲜血染红。

    咬下、撕裂因恐惧而无法动弹的人们,并将脏器洒落一地,「住手——————!!!!」怪物把当场跌坐在地的少女抛向伴随着怒吼砍向它的锡安,接着将瞬间试图接下年幼身躯的她连同少女一起撕裂。

    「——…………!?!?」「你这个……!!混帐……!!!!」

    千钧一发之际,魏斯抓住锡安的衣领,虽然避开了致命伤,但跳回到屋顶上的两人都受了不浅的伤。

    「可别说后悔,你们做了一样的事。自己的罪过必须用性命偿还。」

    死亡静静地凝视着我们。

    即便是现在这一瞬间,它都能轻易砍下我们的头。

    狼人用染红的眼眸瞪着我们,彷佛是告知我们这不是处刑,而是制裁般,踩碎脚边不知名的市民身体。

    我没有感到恐惧。

    有的只是不明确的绝望。

    对于就算动员这个国家最大战力的两人,仍旧无法触及对方的现实——

    「锡安到底是怎么……」

    打倒魔王的呢?

    不、不对,根本没有打倒吗……?

    我们人类与魔族间有着天差地远的体能差异,这点即便是锡安也一样。所以考虑到她的特性与隐密性,讨伐魔王的手段『会不会就是暗杀呢』?

    从演变成正面战斗的时间点起,我们就已经输了。

    就算诛杀魔王的勇者在这里,以人类之身连那个『魔王的部下』都杀不了。在魔族的力量之前,人类——……「…………哈……你那是什么表情?」然而,英雄却毫无恐惧地笑着。

    弟子因眼前的少女无计可施地遭到玩弄而震惊得一动也不动,英雄只是温柔地拍了拍她的头,独自面对狼人。

    「我看是彼此彼此吧,你还不是杀了小鬼。」

    「这都是你们挑起的!!!!」

    激动的狼人,以及边嗤笑着它边持续拆解攻击的英雄——

    从他们染上彼此鲜血不断攻击的样子,已无法区别哪一边才是怪物。

    互相吼叫并削掉彼此血肉的怪物们似乎有相似之处。

    即便挥舞着非人类的力量,但他们知道就算拥有力量也有保护不了的东西。

    所以他们才会吼叫、夺走性命。为了不被掠夺而掠夺、击溃,相信着那样的可能性。

    要说有不同之处的话,恐怕是——……「……咦……?」

    然而,勉强保持均衡的情势,开始逐渐往其中一方倾斜,而且还是『意料之外的一方』。

    之前并不是因为我们的存在而让他无法随心所欲地战斗……至少我认为是如此。

    他确实是全身染红、伤口不断增加的一方。

    但魏斯的剑锋开始慢慢地击中狼人的肌肤。

    不合理的现象使狼人的红色眼眸扭曲,相较之下英雄则是脸上浮现微笑。

    「——抱歉啊,我有自觉自己是异端。」

    接着红色眼眸似乎是发现了其中的手法。

    熊熊燃烧的怒火烧得更加旺盛的狼人大吼。

    「这样啊——……原来是这样啊……!!你们就是这样——恶魔……!」

    「不愧是天之牙——说的真好!」

    虽然英雄面带笑容悠然回答,但即便他转守为攻,却逐渐露出疲态。他拉开距离后膝盖弯曲,脸上虽然笑着,动作的『落差』却愈来愈明显。

    「因为小鬼被杀让你那么悔恨吗,小狗?」

    「——……!!!!」

    释放出全身毛发倒竖的怒气,全身染红的狼人受到挑衅后跳向英雄,后者则脸上浮现挑衅的笑容迎击。

    ——不过,就算是接受挑衅,对方也没有轻易向前。

    它冷静地闪躲刺出的剑锋,以能够确实造成致命伤的角度挥下爪子。

    那是别开眼一瞬间都会导致致命伤的攻防战。在激战中染血的英雄仍旧持续笑着。

    「抱歉啊,这是厮杀!同样是生存在战场上的人,被恨来恨去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吧!?我既不想接受你的愤怒,不相关的家伙被杀多少也都不关我的事……!!是死掉的那一方太弱,就只是这样而已吧?」

