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要我对女生做什么啊!?」
冲回自己房间的我,第一件事就是先联络上枢机。
「所以我不是说了吗,你#不需要献上自己的纯洁#。」「我不是在说那——」……不,等等。该不会,这家伙——「我当然知道。我可是枢机喔?勇者艾尔锡安隐瞒自己实际上是女性一事,你觉得我会不知道吗?」
我真的要杀了他……!!
「既然知道的话,为什么当初没有告诉我呢……?」
「因为只要有真实的爱,我想你应该会马上察觉。顺带一提,艾尔锡安是假名,她真正的名字似乎是锡安•克罗兹威尔。不过,话说回来,你这么早发现还真是让人惊讶,该不会你们已经是同床共枕的关系了吧?」
「才不是……!!」
是说,我不想把多余的体力跟残余的魔矿石浪费在这种事情上。
「也就是说,到目前为止的发展都在枢机预料之中,对吗……?」
「当然,『\乐园计画(暖心计画)』可是万无一失。」
说是这么说,但计画名称是不是稍微改了?讲了他好像会很高兴,所以我不会讲就是了。
「我本来就反对暗杀勇者的做法。还是你去拉拢勇者,在\可爱(Lovely)的意义上射穿她的心好多了。」「是啊,说的也是呢!」以我个人来说那样很麻烦耶!?
我本来想用力切断通讯,「啊,等一下等一下。」却被对方制止。
不管再怎么不正经,他一样是我的上司,一旦被叫住便只能继续听,实在很辛苦。反正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听说你们讨伐了国境的\狼人(War Wolf),那是真的吗?」
消息传得真快。即使我失去意识了一段时间,但回到镇上后也才过了几个小时。虽然我也有他实在太快得知的预感——「……是事实。虽然我什么都没做……」
他究竟看穿到什么程度……有时候我对于这位枢机收集情报的能力感到恐惧。「打算在我们国土上作乱的魔王军余党在伸出爪牙前就被歼灭了。那是令人高兴的事。不但值得赞赏,实际上在市内人们也开始流传起这件事。不愧是勇者大人,一直在暗中守护着我们——差不多是这种感觉。」
——惨了。我的表情自然而然地变得僵硬。
「您想说什么……?」
啊啊……真是的,肚子好痛……
「 其他的枢机勃然大怒。 」
「我想也是——……?」
这也不奇怪。为了不让勇者继续立功才将我这个毒物送到她身边,没想到我才刚到达就传出『勇者一扫逼近的余党』这种事,被斥责『送去的执行官到底是在做什么』也是理所当然。
实际上,是多亏有\英雄(魏斯)的活跃才能取得这个成果,但说了也没人相信吧。
他从数年前起就不再现身于人前。
「虽说是自然演变成这样,但我真的很抱歉……发生了一些意料之外的事……」
「——话虽如此,我也不打算责备你。这也是神的指引吧,你不需要在意。」
那就不要讲啊。虽然我没有说出口,但对于特意提出来的上司感到有些烦躁倒是事实。
……说真的,不知道他究竟看穿到什么程度。
「那么任务内容没有变更对吗?」
「嗯。」
说完通讯便切断了。
「啊~…………」真的假的——……我当场蹲下,抱着膝盖打滚。
对方可是女的耶。面对同性用色诱行不通,我跟『处理那种事情的家伙们』也没有交流。
话说回来,之前送去的美女们会被退回只是单纯『因为是同性』吧。要送的话应该送男人嘛——……干嘛又送『一样的女人』过来啊,我们家的枢机是笨蛋吗——……
「…………不……虽然他的兴趣很差,但不是笨蛋。一定不是笨蛋。」
我反覆许愿希望那是真的,并因为愈来愈堪忧的前景对神献上祈祷,带着最低限度的行李离开房间。
我的目的地是治理这个地方的七大枢机,昨天吃了闭门羹,但今天亲自登门拜访后,便轻松地得到了会面许可。
以石材建造的偌大圣堂内部十分辽阔,虽然比不上王都的大圣堂,但在我所知的范围内算是规模颇大的建筑。
不过我被带到的地方,既不是高耸的两座塔上方,也不是一般接待客人的会客间,而是设在走下几步石阶的阴暗『地下拷问室』。
「哎呀,兴趣有些不上台面,真不好意思。」
引领我的神父退出到门扉的另一侧后,在房间中央等待的『他』丝毫没有露出感到抱歉的样子,对我微笑。
「考量事情的性质,要是跟你之间的谈话被他人听到的话也很困扰,希望你能理解。」
「我明白,毕竟似乎也有些不安稳的迹象。」
我装出一副吃惊的样子,为预防最糟情况,先确认房间内的物品。唯一出口的铁门是从外面上锁所以只能直接踹烂,那倒还好,总会有办法突破。毕竟是『最糟的情况』,所以多少容许强硬的手段。
——比起那个,他的兴趣……真的很糟糕。
房间里设置的器具不是『为了杀害』,而是为了『破坏』的东西。
将肉体、精神,以疼痛与快感使之麻痹的器具。
发黑的地板是被吊在那里的人们生命的污渍吧。
「我们必须尽快逮到恶徒,给予『应有的惩罚』。那对他而言也是救赎吧?」
竟然为了饯别死去的枢机而进行拷问……七大枢机大多有些奇异之处,\基吕斯枢机(这家伙)在那之中也是尤其#扭曲的存在#。
感觉光是跟他说话灵魂都会被污染,所以我迅速向对方赔罪。
「这次因为我处理失当而让您挂心,真的非常抱歉。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对于自己被迫低头一事的咂嘴声被我留在心中。
我边在心里发誓绝对要打碎那副该死的眼镜,边警戒着以缓慢步伐靠近自己的枢机。
七大枢机的命令是绝对的。
即便是『敌对派系枢机的命令』,没有遵从的义理,却有遵从的义务。
教会内的『七大枢机立场』就是这样的东西。能不能都去死一死啊,所有的枢机。
「我不知道你住的地方如何,但这块土地面对国境,异教徒的活动很频繁呢。勇者的活跃事迹也流传得相当快速。或许是因为他们的生死直接连结到自己的生死——这些人们的血气实在是旺盛得不得了。可以的话,我也想在中央执勤呢……?可惜席次有限。」
「……那会不会是您在此地有必须完成之事的指引呢。」
「嗯……我想也是。抬起头来。」
「……………………」
要是我们家的上司,我早就踹飞对方了,但此时我只能忍住。
「老实说,我对一些小细节不是很在乎。」
绕到我背后的枢机气息黏稠地纠缠上来,让人感到厌恶。
对方丝毫未察觉我心中的想法,继续说道:
「只要能让那位英雄说出『侮辱神的话』,之后交给我处理就好。不论拥有多么强韧的肉体,在神的面前也只能屈服。你说是吧?爱莉希雅执行官——」「……您说的是。」
实际上,这个男人正对我表示,连那样的话语都不需要。
不论当事人是否有自白,只要最后能让对方说出那样的话即可。
究竟有多少罪人在这里被那样玩弄到崩溃呢。
我在心中同情着现在只作为污渍留下的灵魂们。
那一定不是多么轻松的最后一刻……真的让人作恶。
「我会尽力诱导对方,毕竟我也想尽早结束工作。」
「明白就好。希望你不要误解,我对你可是评价很高的喔,爱莉希雅•史诺威尔?你年纪轻轻,却如此……」他以手指梳起我的头发并闻嗅气味,枢机以几乎要舔上来的距离感急促地呼吸。
「真是让人不禁情绪高昂。」「…………您说的是。」
要是我现在把门踹开的话……应该会残留祸根吧。
「若你违背神之崇高意志的话,将由我陪同你一起『赎罪』。」「那真是令人惶恐……」
我看着数不清的拷问器具。
啊——真令人讨厌。
「我会祈祷不要变成那样。」
「是。」
明明他完全没有那样想。
发出『呣哼哼』等意义不明的鼻音后走远的基吕斯枢机,或许正想像着用那些器具折磨我而颤抖着身子,实在有够恶心。
