辉夜愕然地看着眼前的情景。
虽然理解是谁、做了什么事,却不懂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情况。
「东队长……怎么会……」她愣愣地低语。
「你不是去医院了吗……」
「我去了又回来了。」
「回来了!?」
「正确来说,是在去的途中拜托司机变更目的地了。」
「你说拜托、可是……」
负责载送东的是未来所属的战斗支援兵科。大家似乎都有共识不该让未来握到方向盘,所以这次的司机不是她。然而正因如此,按理说更不可能允许东擅自行动才是。
东正一脸难受地按着侧腹,流了不少血,看起来光是站着都很辛苦的样子。不──他应该真的相当难受才对。即便如此,他还是来到这里东奔西跑地寻找、在千钧一发之际帮助了她。
辉夜看着他这个样子。
「你是白痴吗!?」她放声大喊。
「不好意思我换个说法,你是笨蛋吗!?」
「还真呛啊……我好歹是来帮你的耶。」
「这要我怎么不呛你──为什么在这种状态下还硬要赶来!!」
「你哪有资格教训我?」
东好似揶揄又有点无奈的声色让辉夜一时语塞。
「你之前也来救了我。我只是做了跟你一样的事而已。」
他指的是他几个月前差点变成《勇者》那时的事情。
「快点站起来。放心吧,我是不会让你死的。」
东露出安抚的笑容,让辉夜跟着放下心来。
「挺会耍帅的嘛,虽然现在一脸快死了的样子。」
「你真的很多嘴耶。没办法否认还真辛酸。」
他背后传来无奈笑着的辉夜站起身来的动静。
在咻地一声深呼吸的声音之后,辉夜用强而有力的声音叫了他。
「你可别在这跷辫子喔。既然都来了,就请你好好贯彻你的职责吧。」
「……啊~嗯,我会尽力的。」
两人面前传来哐的一声。伴随着像是石像动起来的声音,《勇者》第一次做出像样的动作。
左边的手臂夸张地用力挥动起紧握在手上的三把斧头,东抢在斧头劈下来之前就用子弹打掉它的手腕,《勇者》见状开始了一阵斧头的猛攻。
东见招拆招的精湛身法让人看得眼花撩乱,这种好身手辉夜本人绝对办不到,不过足以让她放心把生命托付给东。
辉夜也必须去做只有她才能做到的事。
《勇者》的轮番猛攻全都被东以单臂化解,斧头擦飞过辉夜身旁打中他们后面的地面,发出轰隆声响。
然而辉夜看都没看一眼,完全不去在意自己可能被打中的危险性,这并不是放松大意,而是──信赖,是守护者与被守护的人之间建立起来的信赖关系。
辉夜并非单方面被东保护着。
辉夜也一样──为了保护东而奔跑。
无数的斧头飞了过来,全部都遭到东以枪击或身手改变轨道,没有任何一记能擦到辉夜。
辉夜迈步奔跑,闯进有机会直接碰到《勇者》的距离。此时辉夜抬头视线便能清楚捕捉到《勇者》,现在的话能够碰到它的脚边。
(就是──现在!)
辉夜抓紧机会冲了过去,像是眼前没有任何障碍似地笔直冲刺。在这过程中袭向她的攻击全都被东给挡下,辉夜还是一样──完全没把那些攻击放在心上。
「──唔!?」
东在这时突然屈膝蹲下──不,是跪地了。
「东队──!?」
一声呼唤还没说完就讶异地停下,她这才发现东的左膝以下没了肌肉,右脚小腿也成了白骨。
看来是逞强的后果,这下他已经站不起来、靠自己动不了了。
东脸色苍白地挣扎着想起身。也不知道是不是察觉了东他们陷入险境,《勇者》彷佛确信自己得胜似地发出叫声。
【──唰──啦啦~──】
宛如唱歌一般的叫声像是在嘲笑败北的猎物,此时的《勇者》竟看起来有种在一旁看着小孩玩耍的大姊姊的感觉。
《勇者》边发出笑声边朝着东挥下银斧──他情急之下侧身闪避,却因此弄掉了枪。随着轰隆巨响,离东身侧几公分的地面出现一道沟槽。辉夜慌忙捡起枪,并且明知勉强还是试着想扛起东。
它俯视着两人狼狈的模样,对着他们把其中一把金色斧头投掷了过来。
当闪着光芒的凶器刀刃映照出辉夜恐惧的脸庞──差点划过她的脖子时,原本对辉夜伸着手的东反射性地扯住她的手臂,让她倒在自己身上。
「你逃吧。」东对她说。
「尽量到处逃的话说不定能碰到龙胆和其他人,到时候再想要怎么办。」
「可是东队长──」
「没事的,我没那么容易死掉。」
东笑着讲得轻描淡写,辉夜却没办法回答。
她拼命绞尽脑汁,但怎么想都知道只靠自己根本没办法靠近《勇者》。
在脑中列出各式各样的可能性,又不得不一个个推翻,最后只剩下束手无策这个无情却实际、无可动摇的事实。
现在的辉夜也不可能扛着东逃跑。即便东现在腰部以下都消失了,还是少说有三十公斤重。如果只是背着走动也许还行──可是东毕竟是男性,论重量跟波瑠是完全不能比的。而且就算现在能逃离《勇者》身边,只要人还在这片雾气中,他们就无法躲过被消灭的命运。
(怎么办──我到底还能做什么……!!)
焦急的她没察觉到。
自己刚才情急下捡起的那把东的枪──当她在被无力感侵袭下下意识松了手时,朝着她身下的东掉落。
东在这不及眨眼的瞬间视线已经捕捉到枪的去向。
抢在落地前的半秒钟内──当枪随着重力即将撞到地面之前。
东勉强改变姿势,握住即将落地的枪的枪柄,与此同时立刻瞄准了目标。一气呵成到就像他曾经做过一样的动作似的。
还搞不清楚状况的辉夜就这样被东抱紧。
「我一射击你就上。」
他在她耳边低语。
「这一击一定会命中。我很肯定。」
因为。
「因为这家伙──动作比小雪慢啊。」
在缭绕雾气中响彻的枪声──同时。
【──唰啊啊啊啊啊啊──啦啊啊啊──!!】
《勇者》的脚部和躯干被子弹破坏,猛地向前倾倒,虽然还没落地,但来到以辉夜的脚力也足以飞扑上去的高度。
(就是现在……!!)
它受了伤的现在就是最后的机会了。辉夜紧捧着从东手中夺来的枪,甩开东的怀抱奋力奔跑,就这么冲到《勇者》的胸前。她站在这全场最为危险的地方,枪口指着《勇者》的胸前。
「请别以为你能逃得掉──」
随着这声话语,用枪口紧抵着《勇者》的胸口。
「──无论你有多么不愿意、大哭着说不要。」
枪口在零距离顶着对方的身体,她将手指勾着扳机。射击不了也不所谓。如果这份擅自干涉他人心灵的自以为是和强迫他人接受生命与现实的傲慢是能够被原谅的话。
「我都一定会把你带回来。」
她扣下扳机,枪声没有响起。反噬没有出现,相对地是沉静的攻击发挥了作用。
对辉夜来说,枪身、子弹、扳机都不过是单纯的工具。就像普通枪枝是夺取生命的道具一样──她操纵的,则是拯救灵魂的道具。
在这不到一秒钟的瞬间,辉夜在心底对《勇者》呼喊。
──致,我连姓名、长相都不知道,一度舍弃现实的你。
──我会为了救你,赌上我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