    「闭嘴闭嘴闭嘴!!!!」

    以这个世界的不讲理为食粮,\英雄(他)持续挥剑。

    就跟他以往排除侵犯自己世界的人一样。

    「那你就对自己那么说然后去死吧!」

    ——正因为如此,白色野兽咆哮着。

    为了将同样的痛苦带给那位英雄。

    本以为它会跳跃施展踢击,却是灵巧地用爪子抓起了瓦砾。

    彷佛舍弃了声音般的恶毒子弹——

    即便知道那是朝着自己而来,不管是我或锡安,身体都动也动不了。在只能睁大双眼的我们面前,「喂,很痛耶——…………」「师父……为什么……」只要再一步就能砍到那个怪物的魏斯毫不犹豫地介入,成为我们的盾牌。

    「所以我才说……你会碍手碍脚,不要过来……」「师父!!」

    锡安大叫。为了告知后方逼近的影子。

    「你就为了能保护重要的人死去而感到荣耀吧。」

    狼人锐利的爪子划过那道背影,撕裂了英雄站着不动的身体,再以一记扫腿将他踢飞。

    英雄撞上其中一座钟楼后,令建筑物崩毁,消失于瓦砾中。

    他的武器静静地掉到屋顶上,接着消失于下方。

    「————…………师父——————!!!!」

    锡安悲痛的哀号响彻云霄。

    「明明也不是没有为他人着想的心……」

    虽然解决了一人,红色的双眼中却没有欢欣的情绪,俯视我们的眼神甚至带着一丝失落。

    「该结束了。」「啊……」

    我的手臂被粗暴地抓起,只能无力地被吊在空中。

    「爱莉希雅……」

    锡安想过来救我,「——你就看着吧。」却被轻轻一踢摔到一旁,「啊啊,对了,你是那个晚上的——」并受到对方若无其事地抛出的火焰燃烧身体。

    「咕……啊啊啊啊啊啊!?」

    她在地上翻滚试图灭火,却毫无消失的迹象,连那是否真的为火焰都显得可疑。

    火焰压制着想逃走而挣扎的锡安,侵蚀她身体的黑色斑纹像是呼应般势力倍增,加速侵蚀。

    「你们就好好体会被火烧的痛苦再死去吧。」

    即便全身被好几条火蛇缠绕,锡安仍旧将手伸向狼人的脚并瞪视着对方。

    「放开……爱莉希雅……」

    「我不讨厌有气势的家伙。」

    跟着赞赏一起追加的火焰让锡安发出更强烈的哀号,缠着身体的火蛇力量也变得更加强大。

    「……这还真是……将军的称号都要哭了喔……?」

    我咬紧牙关忍受疼痛,试图尽可能找出胜算。

    「看来你还不知道,你们做了什么事吧。」

    「什么……?我只是人在现场,什么事都没做,牵连别人也要有个限度吧……更何况对付将军大人本来就不在我的管辖内,到处杀你最讨厌的人类反而才是我的工作……这样,不就利害一致了吗……?」

    既然彼此都是以杀人为业,我是真心觉得应该可以合得来。

    「别把我跟你混为一谈。」

    疼痛感在听到声音后才传来,「——……!」

    因为是在我预料中所以没有大叫,但手腕被折断所产生的剧痛仍教人难以忍受。

    「真是恶劣……」

    「我可不想被你这样讲。」

    我以安静的愤怒接下露骨的愤怒。

    即便是野兽的眼睛,瞳孔深处映照出的却是跟人类一样因失去所产生的激昂。

    「为什么你们能因为私欲而夺走他人的性命?明明身处如此优渥的环境,究竟还渴望什么东西——」

    「你不知道吗……?人类的欲望可是永无止尽的喔……?」

    人类只是为了生存,就能轻蔑、杀害他人。

    「……是吗,那就没办法了……」

    白色狼人将痛苦挣扎的锡安从屋顶上踢下去,露出利牙。

    「既然是你自己选择死亡,那就认命接受吧。」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真要说起来的话是你——……」