臭四眼田鸡就算了,我不能踹飞其他枢机,有紧急状况时只能立即撤退。本来打算用祈祷术开锁之类的方法逃跑,但我看真的杀了他好了,这个枢机。
——就在我认真思考着消灭假冒众神之名胡作非为的愚蠢之徒,再将事后收拾塞给上司时,\变态(枢机)装出正常枢机的态度对我微笑。
「话就说到这里吧。要是继续占用你的时间对众神有失礼数。虽然不知道是否值得参考,但楼上准备了我们独自汇整的『他的\文件(资料)』,拿去看看吧。」
「……谢谢您。非常感谢您的协助。」如此低头的我上方有只鼻子发出『呣呼——!』气息的猪。
我忍不住停止呼吸。
说真的,我生理上无法接受。
之后铁门没有意外地被打开,我保持着凛然的态度离开。虽然我在心中对神发了誓,等臭四眼田鸡掌握权力之时,要毫不迟疑地砍下他的脑袋。
只有一件令人高兴的意外,他们准备的文件相当周全。
与其说是那个枢机的力量,应该是其部下优秀的能力吧。简单明瞭地整理出勇者的活动纪录,简直像是有人从旁观察般极为详细。或许是因为接近国境的关系。老实说,连我都希望这名部下能跳槽到我们这边。
——原本『他』,更正,『她』似乎不是在前线,而是单枪匹马闯进敌阵深处,砍下干部首级的样子。所以即使民众听闻过其活跃事迹,却很少直接目击。这导致勇者在民众心中的英雄形象膨胀到足以匹敌众神,而战斗风格的相关情报却相当有限。
「杯弓蛇影——……好像又有点不一样。」
虽然只不过是写在纸上的故事,但随着文字叙述,『真实形象』也慢慢变得鲜明了起来。
之后只要再确认本人就好——
「事情会怎么演变呢?」
我略带失望地穿越酒馆门扉后,期望值一口气降到最低。
「喔喔,英雄大人回来了!」
「「「 大姊头喔喔喔喔喔喔喔!!!! 」」」
「……………………啊——……?」
迎接我的是看似从战场归来的佣兵们的吼叫声。我的脸颊不断抽动着,明明天还亮着,酒馆里已经一堆醉汉,这里的家伙们都是一过中午就开始喝酒的吗?
「她就是我们的?」「「「女神大人~~~~!!」」」「胸部小小的——」「「「成长期——!」」」
小心我杀了你们。
这些人无视我的杀气不断反覆合唱。
他们像是不在意昨天的纷争,对走进店里的我亲近地搭话。就算是黄汤下肚,但态度转变到这种程度(虽然团团转的是脑袋),已超越烦躁甚至让人感到诡异了。
「我有给予你们什么恩惠吗?」
我向熟悉的面孔提问后,边拍马屁边靠过来的三个笨蛋说:「那当然是不少啊……!唉嘿、唉嘿唉嘿。」啊——……这些家伙跟\变态(枢机)有得比吧……?
酒臭味也让我整个人不禁往后仰,在吧台内露出苦笑的店长代替他们回答:
「这些家伙们到处狩猎你们两人消灭的魔王军余党的『幸存者』,就像鬣狗一样。」
「别这样说嘛~歼灭战也是很重要的工作耶,老板~」
那个声音给我住嘴。还有那双互相摩擦的手,也快给我停止。
「……我什么事都没做,也没有理由被称呼为大姊头。」
「不不不,多亏你们处理掉吓人的家伙,我们才能轻松工作。死亡人数也比平常少,真的是要感谢神明大人。」
即使如此还是有死者吗?我内心某处一沉。
但他们看起来丝毫不在意地笑着。
「我们接下来每周都上教会吧,大伙们——?」「「「 唔喔喔喔喔喔喔! 」」」要来的话先戒酒吧。
「唉……」
我决定将他们排除到意识外,坐到吧台的座位上垂着头。
「的确……『他们』是打倒了一只比较大的…………那样就有差吗?对手再怎么说都是魔族。」
「是啊。」
老板耸了耸肩,听到我说口渴后便推荐「昨天的那个也有冰的,如何?」,所以我就点了那个。总之,我现在只想稍微稳定一下自己的情绪。
——然而,「虽然是魔族,不过这些家伙们猎捕的是小孩。即便有爪子跟牙齿,终究还是未成熟个体,只要包围起来总能解决。」
「……什么?」
基于职业的关系,我自然而然地注意着后方交谈的内容。
他们以愉快的声音,得意地讲着小孩子被逼到绝境后,以害怕的表情抵抗的样子,或是为了保护其他孩子而组成特攻队攻击的小孩子们。
实际上无关对方是大人或小孩,对佣兵们而言『讨伐了魔族』的事实不变,但是——但是……「……!」「咿……!?」——回过神来,才发现我将圣典用力摔在了吧台桌上。
「大……大姊头……?」
在鸦雀无声的店内,佣兵们维持从椅子站起的姿势僵住。
——不对。这个想法不对。
我慢慢地吸气、吐气。
「……不好意思,是我失态了。」
我下意识地抚摸着圣典的封面。那是记载着众神话语的经典,对不时迷路、寻求光芒的旁徨人们而言是道标。我已将内容完全记在脑海中。
书上记载着魔族是诞生自黑暗的人类天敌,是喜好杀戮与掠夺,扰乱协调的邪恶存在——所以不需要感到迷惘。不如说,应该要感谢并赞扬他们铲除了漏网之鱼的『邪恶幼苗』,因为他们『代替众神执行了职务』。这是必须受到赞赏,而不是受罚的行为。
「看来你来到不习惯的地方,累积了不少疲劳呢。」
如此说着的老板递出的玻璃杯中,有着色泽比昨晚浅得多,带有香甜气味的液体。
或许是顾及到我的心情,他将似乎仍想说些什么的三个笨蛋赶走,在自己的玻璃杯中倒入瓶中酒后,稍微将酒杯高举。
「今天又多活了一天。对他们来说,光是这样就值得举杯庆祝了。」
他的视线前方是略显尴尬但仍露出害臊笑容的笨蛋们。对我而言只是些烦人的家伙们,但对他而言或许是像自己孩子般的存在吧。
虽然我认为将这些家伙视为孩子,年纪似乎过大了一些。
「没什么……只是要思考的事太多,让人感到疲惫而已。不管是他,还是教会的事,有太多多余的状况。」
惩恶扶弱。
这个工作并没有漂亮到,能让人相信世界就是基于如此单纯的理论运作着,即便是人们崇敬为全知全能的神也会有漏洞。
基于其不完全性才创造了我们,而我们是为了填补其中的不足而存在,所以我们自然而然会朝更好的方向前进。我一直都是这样相信着,但是——「……总是会有因过多的束缚而感到厌恶的日子。」
难得讲了泄气话后我马上感到后悔,将玻璃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
好甜,而且又好苦。
虽然不像酒一样能麻痹感官,但多少让人心情平静了一些。
对老板简单致谢后,我递出一枚银币离开座位。枢机们各有打算,无法满足他们的要求虽然是我的过失,但我既不是对他们宣誓效忠的骑士,也不是他们的奴隶。我只是侍奉神的人。至于事后的收拾——……那个四眼田鸡会处理吧。
一旦决定了,烦恼也只是浪费时间。
我会『拉拢勇者』。就算对方#是女的#。
……不过,比起以为对方是男人时我感到更加不安。这也是众神给予的试炼吗——……?说是这么说,我本来就不能弃置不管,毕竟放弃职务是对众神的背叛呢~(啊~有够麻烦)。就在我打算走上二楼时,预料到我行动的老板递出盛装食物的托盘。
「帮我拿给楼上那家伙。」
「把\新娘(修女)当作\服务生(女仆)使唤,还真是身分尊贵呢。」
「别这样说,光是应付这些家伙就够我忙了。」
的确,他在跟我说话时手也动个不停,订单一张接一张进来。
「不考虑聘请服务生吗?」
「没有怪人愿意应付这种家伙们——拿去,这是备份钥匙。虽然被神所爱的你可能不需要这种东西。」
「无赖们的教育不足是店长你的责任吧?」
「虽然他们很常被误解,但不是坏家伙们。」
「喔……这样啊。」
反正我也没什么兴趣——我说完便接过木制托盘。上面有被整齐切分的面包,里面夹着蔬菜与肉类,以及我刚刚喝过的饮料。跟后方家伙们吃的料理比起来轻盈许多。
「……这……与其说是午餐,应该算是早餐……?」
「我想那家伙应该还在被窝里喔?」
就算一整夜都在外面行动,但这样不会赖床赖太久了吗?