    「……你真的这么想吗?」

    接着我发现,自己误会了那份激昂所代表的意义。

    我以为这只野兽的意图只有复仇。

    然而这家伙,这只白色野兽——「明明魔王大人原本打算与你们人类共存。」透露出对于没能实现的未来的后悔。

    「真是恶劣的玩笑……魔王跟人类?太可笑了吧。你以为有多少人类被你们杀掉……」

    向对方如此说着,我早已发现自己的错误。

    「在这个惨状前你还要讲被杀害的死者数量吗?」

    ——大前提就已经不同了。

    「只要我们拿出真本事,不到一年你们人类就会灭绝。」

    从小我就被教导,因为英雄与勇者的奋战才能阻止魔王军,并由骑士团挺身保护人们。

    不对,那是常识。活在这块土地上的所有人们都是这么想的。

    我们认为人类虽然在种族上远不及魔族,但只要有极少数的英雄与人们团结的力量就能击退魔族的威胁。

    「你们不可能以为众神的庇护一直都在保护你们吧。那种『虚构的存在』可不能对我们做什么。」

    不知不觉间我已忘却疼痛。

    完全理解后,我曾深信的世界样貌遭到否定。

    「只要我们认真起来,要将你们从这块土地上根除可是轻而易举——」「…………」

    实际上也只因为一只魔族,勇者被打倒,英雄被击溃。

    没有任何计谋,也没有用任何战略,只凭单纯的暴力。

    「人类这种生物,还真是愚蠢。」

    「…………!!!!」

    我无法否定,虽然无法否定——

    「就算是这样……我也没有打算就这样默默被你杀掉!!!!」

    一直挨打让人不爽,再这样下去只会变得更糟,所以我忍着疼痛,转动身体,用左手使劲从腰带抽出圣典。

    然而,无法用全力使出的攻击虽然击中敌人脖子后方,但没有造成明显的损伤。

    「既然你畏惧死亡,为何还要夺取性命?」

    「我是为了活下来,有什么不对吗……!?」

    「……是吗?」

    它没有失落的样子。

    看起来只像是再次确认、接受已经知道的事,就只是这样而已。

    「那果然还是你自作自受。」

    它如此说着并伸出爪子触碰我的喉咙。

    「为了已被夺走的子嗣复仇毫无意义,但被留下的我有义务做个了结。」

    冰冷的感觉让我的笑脸不禁抽搐。

    「要是我请求饶命的话,你会放过我吗……?」

    「你们有回应我等孩子们的叹息吗?」

    「啊——说的也是呢……?」

    虽然我早就知道,但一旦成为被夺取性命的一方,就几乎没有那个可能性,只能无力地被压榨。这是自然法则,人类与魔族也是自然的一部分。啊——真是讨厌。

    「这是最后的一点慈悲,向自己的神明祈祷,然后死去吧。」

    ——打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指望会有神救我……!!

    依旧不认命的我,为了寻找脱困的方法而四处张望,然后看到那家伙站在那里。

    「啊……」即便是我也停止了思考。

    接着发现那家伙气息的白狼,同样回头一望后,说不出话来。

    「 啊啊……感谢美妙众神们的指引—— 」

    全身染成红黑色,露出的肌肤部分也伤痕累累,甚至有几乎能看见肉或骨头的部分。带着会让人误认为\不死者(Undead)的样貌,在看到抓起我的怪物后因欣喜而表情扭曲。

    尽管那不是针对自己露出的表情,我还是脸色发青的原因,在于目睹了前所未有的疯狂。

    等我回过神时,那家伙已移动到狼人背后,「你要揍几次才会死呢?」他开心地『拔出打入的拳头』。

    当然,他的指甲已经剥落。

    但指尖握着血肉。

    「啊噫——」「愚蠢的东西!!」「啊——」总之,狼人把我放掉,袭向突然参战的『\异物(卡姆)』。无法采取防守姿势的我只能在地上毫无章法地滚动。全身都好痛,而且手也断了。

    「啊——啊……真是糟透了……」

    虽然我现在只想逃跑,但逃走也无法解决问题,所以我只能无言地抬头看着同事奋战。

    即便肩膀被锐利的刺击削掉,拉开距离狂笑的卡姆另一侧手上握着几个『染红的球根』,因为卷入激战而裂开、掉落。

    「你这家伙……」

    「啊啊啊啊……!!!!太棒了!!!!真是太棒了……这正是神赐给我的大好机会……!!!!」

    愤怒的野兽与狂笑的神父。

    对于他完全以疯狂行径往前冲的样子,我甚至不想叹气。

    他说的要事就是这个。或许在那家伙动身时,我就应该要发现有魔族闯进街上的事。『作为神之忠仆的他』应该只靠一个人到处击溃魔族吧。比任何人都早,比任何人都确实。

    「……明明可以先跟我报告……」

    话虽如此,直属上司拷问枢机已去世,所以实际上他是被释放出来的疯子。

    只要没戴上项圈,随时都会擅自行动。

    「对不起,爱莉希雅……刚刚没办法救你。」

    「我没事。虽然魏斯先生的状况也很令人在意,但现在要先突破困境才行……」

    由于敌人移开注意力,从炎之咒缚解放的锡安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关心我,但她的伤势看起来比较严重。

    侵蚀身体的『诅咒』变得更大,几乎逐渐布满她的全身。或许只能是心理安慰,但我还是尝试以祈祷进行治疗。幸好包覆她身体的光治好了外表可见的伤口。

    若多花点时间——…………还是无法完全治愈,但应该比较能顺畅行动了。

    问题是——「…………」失去师父对她的精神打击。她应该觉得要是自己没有来这里,说不定魏斯就不会为了保护她而被击倒了。

    「我想不论早晚都会是一样的结果……那家伙也是冲着您而来,一旦您陷入危机,他还是会奔向您身边吧。」

    虽然不是很擅长,但我还是尝试治疗她的身心。

    那是我现在唯一被允许的职责。

    「你还真是温柔呢,爱莉希雅。」

    ——不。我不想死——但我不能说出口。

    我为了逃开锡安纯粹的眼神而将视线转回狼人身上,试图找出活路。

    对于不论身体被撕裂几次也绝不退却的神经病,看来连将军大人都感到十分困惑,趁这个空隙看能不能——……「…………方便请问您的固有技能吗……?」「…………」即便是锡安也露出了迷惘的神色。

    因为一般而言,就算是伙伴间也应该避免透露自己的看家本领。

    尤其是固有技能,有别于魔术或祈祷术,由于是『使用者所操纵的独一无二的技术』,没有改良的弹性,也因此可能会成为弱点。就算建立了深刻的信赖关系,彼此也不会轻易透露。

    ——然而,面对那家伙,我们没有在意那种事的余裕。

    「以我来看,两位的动作看起来似乎比那个晚上要拙劣许多,那是为什么呢……?」「………………」

    毕竟在这种状况下,是我误会的可能性也相当高,但即便是最后英雄展现的动作,跟那晚的狂宴比起来,威力与速度都减了不少。

    「锡安……我知道自己不是能说要您相信我的立场,但还请……」

    一旦演变成长期战,对我们是压倒性地不利。卡姆似乎一路过来打倒了几只魔族,但仍可听见街上到处传出冲击声。就算是现在,我们专心对付这家伙的期间,受害也正确实地扩大着。要是被追究责任,即便顺利存活下来也会很惨。

    说什么都要请她杀了那家伙,保护这条街才行。

    要求勇者。

    要求锡安。

    ——要求能够拯救自己的方便存在。

    「真是困扰呢……?」

    我无法理解此时她所露出的笑容意义。

    是因为没办法而放弃……还是因为我而妥协呢?作为修女还不够成熟的我猜不出来,但锡安将视线转向将军,边对我说道:

    「希望你能对教会隐瞒这件事……」

    她补充因为自己与师父使用的技术违背了教会的教诲后,我点了点头。我原本也是从稍微偏离教会教诲的地方创造出术式,所以并没资格说别人。

    「我称之为\血泊蛮勇(Scarlet-Brave),只要沾上愈多对手的血肉,就愈能提升能力,我想目前没有极限……」

    原理上来说跟吸血鬼的\吸血行为(Energy Drain)十分相似。

    魔族身上拥有庞大的魔力,所以能提炼魔力转换为体能——她便是在说人类的身体也能进行一样的事。

    「能使用跟魔族中高等种族的吸血鬼同样能力的话,教会的确不会给好脸色呢。」「……对吧?」

    那样就会『找到认定异端的理由』,使教会高兴地派遣我们执行任务吧。「不过,那种事——……」有可能吗……?