「小孩子就是这样。」
老板笑着说道,我则耸了耸肩。
「他有时候会这样吗?」「是啊。」
真是滑稽的事,#勇者竟然出不了被窝#。
手上拿着装满食物的托盘走上楼,在孤儿院时期的记忆突然闪过我的脑海。将料理拿给无法走出房间的孤儿是我的工作。
遭到魔族袭击,失去村子与家人的小孩子,会因为害怕外面的世界而躲在自己的世界里。我则与这样的孩子对话,用神的话语引导他们走到阳光底下。
那是我在孤儿院的工作,所以当枢机跟我说话时我很高兴,甚至十分感激,觉得自己对神明大人的奉献终于开花结果。
——虽然得知自己被采用为异端审问官时很想杀了他。
即使如此我仍遵从指引,一切都是为了拯救更多像他们这样的孩子。为了尽可能减少失去光芒、在黑暗中徘徊的孩子们,我相信持续抹杀『吸引黑暗之人』,便能带来和平安稳的日子。
直到我解读祈祷术的原理,发现众神只是教会的人们创造出的方便虚构存在,我杀害的人们也并非违背神之教诲的愚者,而是『妨碍教会的普通人』。
「艾尔先生~艾尔锡安先生~您起来了吗~?」
本来还在烦恼该如何向对方搭话,但我决定先像平常一样敲门,普通地面对。既然知道对方是同性,那就只能以亲切感拉近距离了吧。勇者艾尔锡安——更正,勇者锡安虽然也有可能是同性恋,但感觉她应该没有复杂到那种程度。若真是如此,那她没有对之前的美女军团出手也很奇怪。
「…………看样子应该是起来了。」
虽然敲门没有回应,但能听到些微声响。可能是她很难清醒,或是『正警戒着我』。
恐怕是后者。毕竟对方应该也察觉到自己的铠甲是被我脱掉的。
老板恐怕也知道她的秘密吧。
我能够认为自己受到对方信赖吗?
到底该怎么做呢……
她应该不会突然攻击教会的使者,但凡事都有万一。我慎重地插入钥匙,转动后伴随着确实的手感解开门锁。单手拿着托盘,另一手则放在圣典上用肩膀推开门——
那么,勇者大人究竟——「——啊~……???」这是什么——……?
『在』那里的是像蚕茧一样裹成团的毛毯,由大小明显可知里面包覆着勇者。不过……这孩子究竟在做什么?
「那个~……艾尔锡安先生……?」
我试着呼叫对方后,至少有了些回应。
包在毛毯里露出害怕样子的确实是勇者大人。
不对,别害怕啊,你是『勇者』吧。
「您在……做什么呢?」
「……我……什么都没做啊……?」
从毛毯里传来模糊的声音。
什么都没做?呃、嗯,是这样没错。
「真是令人意外。毕竟都被称为勇者了,我本来以为您是更加态度凛然的人,但意外地也有可爱的地方呢?」
「什……!!」
稍微捉弄一下对方就露出脸了,像是乌龟一样伸出头。
脸色——……还不差。
如果是身体方面的问题用\祈祷术(蛮力)就能解决,但要是精神方面的话,便让人打从心底觉得麻烦。
「没问题的,请您不用在意。教会这边也知悉您是女性。」「……咦……?」
不,应该说是枢机知悉。
「那是,真的吗……?」「是的。」
这件事恐怕本人是最为在意的,所以我决定直接挑明。这种攻防战以最短路径迅速进攻才能快速解决,也是我在孤儿院时期学到的经验法则。
「对不起,我擅自为您更衣。不过,毕竟我的工作就是确保勇者大人维持最佳状态,还希望您能理解。」
我必须表现出『那是理所当然』的样子,再确认对方的反应。
这里要是露出困惑的样子就输了。
「虽然是我自作主张,但希望您多少能好好休息……结果还是吓到您了。是我思虑不周,真的很抱歉。」「啊……不、不会……?呃……?」
虽然向对方赔罪但仍保有对话主导权,我慢慢将她导入自己的掌控中。
「我帮您端了早餐上来。请您一边享用没关系,方便跟我谈谈吗?要是您像昨晚一样突然跑掉的话,我要追上也不容易……所以我希望能跟您变得亲近一些。」
我边将托盘置于桌上,对她轻轻微笑。在引导话题的同时,使局面成为交给对方下最终判断的形式。
要是在最后的最后都单方面地缩短距离,硬是将对方拉近的话可能会造成反效果。在接近到某种程度后,打造出能迎接对方最后一步的局面等待对方,终究还是最有效的方法。
这让我回想起以前在孤儿院的交谈模式而感到一丝怀念——不过,要是那时候的我看到现在的我,应该会觉得轻蔑吧。
没想到自己会成为异端审问官,为了杀害对方而使用以往学到的对话技巧。
「锡安大人。」
被人称呼自己的本名,让她发梢微微抖动了一下。
看来连那个名称对她而言也逐渐变成特别的称呼。
「教会…………对于勇者是女人不会感到困扰吗?」
「为什么要困扰呢?」
「还说为什么……」
勇者再次将半颗头缩回毛毯,含糊地开始说着。
问勇者是女人,有什么问题吗?——问题当然大了。
至今未曾有任何女性成为英雄,就算有也只会被认定为圣女。不论我再怎么贡献一己之力侍奉众神,别说是司铎,连成为执事都不被允许吧。
女人终究只能是『神之新娘』,是受到众神深爱、守护,也是支援英雄的存在。最初始的神为男人,并由其骨头诞生出女神。虽然就只是这样的故事,但也正因为如此,『女人无法成为英雄』——不,是#不能成为英雄#。
那是偏离原本义务的行为,也是一种背叛。
正因为明白这件事她才会伪装自己,而只要有伪装的事实,便有充分被问罪的可能性。
倒不如说,对于想让民心远离勇者的家伙们而言,这是最佳的攻击材料,就算不是那个臭枢机,也肯定会很高兴。
当然,我不能将这些事写在脸上,而是持续保持温柔的表情。
「您是被众神所爱,讨伐魔王的英雄。就算是女性,那也是不争的事实。」
——我没有说谎。我的主张是不说没必要的谎。
「当然现在因为王室体制的关系而不能对外公开,但身为神之仆人的教会是您的伙伴。」
嗯,才刚说完就满嘴谎言……我想尽可能活得坦率点,但只要继续做这份工作应该是不可能的吧。
「真的吗……?」
「是的,神是您的伙伴。」
「……这样啊。」勇者反覆喃喃说着。看来要让她接受必须再往前踏一步。
我轻轻伸出手指,像是安抚抽抽噎噎地哭个不停的小孩般,温柔地对她说。
「您只靠自己一人,真的好好努力至今了呢……接下来由我跟您一起背负重担,我就是为此而来到这里的。」
我露出柔和的表情对她微笑。