    不是道理上,而是#在反作用力上#。

    即便能提升运动机能,但身体应该也撑不住。

    虽然方法不同,但跟我的『多重咏唱』原理本身十分相似。反作用力也可想而知,结果就是因为自己的固有技能导致身体被破坏而已。

    「如果要说锻炼身体的方法不同的话,我也没什么好讲……」

    此时我想起魏斯讲过的话,但不论如何,如果我们只有这个手段的话,也只能拼拼看了。必须做好觉悟。

    尽管卡姆帮我们争取了一些时间,但跟我不同,只能选择强化或治疗其中一项进行的卡姆也渐渐到了极限。进行完紧急处置后锡安就会喊着「我不能见死不救」而跳出去吧。即使没有对策。

    既然要舍身的话,至少也要选胜算比较高的那一方。

    毕竟说不想死也是我的真心话——

    我翻开圣典,边展开术式边说明:

    「除了我平常使用的体能强化祈祷术与魔术外,我会再叠加招致自灭的术式。」

    但我不认为这样就能够攻击到对方。

    正因为如此,为了存活我选择赌上一切的破灭之道。

    可以的话,我不想冒着危险,也没有理由做到这个地步,但即便我在这里等待,死亡也会前来找我,既然如此,这也没办法。

    原本是暗杀勇者的任务,结果竟然演变成要从后方支援她……如果这是神之指引的话,那神的个性真的很恶劣。给我去死……!

    「……老实说,我没办法施展太久,而且即便是您身体也撑不住——所以请用一击让敌人毙命。」

    「真是责任重大呢。」

    「他也是相信锡安能打倒对手,才会挺身保护您,我也相信着您。」

    那是骗人的。

    对于这般轻薄的信赖也相信并点头的勇者,我面带微笑开始咏唱。

    这不是对众神祈祷所得到的力量。

    这是为了跳脱神所定义之『人类领域』所创造出的技巧,也就是悖德行为。

    在这种状况下祈祷我也觉得很奇怪——……但想颠覆无能为力的现实时,总是求助\神明(运气)的力量也是事实。

    既然如此,我能做的事就只有将不确定要素控制到无限趋近于零而已。

    打从开始执行这个任务起,我就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事——

    「 愿神赐予我们指引。 」

    在我说完的同时,变得像一块破布的卡姆被轰了过来,在地上翻滚。

    「……你还活着吧?」

    「我……我听到了,神的声音……」

    接着他吐血后就失去了意识(应该是死了)。嗯,应该没问题吧。我无视他后看着肩膀上下起伏喘着气的狼人。看来他适度削弱了对方的思考能力。

    「——【\能力提升(Spec-Boost)】、【\突破极限(Over-Spec)】。」

    在红色眼眸捕捉到我们之前,我对锡安发动术式。

    同一时间锡安划破空间,笔直地往狼人后侧#冲过了头#

    「叽——……!!!?」没有踩刹车,她直接以用力一蹬的右脚作为重心拔剑,由下往上跳跃,划出曲线。

    扩散而出的红色曲线,是狼人的血肉。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狼人也像是呼应般咆哮,一边倒竖着毛发追踪着锡安的动作。

    爪子一挥屋顶就被扫掉,大脚一踢,支撑身体的另一只脚下方就产生龟裂。

    空气中回响着被回溅鲜血染红的白色狼人咆哮声与金属声,锡安也同样吼叫着以压制野兽的叫声。

    原本保护着她的神之庇护已因英雄倒地而消失。

    就算不是如此,那只白狼的所有攻击都可能造成致命伤。

    每一击都用上全力——

    一旦吃下一记攻击就结束——

    即便如此,锡安还是拼命地挥剑,能多一击也好,她试图撕裂对手的身体。然而——明明已经引出超越她身体极限的力量,却还是——「打不到吗……」将军的爪子擦过锡安脸颊,使绑起的头发散开。我撑着举起的右手,在提炼魔力以免术式中断的同时也对于力量的差距感到绝望。