现在自己有笑得像是过去在大圣堂看到的圣女表情吗——我以超越杀害敌人时的专注力维持着几乎要抽搐的脸颊。
……这真的很让人讨厌。
在身为勇者之前,她就像是个年幼的孩子。我试图欺骗这样的对象,拉拢后再杀害对方,要是真的有神存在的话,就算降下天谴也不奇怪吧。
——但是,这个世界上没有神。
似乎对我的优秀演技信以为真,锡安的紧张感像是融化般消失,眼角泛泪地对我微笑。
「……谢谢你……爱莉希雅修女。」
真是好骗。
「叫我爱莉希雅就可以了,勇者大人。」
「……那你叫我锡安就好。」
「那我就称呼您锡安大人。」
「……嗯。」
得手了。不对,是我赢了。
就算不是我当倾听者,要获得她的信任原本就不难吧。
或许最初只是一时兴起,但报上假名的行为会慢慢侵蚀自己。随着假名扩散,被他人以该名称呼的过程中,自己心中也形成『另一个人』,而逐渐失去『原本的自己』吧。毕竟俗话也说『名字会束缚人心』。
以她的样子来看,应该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有使用『锡安』这个名字了。对『她』而言只要那是原本的名字,就表示『是自己无法成为英雄的证明』,所以我也能理解为何她会如此恐惧。
要是知道勇者是女的,贵族们恐怕会连英雄的名号都无视,直接行使强硬手段,以那股力量……以及那体质为目的,也会吸引一些难搞的家伙缠上来吧。
所以,我不是不能够理解,也对她感到同情。
但那是工作以外的事。
「您之所以伪装身分——…………是为了孤儿院吗?」
「不愧是教会,连这种事都查到了啊?」
「不,是我自己乱猜的。」
卸下包在身上的毛毯,\勇者(锡安)听到我说的话后张着嘴巴愣住,过了一会儿开口大笑。
「比我想的还随便耶。我还以为你是更严肃的人。」
「形式上的工作交给枢机等人处理就行了。」
不然那些人就没有存在的意义。
虽然也想叫楼下的家伙们多向这孩子学学,但能持续为他人拼上性命的人并不多。
她之所以会不断坚持勇者的身分,是因为除了讨伐魔族的赏金外,她需要另外给予『英雄』的特别奖赏,以及在『勇者』名下能从世间获得的支援与保护。
世界对于无力的人们十分冷淡,再怎么努力,一个佣兵能抚养的小孩数量不用想也知道。
「讨伐魔王得到的奖金也全部都捐给孤儿院了吗?说是报恩感觉似乎又有些过头,您还真是无欲无求呢。」
「欲求吗……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只要能成为大家的力量就很满足了。」
如此说道的锡安脸上不带任何一丝谎言。
然而,她看起来也不像是打从心底感到满足的样子。
那是为了人们、为了孤儿而挥剑的\勇者(Holy Brave)心中的黑暗——吗?
还不知道那是否能称为黑暗,但若不再进一步缩短距离便无法看清的东西,似乎就在那里。
「好了,请您享用餐点吧。还是说,您觉得『被人盯着就吃不下饭』的话,我转过去面对墙壁好了?」
「不会。看来你跟之前来的人都不同,你方便就好。」
对我表示随我高兴的锡安,将毛毯整齐地摺好放在床上后拉出椅子。
「还是你也——……爱莉希雅也要一起吃吗?」
哼嗯。
我稍微思考了一阵子。
该不会她没什么朋友——……之类的。
趁对方卸下心防时进攻也是个方法,但过度接近的话是不是会被怀疑?不是我要说,我的朋友也不算多,所以老实说不知道该怎么做比较好。
既然不知道,不如试着顺从直觉好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说完后,两人分一半吃的结果是——
「啊——……」「…………」
好像有点不太够。
老板也以自己的方式为对方着想,准备了平常锡安享用的适当分量吧——但要是由两个勤奋工作的女孩平分,就稍嫌『不够力』了。
我们在沉默间交换了「是不是不太够?」的视线。
就在我认为是自己失算而准备站起时,「我去跟老板说,请他做点什么东西吧。」锡安如此表示。
不,嗯,那样的确比较轻松,听起来不错。
「难得有时间,要不要出去走走?今天天气很好喔。」我将关紧的窗户打开,对她露出笑容。
像是宣告冬天到来般,一天的时间变得很短,但今天太阳还没落下。
「因为昨天的战斗也必须补充些消耗品,本来应该是要在隔天之内买齐的吧?」
只是一般的日常行程。
在提出必要性的同时诱导对方。
「我来帮您吧,比起一人当然是两人比较好。既然有人能帮忙提东西,充分利用也是一种好方法。」
靠太近会引起对方的警戒。
不过这个名为锡安的女孩子,对于自己一度信任过的对象似乎完全没有戒心。
她只是惊讶地眨了眨眼,暂时花了点时间理解我对她说的话后,马上难为情似地表示「说的也是呢,那样好像也不错」,并露出笑容。
——危险。实在是太危险了。
若我不是要杀害,而是『保护』她的话,现在应该已经一个头两个大了吧。
实际上,我有预感就这样下去,应该能突破那个叫『神之庇护』的东西。
因为要稍作准备而被锡安赶出房间的我想了一下。
虽然陪对方工作一晚、无意中碰触到对方的弱点完全是预料之外的事,但以结果来说让工作变得相当容易进行。
那孩子,不久后就会对我敞开心房吧。
……但是,那样真的好吗……?
亲眼见到魔族的威胁,我才知道『人类究竟是在跟什么对战』。
如果那是跟我没有关系的世界就没什么好说,但要是为了教会的利益而杀害有能力讨伐魔王的存在,这样是明智的选择吗?
「……算了,不管我想再多也没用……」
话虽如此,我仍旧无法摆脱那时体验到的恐惧,一想起来背后仍会冒冷汗。
我原本对自己的能力很有自信。
认为自己能使大多数的对手屈服。
「感觉真糟糕……」
被迫正视自己的软弱,就等于是被迫认知到自己有多渺小——「……咦……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让你等这么久的,呃……???」「…………啊——…………」回头一看,眼前是露出尴尬表情的勇者大人。
「不、不是的……?刚刚是,呃……」
来吧,现在就是展现你真功夫的时候喔,我……!?
刚刚不是才理解了对方有多好骗吗……!!
我为了消除焦虑感而对自己述说,来吧,快讲点借口——正当我开口时,响起了那个声音。
「……………………」「……………………」
——有够丢脸。有够平凡无奇的肚子声响。
不、不是的。我才不是那种爱吃鬼……!!
用这种装可爱的方式敷衍过去的话多少还有救。
因为那是我根据长年经验与直觉所推断出的最佳解法。
「不……不好意思……」我却意外认真地退缩了。
当我变得畏缩后,又发现搞错回答而慌张地想掩饰自己时——「啊哈、啊哈哈哈,没关系没关系,每个人都会肚子饿嘛?」锡安早一步回应。
「不、不是的!!我……」
「没事没事,知道爱莉希雅不是完美的修女也让我松了一口气。」
因为你本来看起来像是完美的神之新娘——锡安补充说明,但我只是鼓起脸颊,将不服气的想法留在心中。
「我才没有……」「嗯嗯?」
虽然我试图更正,但对方似乎不相信我。
——真是让人不甘心。
「——然后,再给我平常数量的软膏。如果有比较少见的东西,也让我看看好了。」勇者大人说道。我看着开心地从后方拿出小盒子的店长,一个人等到开始发呆。
「……该怎么说呢……好久。」
从开始逛熟悉的店家起,已经过了好一段时间。
我不确定确切的时间,但可能已经过了两小时以上。太阳已开始下沉,性急的店家也陆续点亮门口的灯。
「爱莉希雅,抱歉!再一下下!」
「啊~好的好的。我知道~」
对方还是有关心一下按照提议出来帮忙提东西的我,但她看起来完全没在听,所以我也随意回答。虽然常说女人逛街购物都很花时间,还真的是很久。
或许是因为我自己只对最低限度的必需品有兴趣,所以感受更为深刻。
虽然是趟随意买街头小吃边走边吃的购物行程,但锡安只有刚开始吃了一两口,之后只剩我自己一直吃。
「这样不就真的像是我很爱吃一样了吗……」
塞进最后一口食物,我边咀嚼边自言自语。
我并不是真的很爱吃,但老实说很无聊。把食物都吃光后,我就真的变成无事可做了。若陪对方一起购物,从旁说「那个不行,我建议买这个」的话多少能转移注意力,但一介修女要是太熟悉有血腥味的武器或软膏可能也会启人疑窦。
所、以——「果然还是很麻烦……?」
我果然还是很不擅长这种事……?
锡安平常就会隐藏气息行动,所以一不注意就会失去对方踪影。不能放松真的很吃力,搞得我很累。
毕竟,你看,我的工作基本上就只是迅速冲进去,使力刺杀或是揍死敌人而已,是以短时间解决为大前提。所以,对于这种长时间的勤务,或者该说是持续追踪对方的工作——既不习惯,也不符合我的个性。
不过,既然是工作我当然会做,没办法嘛——……?
「唉——……」
发觉自己好像开始往奇怪的方向思考,我抬头看着天空。
这个找错人的任务,加上长途旅行、昨天的战斗,还有精神上的疲惫,感觉快要不行了……我半放弃地垂下肩膀,往前一看。我无意识地看向视线前方,与似乎同样是无意识地看过来的视线交会。
「哦……?哦哦??」「………………!!」
『那家伙』吓了一跳似地,对突然靠近的我露出警戒的表情,却因为紧张而僵住不动,也或许是胆小被好奇心所战胜。我将手上的东西放在旁边蹲下,『那家伙』便以战战兢兢的模样,将鼻尖靠近我伸出的手指。
「哈哈哈哈……!!」
我也觉得自己怪怪的,但……「你真可爱耶……?」趁它靠过来磨蹭时,我也好好摸了一把它的头部周围。
松松软软,哦哦哦哦,这家伙开始发出呼噜声了……!!
「………………爱莉希雅……?」「噫……!!?」
吓到跳起来的不是只有我。
以刚刚放松的样子来看,接下来应该会躺在地上翻肚给我看的『猫皇』也跳到小巷子里逃走了。
「啊啊啊……」「…………总觉得很抱歉。」「…………不会。」
这种情况都是仅有一次的机会。
那看起来不像是有人养的猫,所以她的反应是正确的——比起那个,「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站在那里的……?」「……从爱莉希雅,那个………………开始发出『喵~』或是『喏吼吼~』之类声音的时候……?」……………………不,我没有发出那种声音喔?
问题不在那里。
我丢脸的样子……也罢,总有一天要连着锡安一起送进坟墓所以没问题……嗯,虽然不是没问题。
总而言之,我一直注意着锡安的气息。
那也是借由祈祷术连结的效果,最重要的是,我在昨晚的战斗中瞭解到,这孩子关于『隐密性』的能力远高于我之上——我原本十分注意绝对不能失去对方的位置,但我还是『没有发现』。
不知不觉中,她移动到我的意识范围外,从背后向我搭话。
若是在战斗中还能理解。
毕竟她是单独一人闯入魔族领地,杀了魔族首领后回到这里的非人类。
但这孩子在日常生活中仍保有战斗时的习性,似乎有隐藏气息行动的习惯,不过——「……真是令人困扰……」「…………?」没有自觉的锡安歪头看着我,但连她那天真无邪的表情,对我而言也只像是看不清真面目的怪物。
「你喜欢猫吗?」「咦……?」
她以自己的方式思考了我陷入沉思的理由吧。
原来如此,会变成这样啊。
「啊——…………呃………………是啊。其实我在孤儿院时有养一只小猫……但是经济状况不太好,后来就因为生病……」「……这样啊,抱歉。」「不会。」——那是骗人的。
在孤儿院养小猫是真的,但我的爱猫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我不在房间时由我的臭上司负责照顾。
「肚子饿了呢。」
我笑着带过去,回到原本的购物行程。
她说不定是比我想像中还要难以应付的对手,我必须集中精神才行。
……话虽如此,必要的东西都已经买齐,接下来只剩踏上归途。
于是我随意地在摊贩买了些看起来好吃的东西,「锡安要不要也买点小吃?」并试着向她提议。但是,「啊——……嗯,我就先不用了……?」她回答得含糊不清,看来十分在意刚刚的事。
「其实动物好像都不太喜欢我……」「啊——……」
像你这样的人应该一开始就会受到戒备并被刻意避开……不过,还是不要说出来比较好。
「下次我教您诀窍。」
「真的吗……!?」
「真的真的。」
……如果是我的搭档(猫皇)有办法忍耐吗?
真是让人担心……?
「话说回来……我很惊讶。即使是在这样的边境地带,也有这么多人来往——真是充满活力呢。」
从昨晚的战斗也能发现,这里与魔族的界线距离不到半天。
就算街上几乎不会遭到魔族侵略,但有这么多人住在这里老实说让人很意外。而物质、必需品也相当齐全。
「或许不论在哪里,只要有生存意志就能生活下去,但也有不少即使想离开也离不开的人。」
——正因为如此,他们才会『为了那样的人们』而战,锡安在染红的天空下笑着说道。那张眺望着开始充满晚餐热闹气息的街道侧脸,虽然带着笑容,却又显得悲伤。
「而且,你们也一样吧?」「那……」
是啊,我表面上点头答覆,但心中一直在想着冰冷的事。
正因为有魔族威胁,人们对教会的依赖性才会变强,即便这里的枢机强行实施高压统治,人们也会逐渐变得无法否定他。
人们被诱导认为『因为是神之代理人做的事,一定对我们有所助益』,并受到人造的『众神』支配生活。
「人类大概没有那么强……所以才必须互相帮助吧?」
我认为锡安是非常理想的英雄。
不是为了个人利益,而是打从心底希望众人获得幸福,而持续让自己的手沾染鲜血。
——我又是如何呢?