    在生物层面上压倒性的力量差距——与生俱来的『优劣』。

    那并不是能轻易推翻的事,光是爪子稍微擦过,锡安的装备就被打得粉碎,「你——难道是女的吗——」「唔——」

    对方依旧能让人感觉到从容的态度,使锡安更加提升速度回应。

    锡安绝对不弱。至少就我所知,我从未见过能以那种速度战斗的人……但对手实在过于异常。

    白狼每次出血、每次被削掉皮肉,#速度就变得更快#。

    我不清楚那是基于固有技能还是魔族特性,但我知道『别说是缩小差距,甚至还愈差愈远』这个事实——

    以伙伴被杀的悔恨,以及再也回不来的性命为食粮,那家伙想杀了我们。我既无法理解那种心情,也没有打算理解。

    因为对我而言那个正当理由跟不存在的神明是一样的。

    「……」所以,我再不去想。

    想了也没用。

    因为就算那个怪物背负着什么,基于什么理由而战,也都不在我的管辖范围内——

    「——听得到吗,爱莉希雅?」

    突然插入的声音来自耳环。

    「接下来我打算以\长距离射击(Long Range)释放借由多重咏唱施展的祈祷术,目前勇者跟将军大人是什么状况?」

    「可以说是处于平衡即将崩溃的数秒前,双方都消耗了不少体力。」

    「这样刚好,那你再想办法让她不要偏离目标。」

    「——……那是『一起解决掉』的意思吗?」

    「会变成那样吗?」

    我忍不住咬紧牙根。

    「要是那么做的话,会因为教会攻击勇者而引起骚动喔……!」

    「不会,没有问题。勇者有众神的宠爱加持,我们的祈祷术在神之庇护面前毫无作用——就算勇者倒下,那也是因为在死斗中用尽全力而亡,无法将我们送上审判台。」

    「……」

    他明明知道,但臭四眼田鸡还是淡淡地说着。

    发动那个『神之庇护』的男人已经——「……拉拢勇者的那些事呢?」「要看状况随机应变。而且,你也想一次性地解决工作吧?」

    上司试图说服我只要跟往常一样处理好工作就行。

    不需要有任何罪恶感,只要遵循神的崇高意志即可。

    「……一切遵照,众神的指引。」

    狼人的体力依旧深不见底,愈动就愈是消耗身体的锡安已经没有时间。不仅如此,每次双方交手,纠缠锡安的诅咒就愈长愈大、侵蚀愈深,发狂似地束缚她的身体。

    怪物与诅咒——

    即使面对这两件事,对于以比跟\师父(魏斯)交手时还要快上许多的速度袭来的对手,她每一击都以可弹开空气般的威力挥出,闪躲攻击,并试图找出必杀的机会。

    只要没能挡下一击,等待她的就是死亡,她却丝毫没有退却。

    一旦变成那样,第三者便难以介入。在生与死的夹缝中全神贯注到极限的世界里,只有自己与对手存在,我是无法跟上他们的。

    为了失去的同伙们,为了即将被夺走的人们——

    他们只是为了杀害彼此而倾尽全力。

    而神明大人却表示要将这样的她舍弃,并作为活祭品。

    「真……的是……到底在想什么啊。」

    我想神是愚蠢的。

    ——而我也是。

    等我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已经苦笑着奔向她的身边。献上祈祷,实施最低限度的处置后,从屋顶一跃。不用去想那些多余的事。因为我打从一开始,就只能靠『夺走他人的性命』存活。

    「————」

    我能听到耳边上司在喊些什么。

    听到了,但是我无视了。

    已经、够了。我现在只想直接,而非间接地——

    魔力比起透过媒介,直接触摸传递更能紧密联系——所以……

    「你就这样死去吧!!!!」「啧……」

    在我踏入的前一刻,锡安以刀身挡下袭向她的爪子。

    然而,对方反而顺势压制并缩短距离,以利牙袭击露出的胸怀。那是至今咬杀了无数战士的狂牙,一旦咬下就会直接四分五裂的一击。所以我——「——呃……啊…………???」

    ——我将身体挤进他们之间,以自己的右肩接下锐利的牙齿。

    声音从自己体内传来。

    骨头被咬碎,肌肉也被撕裂。

    剧痛迟了一瞬间后传遍全身,并因接近脖子导致血液喷溅而出。急速降低的血压几乎要带走我的意识——但……「锡安……!!!!」我将自己的鲜血染上她,并用左手碰触她,发动术式。