像这样思考本身就是错的,当我发现自己被逼到已经不是原本的自己时,已经太迟了。
「真糟糕……」「咦……?」
我开始被毒侵蚀了——被这个名为『人类的勇者』的存在。
「我想起有些要做的事情,必须绕去教会一趟。真的很不好意思,这些东西可以麻烦您吗……?」「咦……啊啊,嗯。原本就都是我买的东西,那是无所谓……我也可以一起去喔?」「不,没关系。我马上就能处理完——」委婉但并非不自然,我强硬地拒绝锡安并将东西交给她。
我必须让脑袋稍微冷静下来,而且——
「那就待会见。」「好的,待会见。」
我面带笑容同样向对方挥手,将意识转到从刚才开始感觉到的异样感。
与其说是异样感,应该说是经验谈比较正确。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似乎也不是因为我将注意力放在思考多余的事才没发现。
明明能感觉到类似视线的东西,但关键的本人『不在那里』。
严格来说,那里应该站着『某个盯着我看的人』,照理说像这样一转头应该会对上眼才是,可那里没有任何人。
在大街上熙来攘往的人潮中,没看到像是那样的人——「…………啊啊,原来如此。」从刚刚开始就只有那里一处。在我发现人们会不自然地避开那个地方行走后,我从腰带取出圣典,「\愿神赐予我们神之庇护(请赐予他们跟我们绝对无法超越的界线)。」立即发动祈祷术,隔离周遭一带的人群。
以我为中心形成约半径数十公尺的半圆形圆顶空间,让即将经过的人们『不自然地』采取别的行动,处在范围内的人们则是沉默地离开此空间。
其中有一个仅是站在那里,披着连帽的人物。
「哎呀,没想到连驱散人群的技巧都学会了……!不愧是担任第一等执行官的人!」
对方拍手发出声响,以看不起人的态度走过来的样子,看来是中奖了。
「卡姆执行官……」
黑眼黑发,连本应是纯白的神官服都『被染黑』,那家伙是我想忘也忘不了的『同事』。
因为全心全意想忘掉对方所以还真的忘记了,我也是粗心大意。
这条街位于基吕斯枢机统治的土地上,在那里侍奉神的这家伙会出现在这里一点都不奇怪。要是我能更早发觉的话,就可以透过臭四眼田鸡牵制对方了——……现在后悔已经太迟了。
「好久不见,看你精神还不错真是太好了,爱莉希雅修女——上一次见面是在…………对了,应该是在祝贺祭上。」「在你敲碎主教的头制造出喷泉的时候。光是想起来,连我的头都开始痛了。」「那是他违背众神崇高意志的错。你要是知道真相的话,应该也会给予一样的惩处吧。」「是吗……」
对方不知为何持有的单方面亲近感相当难缠,是在我所知范围中『最糟的』异端审问官。
问他来这里做什么只是浪费时间,这家伙的行动原理只有他自己知道。
「为本次再度相遇献上祝福。对众神献上感谢之意——」
他突然当场跪地,手握胸前的坠饰献上祈祷的样子,说是『狂热信徒』也不为过。这家伙的行动原理只有一个,那就是『遵从神的崇高旨意』。
在我们侍奉神明的人当中,他的信念尤其强烈,甚至自称『神之使徒』,只要发现反对神之教诲的人,就会不顾教会的意志直接处置。
由于实在太过无视教会的意见,他曾经被交付异端审问会,但他『不知为何』回击异端审问官,还表示「我接收到神旨」,直接烧毁附近的教会,将潜伏在其中的异教徒与数十名狂热信徒送上处刑台。
当然,不相关的信众与市民也受到波及,而出现众多受害者,是一起导致完全不相关的人们身心受到许多创伤的事件。
——即便如此,当时却奇迹似地没有出现任何死者。不仅如此,事后也证明,要是那些潜伏的人们真的将阴谋付诸实行,将会出现更多的牺牲者。
对于之后在审问会上声称「我只是遵循众神告知的指引」、「没有任何奇怪之处」的卡姆,教会至今仍旧没有下结论。
原因在于,这件事为他说自己听见了原本仅有被认定为圣人、包含教皇在内的数名人员才能听见的众神声音的荒唐言论增加了可信度。
当时作为暂时的补偿措施,他似乎被任命为枢机执事,但他对此表示『众神说时候未到』而拒绝了。
过于意义不明而让人真心想杀了他。
明明只要有权力就能享受完全自由的生活。
这个男人只是自由自在地飘泊,不断履行自己的『信仰』。
也因此,『被回溅的血染黑的神官服』,或是将原本该戴在食指的戒指『穿在嘴唇上等部分』,也被视为小问题而受到默许。
『一切都是众神的崇高意志,教会相关人士绝对不许出手』。
如此对他避而远之。
要是一个不注意违逆他,不论在教会内拥有多大的权力,在这家伙面前也只是灰尘般的垃圾。
若问教会相关人士这一生最不想扯上关系的人是谁,第一个想到的绝对是这个男人吧。
黑衣的执行官,狂热信徒卡姆。一旦遇见他就是人生最后一刻,就是你的死期……?
「那么,爱莉希雅修女。你好像在思考什么事,所以我等了一阵子,已经想好了吗?」「可以让我揍你一拳吗?」「原来如此。但众神们也说了,你其实并不想这么做。不想做的事就不该做喔,爱莉希雅修女。」「…………啧。」
在我所知的范围内不存在能读取对手思考的祈祷术。
若是边境的魔术式——或是个人的固有技能的话或许有可能,但空间内没有魔力被消耗的气息,也没有任何痕迹。
「不用那么沮丧,爱莉希雅修女。虽然你这种地方我也很喜欢。」「那~还真是谢~谢喔。」
在这家伙面前说谎也没用。
会被不合理的『众神声音』拆穿。
明明神根本就不存在。
「既然都等了那就切入正题吧。你什么时候才打算暗杀勇者?」
对于心脏被揪住的感觉能表现得毫无反应,连我都想称赞自己真了不起。
为什么你会知道我的任务,或是为什么你会觉得我无法顺利暗杀之类的,反问他这些事都是浪费时间。
要是说谎就会被看穿。
——所以我只讲真的事。
「等时候到了我就会执行。」
「你是说现在还不是时候吗?」
「我是这么认为的。」
「哦~~~?」
他瞪大的双眼由下方盯着我看,像是质问我心中的信仰似的。
无法映照出任何光芒的眼眸有如泥淖。
「真的吗啊啊啊????爱莉希雅修女→→→→」
那股疯狂,光是听他说的话就能让人产生喉咙被人掐住般的错觉。
此时要是我说「我听不见你说能听见的声音」,他应该会马上冲过来掐死我吧。
「请不要在语尾加奇怪的东西,毕竟我还是乞求神之教诲之身。」
我甩掉对方视线,边将滚到脚旁的摊贩苹果放回架上,一边回答。
「我想应该没有任何事违背了你的神喔,卡姆执行官?」
……好了,该怎么办呢。
就算我像这样不断巧妙地闪躲质问,这家伙一定也不会认同我的话。
对这家伙而言,最重要的是神的声音,其他许多人的事对他来说有也等于没有。即便要为了信仰牺牲什么东西,他也完全无所谓吧。
——不过,既然如此,他应该会对同样#能听见众神声音的人#另眼相待才对……
「……若你觉得这个人选不适任,想要由自己亲自执行的话,还请你取得教皇大人的许可。那位大人也是知悉众神话语的人,或许是哪里有误解也说不定。」
「我听说人选是由萨拉曼利乌斯枢机安排的?」
「原本是来自阿加利乌斯教皇大人的推荐。要不是这样,这么重要的工作也不会交给那样的懒鬼吧。」
「#无能的萨拉曼利乌斯#。」
「是啊,我们家的上司很无能。」
我脸上带着笑容,将对卡姆的烦躁感转成对四眼田鸡的杀意。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教皇的命令,但这样就能拖延时间了吧。
教皇大人并没有闲到能把时间拨给教会的异端,而卡姆也不能无视教皇大人听到的『众神声音』。
「……是喔,我知道了。那我就前往王都好了。」
「是啊,等你回来时说不定任务也已经结束了。」
所以赶快去,妨碍我工作的是你。
只要他不来找麻烦基本上无害。
正因为过度天真地信仰神所以相当恶质——
他再次祈祷我的任务能顺利完成后转身,走向城镇的正门。
等这个工作结束后真的得休息一阵子,希望能拨出一些时间给对神的祈祷。献上祈祷的期间什么事都不用做,老实说比起应付这种异端者要轻松许多。
「——啊,对了。」对于朝着其背影叹了一口气的我,狂热信徒像是要闲聊般回过头来。从不讲众神以外事情的他像是在#闲聊#似地——
「 勇者『是女人的传闻』是真的吗? 」
他只将头扭转过来,那双看向这里有如死鱼般的眼睛让我顿时无言。
——光是这样,那家伙似乎就已经知道答案了。
「那我就必须先走了。」
对方用眼尾扫了一眼惊讶的我便蹬地向前。
他毫不犹豫地朝着锡安待的旅社方向冲出去——……但突然察觉了什么似地踩刹车。他站在原地,指尖在空中挥动。
转来转去,彷佛在等待红蜻蜓停在指尖似地。
「唔嗯。」
他说完后,突然开始殴打眼前『看不到的墙壁』。
每挥出一拳都能让人感觉到空气振动,碎裂的拳头让半圆形的墙壁逐渐染红。
「喝、喝。」
他看起来没有发动任何术式的样子,只是聚精会神地挥拳。
「……爱莉希雅修女,可以请你解除驱散人群的术式吗?」
卡姆终于只将头转了过来,用亡灵般的眼神看着我。
「……不行。毕竟杀死勇者是我的工作。」
我说完重新握好圣典,擦掉汗水——感觉很不舒服。
可以说完全无法预料这家伙的行动。本以为对方会马上冲过来,却又没有那个气息,正因为没有恶意所以更难捉摸——
「我没有说要杀她啊?」
「你的行动说明了一切不是吗?」
实际上,现在我使用的不是驱离他人的祈祷术,而是『把自己存在的空间整个隔离出去的一种魔术』。
不同于发动后容易维持的祈祷术,只要持续发动就会消耗魔力的魔术十分费力,要学会术式也相当不容易,没什么好处可言——然而,不论对手是多么狂热的信徒,只要能抓到对方,就能建立起难以突破的强韧屏障。
「能请你看在我的面子上撤退吗……?」
「唔嗯……?」
既然没必要再隐藏,我大大地吸了一口气调整状态。身体还留着昨晚的疲惫,老实说光是站着就会头痛,全身感到极度倦怠。
以目前状况还能维持十几分钟——不,可能更短。
「真是困扰,实在让人困扰。真是的,明明受到上天赐予如此优秀的才能,为什么要这么固执呢——……我实在无法理解。我真的,真的觉得——很悲伤……」
用沾满血的手浮夸地覆盖脸庞的卡姆仰望夜空。
沾在脸上的血像是泪痕般沿着脸颊流下,在那空虚的双眼看着我的同时,他再次转过身开始殴打『墙壁』。
「…………」
卡姆的拳头每次击中『界线』都会使空气震颤,维持空间的我也随之被消耗体力。打从一开始,卡姆就没必要攻击我。
明明他连祈祷术与魔术的差别都分不清楚……!!
「神啊,专司武术的英灵啊,请提升我的肉体至彼之存在——……」
我在奔跑的同时祈祷,\祈祷术(Spec-Boost)发动后我踩踏的地面大幅地摇晃。
「有……」
够吃力,可恶……!!
我边咂嘴边向前跑。
已经没有足够的体力像平常一样叠加术式了。
祈祷术也就罢了,连是否能发动\固有技能(Physical-Boost)都很难说,就算能成功发动,应该也无法保留治疗身体负伤的体力;要是解除驱散人群的术式,就会演变成两人争着前往勇者身边,最糟的情况可能会形成卷入\勇者(锡安)的混战。
如果变成那样,我的立场就会尴尬到让人想死。
即便最后能顺利解决卡姆,也不知道该如何向锡安说明,一旦被发现我最初的目的,最后就必须用尽全力杀掉勇者,可以的话一开始我就这么做了。
也就是说——
「全部都是——臭四眼田鸡的责任!!」
之前从来没听说过异端审问官间的冲突,但我不管了!!
我用圣典书角瞄准对方头顶使力砸下去。
这本特别订制的圣典连斧头都能挡下,只要命中弱点部位就能一击击溃对方……!!
——但是,「你有必要那么拼命吗,爱莉希雅修女?」
卡姆连头都不回,轻易躲过我的攻击后,不是对着我,而是再次对着墙壁挥拳,脸上带着微笑。
同时以自己回溅的血点缀笑容。
「唔——……」我打算抓住他挥出的手臂却被他轻轻闪过,打算踢他背部而伸出的脚却穿过缝隙击中墙壁。
头好痛,身体也好沉重……!