    「 【 \破灭思考(Limit-Break) 】。 」

    付出身体与灵魂。正如字面,能够将只要有生存本能便无法使用的生命力转换为魔力输出的禁咒——会因反作用力而破坏使用者肉体的\体能强化术(增益)。

    在术式推动锡安身体的瞬间,她的身影从我的视野中消失。

    并不是我失去意识。

    而是她超越了人所能认知的速度。

    不过,能够反应过来,将我抛开并应对逼近自己背后必杀一击的狼人,也不得不让人佩服。

    「——还真是会添麻烦的部下。」

    随着远处传来像是呢喃般的声音,远远超越我释放之雷击的冲击划破天空落下。

    「————————………………???」

    被眼前几乎呈现一片空白的落雷击中,狼人的身体在一瞬间麻痹。

    脚下的建筑物也因冲击而开始崩塌。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往该处砍下的是锡安。

    出现于光芒中的她笔直地朝着狼人身体由肩膀砍到腋下,接着转过身用利刃在它的身体上挥舞了两次、三次。

    她知道要是这次没定胜负的话,被杀的就是自己等人,因此拼命地挥剑。

    使尽全力的她持续撕裂染黑的身体,接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是第一次,白色野兽随着愤怒而咆哮。

    然后像是呼应般锡安也大声吼叫,挥下最后一击。

    深深刺入的剑锋因狼人的表情而扭曲。

    「——………………」无法构成语言,彷佛生命之弦断掉般。

    从它跪倒在地的样子,明显可知至今连结灵魂与肉体的某种重要的东西已被切断。

    覆盖天空的沉重云朵中开了一个大洞,洒下光芒。

    抬头看着那份寂静,狼人静静地嗤笑着。

    「降下……天谴吧。对蔓延于血中的恶魔们,挥下正义的、铁锤……」

    它就这样没有发出任何一声呻吟倒地,沉入自己制造出的血泊中。

    将人们称为恶魔,期望神能降下惩罚是\白狼(它)最后的期望,但从天空照射下来的光彷佛祝福着\勇者(锡安),倒在她脚边的白狼则像是个恶魔。

    在远处观战的人们对于眼前如宗教画般的光景短暂沉默后,纷纷发出欢呼。

    在欢声雷动之中,露出泫然欲泣表情的勇者回头看向我。

    看到她的笑容,我也跪倒在地。

    跟它一样。

    在流淌而下,曾经是生命的液体中。

    「——……」

    不一样的是,我的身边有接住并抱住我的勇者。

    我呆呆地抬头看着脸上浮现斗大泪珠,让其一滴滴滑落在我身上并喊叫着什么的勇者大人。脑袋无法集中思考,我流了太多的血。既听不到声音,温度也远离我而去。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我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存在正逐渐消失。

    自己与世界的界线慢慢变得模糊。

    我想,或许人类就是从这种彷佛自己逐渐跟什么东西合而为一的感觉中,找出了神的存在吧。

    所以——……倒也不是因为这样。

    对,说起来也只是因为身体养成的习惯。

    没有特别想着什么事,就只是反覆做着一直以来做的事。

    我献上了祈祷。

    愿神……

    *   *   *   *   *   *   *   *   *

    我只是为了守护领地。

    只是为了守护家族、伙伴而持续奋战的结果,不知不觉中其他人开始称呼我为『将军』。

    ——能触及天之牙,天牙将军。

    因为很难为情,所以我要求其他人不要那样叫,但周遭都觉得很有趣而闹着我玩。感觉那似乎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啊啊……」

    失去侍奉的君主,失去部下,连家人都失去的我——甚至即将失去自己的性命。回想起昔日的荣光是如此遥远,再也回不去那些不知道被剥夺感觉的日子。

    「————————…………」

    愚蠢……真是太愚蠢了。

    眼前对我挥着剑的英雄眼中,也透露出对于被剥夺的恐惧、对于再次失去什么的惧怕,以及对于剥夺者的愤怒。

    称其为战士太软弱,称其为英雄又太年幼——

    谁会期望这样的临终呢?

    谁会期许这种结束性命的方式呢……?

    原本就是已经没有东西可以失去的一条命,对于被夺走一事我没有后悔。

    但是……如果我能被允许喟叹一件不讲理的事——

    「降下……天谴吧。对蔓延于血中的恶魔们,挥下正义的、铁锤……」

    接着,总有一天,希望他们能在失意中沉入泥淖里。对于不知道自己的罪孽有多深重、深信自己是正义的人们,希望神明能做出判决。

    ——我对临死之际依旧感觉不到其存在的众神们祈祷。

    *   *   *   *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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