「没用的。一切都被众神看透了。」
我对那灿烂的笑容咂嘴,确实握好圣典并咬紧牙关。
再这样下去我也只会自灭——既然如此……
「\固有技能(Physical-Boost)!!\魔术(Pump-Up)!!!!」
比起体力被消耗到动不了,不如在卡姆的拳头即将触及墙壁前一刻解除结界,除了已发动的\祈祷术(Spec-Boost),再#叠加#上\固有技能(Physical-Boost)与\魔术(Pump-Up)。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接着——揍向对方。
我放掉圣典,使尽全力攻击眼前的障碍物。
血流一口气增加导致全身喷出鲜血,踩下的脚因骨头碎裂而产生剧痛——但我的速度也因此能超越人类常识。
「哦————」
在染红的视野中,狂热信徒第一次回过头,睁大眼睛看着我。
第一击被对方闪过,但我的主要攻击是挥出拳头后的回旋踢。
「去死!!」
我踢碎对方胸膛的同时结界失效,在人群回到我们周围的瞬间,卡姆的身体飞了出去。
——直直朝着大街上飞去。
飞出去的卡姆奇迹似地没有撞到行人,在地上滚了几圈后,在即将被马车辗过前停了下来。马儿因为突然出现的物体而嘶鸣,人群间也因此起了骚动。
「我………………呼——……」
疼痛感瞬间涌上,让我不禁跪地。
我因头痛而按着头部,硬是压下涌上来的呕吐感。
满身是血的修女与神父出现在道路正中央的光景让人们开始议论纷纷,但我稍微举起手,脸上挂起微笑表示:
「没事的……只是意见、有点不合、而已……」
糟透了。竟然露出这种丑态,这不是身为神之新娘该有的行为——
虽然不到卡姆的程度,但要是被上头知道绝对免不了一番斥责。
「——\神之恩惠(Holy-Pray)……」
不论如何,我都必须让自己能够移动身体,所以用颤抖的手指献上祈祷以治疗伤口。碎裂的右脚无法痊愈,踢出去的左脚趾尖也依旧粉碎,但还是能勉强站起来。我拖着脚走向卡姆,发现他的胸膛微微地起伏。
看来至少避开了最糟的结果。
本来是以杀掉对方的气势展开攻击,即使也不是对\失败(做不到)的情况没有头绪,毕竟要是真的揍死异端审问官就会引起问题(即便对象是\狂热信徒(卡姆))。要是变成那样,臭四眼田鸡就会被追究任命的责任,可能会变得有点麻烦。
唉,以结果来说,还好这个狂热信徒比我想的还顽强。
「……所以请你不要死喔——……?应该还活着吧。」
虽然让人不爽,但我还是直接跪地,对卡姆献上最低限度的祈祷。
要死的话,希望他能死在我不知道的地方。
「…………没有治愈的部分,麻烦你自己处理喔。」
这是基于慈悲,心怀感恩地接受吧,该死的狂热信徒。
完成一连串的祈祷后,我为了联络枢机而将指尖置于通讯机。
总而言之,为了避免这个笨蛋再次展开攻击,必须请上头出面施压才行。虽然这家伙应该不会乖乖听话,但总比什么都不做好。要是无论如何都无法管束他,就只能请教皇大人出马了——……
「 」
「……?你说什么?」
卡姆的嘴巴似乎动了几下。
通讯机完全连不上对方,我没办法,只好仔细听他说——
「——你的、后面,爱莉希雅修女。」
「————……?」
我一回头,便因尖锐的杀意而全身僵住。
——为什么,怎么会没有发觉呢?
汗水沿着脸颊流下,我因为自己的愚蠢而脸庞抽搐。
锐利的目光背对月亮俯瞰着我们。
那是一只站在面对街道的旅社上方,露出利牙的白色狼人。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
不,那家伙恐怕在我解除结界前都没有发现到我们。但这个笨蛋在结界#消失之前#就已发现它的存在,所以才没躲过我的攻击。
正因为直觉敏锐,才会对超越眼前攻击的威胁有所反应吧。
「你能、动吗……?」
是失去意识了吗?对方没有回应。「喂……」我没有移开视线,只是摇动着他的身体,但没用,他一动也不动……该不会死了吧?
虽然是我自己先揍倒对方的,但面对那种怪物,我不认为有办法单独一人应付。跟昨晚在魔族营地袭击我的巨大狼人完全不同层级,那才是足以匹敌那个勇者或英雄的压倒性『\杀意(压力)』。
对方没有流露立即攻过来的气息,只是瞪着我看,就让人感到窒息且呼吸紊乱。我重新握好圣典,想像着若在这里发生战斗会造成的受害情况,并犹豫着是否该告知周围人们它的存在。
要是人们因此陷入惊慌,很有可能成为导火线,如果对方的目的不是袭击人类,反而会因混乱而妨碍追踪。
我的工作不是直接保护人们免于魔族攻击,担任那种非人类的对手是骑士或\佣兵(专家)的职责。
「——听得到吗,爱莉希雅修女?」
耳边响起声音,是在我无法忍受紧张感,几乎要自暴自弃地冲出去的瞬间。
即将陷入混乱的思考也及时踩了刹车。
「萨拉曼利乌斯枢机……目前街上出现了魔族。」
我为了向教会求援而打算传达现状,但枢机却像是阻止我般宣告:
「 基吕斯枢机被暗杀了。 」
「什么……?」
上司冷静地对我说明现在的状况。
他的尸体在严密警戒状态下的教会内被发现。没有目击者,甚至在遗体被发现前没有任何人发现他遭人袭击。
或许也是因为我们的状况吸引了注意力,但在人数众多的这条街上,仍旧没有任何人发现对方存在就是最好的证据。
擅长隐匿的强者。不可能敌过。
要不是因为卡姆注意到对方,我就会在完全没有发觉的状态下被攻击吧。
只能逃了。我就当作没看见,隐藏气息混入人群中……装作无害置之不理。
驱逐魔族不是我们的职务。我们的工作是杀掉反抗神的『人类』,那种『非人类』的对手不是我们——
「……」
我明白。
我应该是明白的。
我跟勇者不一样,丝毫没有打算拯救世界。但是,「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吧……?」要是在这里放过它,牺牲者一定会持续增加。
脑海里浮现的是『我们袭击的兽人帐篷』。
就算敌不过对方,至少先做好连结,或许就能思考出什么对策。
「——我也真是,中毒不浅呢……?」
我以颤抖的手翻开圣典,撕下几页后献上祈祷。
无法使用结界。即便治愈伤口,使用魔术的体力也是分开的。或许还能发动固有技能,但以现在的状态进行\体能强化(增益)的话身体撑不住。
枢机应该会联络教会,再过几分钟增援就会到达——……不,现在这条街的首领已经被杀,现场一定一片混乱,可能还要再花一段时间——
我在喘着气的状态下尽可能思考着,使用所有能用的策略。
现在该做的就是保护居民与『连结』——
「…………我可能会死——……」
神明大人……请救救我们。
我如求救般进行祈祷,将圣典的页面『并排』于空中。
记载着众神话语的『圣典页面』,要说#每一页都是众神的一部分#也不为过。
「请守护坠入绝望深渊的我们……」
六张纸飞出。
按压着抽痛的头部,我朝着标的将纸页『发射』出去。
看着那些纸张一面释放光芒、破风飞向自己的那家伙,连眉毛都不动地注视,接着手臂一挥便将其切碎。
「啧……」
被切得粉碎的页面在空中飘散,使人们的视线自然往该处集中。
他们眼中映照出的是连夜晚都会被吞噬般的漆黑火焰。狼人露出利牙,将覆盖着粗厚毛皮的手制造出的火焰抛出。
朝向跪在地上,无法动弹的我。
——啊,我好像要死了。
对于眼前那彷佛吞噬了世界的黑暗向自己逼近而来的光景,我沉默地垂下双臂。
比起意志力,我的体力早已耗尽,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黑暗就这样覆盖了我的视野。
「 ————啊啊…… 」
欢声四起。
那也是在一瞬间的寂静后,人们的感情从恐惧转变为仰慕的瞬间。
而我也在看到那道背影时,才明白人们为何称呼他们为英雄,以及她为何被赞扬为『勇者』。
「抱歉……我来迟了……!!」
如此说道并越过肩膀苦笑的那个人,那副姿态是——
「受到众神指引之人类的英雄——……」
就这样,在明月之下,笔直地跳至上方挥下的剑被白色怪物瞬时弹开的光景成为最后一幕,我失去了意识。
像是陷入泥淖般,在呼吸困难与不适感中——
自天上洒下的唯一一缕光芒照耀着我的身体。